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夏至 第4章

作者:林光曦 标签: 近代现代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在床上很合拍,至少这是个好的开始。

  掀开被子坐起来,林壑捡起自己的牛仔裤套上,先打电话让前台把自己寄存的行李送上来,再收拾了下满地的狼藉。

  将宋清尧的衣裤捡起来叠好,林壑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手机。等行李箱送上来时,他刚要蹲下开箱子,浴室的水声就停了。

  转头盯着浴室的门,他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门把旋转的声音,随后出来的人穿着白色的浴袍,修长的小腿上挂着水珠,赤脚站在地毯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林壑扬起嘴角,手掌按着大腿站起来,说:“学长早。”

  刚才洗澡的时候,宋清尧一边清洗身体一边想着该怎么面对。但不管怎么想都是尴尬,而且事情既然发生了,他和林壑都是成年人,再去追究谁的错也没意义。

  冲掉身上的泡沫,他抬起脸面对着花洒,在莫吉托苍兰的香气中放松了下来。洗过热水澡又有点昏昏欲睡了,不过他只闭眼片刻就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人在按门铃。

  他凝神静听,林壑说话的声音隐隐传了进来,应该是叫前台送行李箱上来。

  关掉淋浴阀门,宋清尧拿过毛巾擦头发,再拿起置衣架上的干净浴袍穿上。打量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他正要开门,眼角余光就瞥到颈侧的一块吻痕。

  这吻痕的位置有点刁钻,正面看不到,稍微偏一点角度却很明显。

  拢了拢浴袍的衣领,发现根本遮不住后,宋清尧干脆放弃了,打开门走出来。

  林壑蹲在行李箱边,只有下身穿了一条牛仔裤。看到自己出来时,林壑的表情没什么异样,还很自然地笑出了酒窝,向自己道早安。

  看他这一脸没心没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宋清尧只好硬着头皮回了句“早”,去衣柜拿了套便装回浴室换。

  等他再次打开浴室门的时候,林壑的臂弯里搭着干净的衣裤,笑着说:“浴室借我洗个澡,没问题吧?”

  淡淡地说了句“请便”,宋清尧绕开林壑走出来。林壑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到桌边拿了手表戴上,将手机钱包都放进外套口袋里,坐在床沿穿鞋袜。

  林壑问:“学长,你要出去?”

  宋清尧头也不抬,“嗯”了一声便站起身,环顾一遍四周后,他走到门边,拿上房卡出去了。

  房间的电是用另一张插卡,即便他拿走房卡也不影响林壑使用。但把门关上后,他靠到了门上,低头看着有些发软的膝盖。

  刚才迈的步子有点大,又没有上过药,那里摩擦了几下就有点火辣辣的痛。

  这种难受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遇到过,宋清尧尴尬的耳朵都热了,他拿出手机搜附近的药店,打算先买支消肿的药膏对付下。

  看着他走进电梯,林壑才从猫眼前让开,侧身靠在了墙上。

  尽管刚才没表现出来,但是林壑能感觉到,宋清尧就是在生气,气到都不想看自己了。

  把手里的衣服丢回床上,林壑走到阳台外面,从裤兜里掏出烟来抽。

  昨晚弥漫全城的平流雾被今早晴朗的阳光一照,很快就散去了。不远处的海岸线向两侧伸展,白云在地平线尽头和海面交汇,现在还不到中午,沙滩上已经有不少人了,两艘摩托艇一左一右,带着身后正在体验低空飞行的游客,在海上划开长长的浪花。

  林壑眯着眼睛看,似乎能听到熟悉的尖叫声和笑闹声。但那声音又离他很远,只存在过去的记忆里。

  抽完最后一口,林壑低头看向下面。

  酒店门前没有出租车停靠,他双臂交叠放在护栏上,下巴抵着手臂,很快就看到宋清尧出来了。

  房间在42层,如果不是看过宋清尧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任他眼力再好也很难认出来。

  那人在酒店门口等了一会儿,抬了好几次胳膊终于有空车停下,不过那辆出租车停在了对面。林壑看着宋清尧过街,总觉得宋清尧的姿势有点别扭,直到他坐进车里才反应过来,应该是那里痛了。

  “啧”了一声,林壑直起上身,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昨晚他已经很克制了,难道还是弄伤了宋清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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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博@林间的曦光

第4章 不能找借口躲我

  在药店买到药膏后,宋清尧去了附近的公厕,再出来时神色自然多了。

  找了家麦当劳解决完早餐,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窗外。

  快十一点了,不知道林壑是不是还在他房间里。不想到早上林壑很自然的反应,也许对那个人来说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了,说不定已经拿着行李箱离开了。

