作者:来自远方
什么都不说,咱家怎么给天子回话?
道衍始终没出声,捻着佛珠,闭眼念经,送客之意昭然。王景弘不敢再问,只能带着人匆匆回宫,一路上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该怎么上报,头更大了。
王景弘离开不久,厢房内的道衍睁开双眼,放下佛珠,离开蒲团,取出纸笔,给远在北平的孟清和写了一封信。
洋洋洒洒上千字,信中内容不见新奇,字里行间的隐晦之意,只有“师徒”两人才能真正读懂。
永乐元年十一月辛未,连下数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天子如期启程南归,行部及留守行后军都督府上下出城送驾。
会同馆里的鞑靼和瓦剌使臣有幸在天子南归前得到召见。
让使臣没有想到的是,明朝天子对兀良哈被抢一事,只是进行了口头斥责,并未声言出兵讨伐。之前鞑靼和瓦剌寇边之事也是几言带过。
鞑靼使臣取出国书,道鞑靼可汗鬼力赤愿向明朝称臣,按期朝贡,永乐帝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不但要给鬼力赤发金印发衣服授官职,还表示,朕知道草原上的日子不好过,有困难尽管说,能帮的朕一定帮!
鞑靼使臣顿时被感动了。
被冷落在一旁的瓦剌使臣则是心中忐忑,面露不安。
鬼力赤向明朝称臣,瓦剌首领马哈木却没这个交代。眼见明朝天子对鞑靼使臣的态度越来越好,甚至还提出要支援鞑靼一部分粮食,瓦剌使臣的心简直就像外边的冰雪,拔凉拔凉的。
作为鸿胪寺左少卿,皇帝召见鞑靼和瓦剌使臣,孟清和自然可以旁听。
见鞑靼使臣满面红光,瓦剌使臣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计划已经成功迈出第一步,接下来,就要等皇帝离开,自己着手实施了。
在那之前,他还要去见一见野人女真的头领。
由于级别太低,永乐帝压根没给女真头领面圣的机会。孟清和要见他们,必须跑趟会同馆,还得到北京行部找个翻译。
原本,鸿胪寺下属部门自备翻译,无奈部门草创,他就一光杆司令。找翻译必须皇帝亲批,上北京行部要人。
动作要快,一旦天子起驾,这人怕是要不出来。
看到孟清和递上的名单,永乐帝眼角直抽。最后,还是在孟清和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拿起御笔,圈了一个准字。
末了,感叹一声,“爱卿除有才具,更有勇气。”
孟清和撇嘴,反正都这样了,和一个掐是掐,和一群掐也是掐,干脆破罐子破摔,捞够好处再掐。
朱棣无语。
于是,赶在朱棣南归之前,孟清和抄底北京行部,除了南京六部,和北京的文官集团也结下了梁子。
想重塑友谊?
今生怕是不可能了。
第一百三十章 朔风又起
永乐帝御驾南归,有幸被永乐帝召见的鞑靼和瓦剌使臣也收拾起行李,准备回草原。
此次大明之行,鞑靼使臣的收获是巨大的。
明朝天子不打算对鞑靼动武,还因鬼力赤的识趣称臣,承诺发给鞑靼救济粮,赐金印冠带袭衣及钞币,奉命出使的鞑靼人,或多或少都得了赏赐,多是钞币,布帛,香料等物。
赏赐丰厚,鞑靼使臣来时骑马,回去就要用马车拉了。
临行之前,鞑靼使臣特地拜会了留守行后军都督府的两位大佬,一来正式辞行,以示礼貌,二来打听一下,明朝天子承诺的救济粮什么时候发。
得到的回答是,就在近期。
广平侯袁容一张笑脸,定远侯沈瑄则始终散发冷气。甭管笑脸还是冷脸,都明摆着不好惹。
面对如此高压,鞑靼使臣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近期是何时,有没有具体的日子,方便从部落派人接应大明的运粮队。
“草原广袤,且有瓦剌骑兵出没,下臣只是担心中途出了差错。”
小心观察袁容和沈瑄的表情,鞑靼使臣话里话外的表示,不是他不信任大明,实在是草原太大,地广人稀,冬季雨雪连绵,牧民为寻找过冬之地,经常搬迁。鞑靼可汗鬼力赤的王帐也经常是三五日就换个地方。一旦明朝的救济粮进入草原,没有鞑靼派人接应,很可能找不到鬼力赤的王帐,更有可能因不识路况,跑进瓦剌的地界去,那样一来,麻烦就大了。
草原上是强者为尊。
日子艰难时,只能以打谷草,抢劫明朝边境为过冬储备。
无奈明初边军十分强悍,敢上门抢劫的,逮住了肯定一顿胖揍。
从洪武年到永乐年,北元被揍成了鞑靼、瓦剌和兀良哈。草原壮汉们意志坚强,即使被揍,也要组织起队伍再接再厉。没办法,不抢实在活不下去。
受小冰河气候影响的不只是大明,草原上的牧民生活一样艰苦。但这不构成抢劫的理由,也不代表边军会任由他们劫掠。
因为边军的强悍,鞑靼和瓦剌只能化整为零,采取游击战术。壮汉们得手的机会不少,付出的代价同样巨大。
见从明朝占不到太多便宜,鬼力赤和马哈木干脆转而向对方下手。
抢不了大明,还收拾不了你?
部落之间的摩擦不是一次两次,随着永乐帝登上大统,愈加的频繁。
因此,兀良哈被抢,首先想到的就是鞑靼和瓦剌,甭管真相如何,咬死了要和鬼力赤和马哈木死掐到底。
甭管打不打得过,反正先打了再说。老子背靠大明,明朝天子的实力,那是杠杠地!
鞑靼使臣不担心明朝天子食言,只担心瓦剌和兀良哈得到消息,中途插手,把救济粮拉回自己的地盘去。
若是瓦剌还好,大可抄起刀子去讨回来。
换成兀良哈,恐怕就得仔细斟酌一下。谁让人家上边有人,背后站着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