  把杯子里最后一口美式喝完,宋清尧走到门口时停住了脚步。

  望着两侧郁郁葱葱的小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一阵风吹动了银杏的树叶,头顶传来哗哗响声。他抬起头,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冠洒在他身上,照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中。他眯了眯眼睛,忽然记起纪乾发给他的攻略。

  拿出手机,他点开了攻略的文档。

  青岛和厦门很像,都有一片文艺气息浓厚的老城区。纪乾了解他的喜好,明白他就喜欢逛那些历史建筑,于是给他列了一条老城区的漫步路线。

  整条路线大概也就五六个小时,景点也比较集中,若放在平时会很轻松,可他今天一步也不想多走。

  把攻略看到最后,他有些头疼地锁上手机。

  无论是城区内的景点,还是有着“海上仙山”盛名的崂山风景区都不适合现在的他。其实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回酒店房间补觉,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在附近找家酒店开一间房时,手机响了。

  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青岛。宋清尧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了林壑的声音:“学长,你在哪?”

  微微蹙起眉,宋清尧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你昨天点外卖的外卖单上有,”林壑解释道,“你在哪?我现在来找你。”

  按着眉心,宋清尧觉得头又有点痛了。

  “林壑,”他沉声提醒着,“人与人之间对待事件的看法是有偏差的。”

  “所以你介意了?”林壑直接问道。

  宋清尧哑然了。

  他以为自己暗示得很明显了,按照一般人的理解能力和逻辑,在听完那番话后就该明白要保持距离。可林壑却单刀直入地问他是否介意?

  如果他们是完全不认识的两个人,那他可以做到不介意。

  只是这样的话他不可能对林壑说,僵持片刻后,他按了挂机键。

  本来想着至少保持住表面的体面后分道扬镳,结果还是失败了。

  迎面驶来一辆出租车,宋清尧抬手拦下,坐进车里后看到林壑发了两条短信过来。

  【学长,我们谈谈吧】

  【如果你觉得尴尬,我可以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但我不希望你从此以后不理我】

  锁上屏幕,宋清尧靠着后座的椅背,专注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在路过一段种植着雪松的老街时,他看到了岔路口的近代建筑群,问起司机这是哪里。

  司机热情地解说这是八大关附近,还有一个别名叫“万国建筑博物馆”。里面禁止一切车辆,只能步行,不过风景非常好,还衔接着海水浴场。

  在司机说的时候,马路边一座近代建筑的琉璃窗刚好折射过来一束阳光。朦胧的光晕穿过雪松叶片,哪怕只有刹那间的光影移动,也让宋清尧看得移不开眼睛。

  他让司机在最近的路口停下,照着指示牌走进了景区。

  说是景区,其实没太多游人。这里的街道纵横交错,拥有两百多栋风格各异的近代老别墅。行走其中,就像漫步在南京的颐和路上,但是与颐和路深沉的风格又完全不同。

  由于临近海水浴场,走在最外围的一圈,偶尔能听到海边游玩嬉闹的笑声。宋清尧拿起手机,用拍视频的方式记录下在这里漫步的感觉。

  他喜欢拍视频,觉得这种会动的画面比起定格瞬间的相片更有回忆价值。阳光给每一棵树染上金冠,在有坡度的道路上留下细碎的金光,海风将枝叶吹得哗哗作响,偶尔能遇到在给草坪做人工浇灌的环卫工,听他们用陌生的方言说话,会有种切实的身处异乡的距离感。

  走了一路他就拍了一路,手机是上个月买的,专门为了这次旅行而换。谁知没拍到热情奔放的三亚,倒是记录了青岛的恬静与闲适。

  路过居庸关路的转角,他想和这块蓝色的路牌一起合影。可惜自拍角度有限,他怎么拍都不满意,好在有一对夫妻游客路过,他拜托对方帮忙,这才有了一张满意的纪念照。

  前方的公主楼是八大关里比较出名的建筑物,看着门口排成长龙的队伍,他不太想进去,只站在外面转了一圈。右侧的小路是个不错的拍照点,除了能拍到公主楼独特的红瓦蓝墙的外观,还能将栅栏上一株开满了枣红色花朵的灌木一并融入画面中。

  这里等着拍照的人也不少,宋清尧拍了一段视频便离开了。他没用导航,每次走到岔路口都随性地决定下一个方向,直到遇见一群热情奔放的初中生。

  学生们穿着黑白校服与皮鞋,横着站成几排,几乎将整条路都堵住了。最前面两位像老师的人拿着拍照设备,听不清对他们说了什么,学生们都做出奔跑的准备姿势。宋清尧站在一旁观望,随着一声口哨响起,学生们整齐发力,一起迎风奔跑起来,跑了几十米都停下了,笑闹着往回走。

  应该是在参加什么户外活动,宋清尧想。以前他读书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户外活动,尤其是夏天,穿着短袖短裤和一群男生挤在一起,总有人会嘲笑他生得太过白净,让他站到女生队伍里去。

  那时候的他总会想方设法把自己晒黑,甚至想通过各种锻炼让自己看过去强壮点,可惜效果都不明显。后来大学去了荷兰,他开始受到同性的注意和欢迎后,才意识到遗传自母亲的外貌带给他的是很好的优势。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他吸引到了杨霆巍。现在回想,如果一开始他就是人群中最不显眼的那一个,也许杨霆巍就不会看着他了。

  论起外貌,他又想起今早睁开眼时看到的一幕。

  不得不说,林壑也很有外貌上的优势,只要他愿意肯定不缺床伴。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对于昨晚的事,他才可以那么理所当然地面对。

  手机震了震,宋清尧回过神,是急诊科陈主任发的微信消息,问他工作上的事。

  他在一株树下的靠椅上坐着,边休息边回复,过了十几分钟搞定了。他起来继续走,看到刻着“青岛八大关”的石碑时,他拍了照片,将刚才一路上拍的几张凑成九宫格发到朋友圈。

  在八大关逛到了下午两点多,他到第二海水浴场转了一圈,四点半左右实在走不动了,便打车回酒店。

  回去的路上他犹豫过会不会碰到林壑,不过想着已经一整天了,林壑也知道自己的态度,应该早就放弃离开了。

  他靠在后座的头枕上,下降了一半的窗户将舒爽的春风送进来,他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看着不时掠过眼前的陌生风景,很快就睡着了。等司机把他叫醒时,他往四周看了看才记起是到酒店了。

  付钱下车后,他到旁边的星巴克买了杯冰美式提神,正考虑着晚饭点什么外卖,就在酒店的大堂看到了从休息区的沙发站起来,正望向自己的人。

  杯子里的冰块被吸管碰了一下,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收回目光继续往电梯方向走,林壑绕过茶几大步跟上,和他一起站到了电梯前。

  电梯区有六部电梯在运行,除了他俩之外还有其他住客也在等待,宋清尧不想在这种地方与林壑说话,林壑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进电梯后,他刷卡按了42层,林壑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后,给其他要按楼层的人让位。

  电梯门合上后,他看着电梯按键走神,忽略了前面电梯壁反光的人脸。上升的过程中电梯门开开合合,不断有人出去有人进来,虽然有墙上的电子屏在播放广告音乐,他仍然觉得时间很漫长,尤其是前面那道反射在他脸上的视线,专注到让他没办法不去在意。

  好不容易到了42层,除了他俩之外还有另一位住在这层的住客也出来了,房间方向还和他一致。

  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门口,宋清尧刷卡进去后立刻关门,却被一只手挡住了。

  他用力想关上,林壑把脚也伸进来,那双限量版AJ被毫不留情地挤压在门与门框之间,林壑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看着他说:“学长,我今天哪也没去,就在大堂等你到现在,我只想跟你谈谈,你让我先进去行么?”

  “我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什么好谈的。”宋清尧冷着声提醒道。

  “所以你是后悔了,觉得我昨晚没让你舒服才不想再搭理我?”

  林壑刻意曲解着他的意思,他顿时恼了,正要辩驳就被林壑打断:“又有人从电梯出来了,你真的愿意让我站在门口和你说这些?”

  这次僵持了片刻,宋清尧后退一步,转身进了洗手间洗手。林壑进来关上门,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他。

  “学长,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

  洗手间的灯光采用了自动感应式,即便宋清尧现在低着头专注在洗手这件事上,林壑也能从镜子里看清他因为生气而有些泛红的脸颊。

  这张脸和昨晚在自己身下的脸重叠了,林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昨晚的反应。无论是自己用手帮他,还是后来进入他,明明都有让他爽到,而且他的反应也很欲罢不能,应该不会是不舒服的缘故。

  把这个最关键的念头否定之后,林壑又记起今早看他上出租车的一幕。

  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小袋药品,林壑把东西放到洗手台边上:“这是我早上去药店买的。我看过成分表了,就算是容易过敏的体质也能用,你拿去用吧。”

  搓洗手指的动作一顿,宋清尧的眼角余光瞥向旁边,在他隔着半透明的塑料袋看清了其中一种眼熟的药膏时,听见林壑说:“昨晚我已经很小心了,但是没想到弄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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