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光曦
纪乾和宋清尧从高中起就认识了,两人读大学时选的专业不同,但是留学去的是同一个国家,因此没影响到这段友情的延续。
拿纪乾的话来说,找一个相处起来很轻松自在的朋友可比找一个XP合拍的对象难多了。
话糙理不糙,宋清尧也这么觉得,只是如果纪乾每次处的对象都可以像杨霆巍那样分得清楚就更好了。
想起杨霆巍,宋清尧忽然发现,杨霆巍那种不能算分得清。他只是对自己不够在意,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误会纪乾。
“对了,你和杨霆巍谈过没?”纪乾问。
“嗯,他应该同意了。”
得知前天晚上电话里的情况,纪乾便劝他放开来玩,别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提醒他跟学弟好好相处,要是有机会可别错过了。
明白纪乾会这么说只是担心自己,但是宋清尧实在不想把前天晚上的乌龙说给第三个人听,便结束了话题。林壑回来时给他带了一瓶矿泉水,点的那些菜也陆续端上了桌。
宋清尧拿起筷子,对着桌上几大盘热气腾腾的海鲜犹豫了片刻,夹起一块白灼墨鱼,沾了沾酱吃进嘴里。
林壑也拿起筷子,满眼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好不好吃?”
宋清尧点点头。
这酱酸甜可口,既不会夺去海鲜的鲜味,还能很好地去腥,酸甜的口感也调配的恰到好处,他问道:“这酱味道不错,这家店有没卖?”
“非卖品,”林壑也夹了一口墨鱼沾酱吃着,“我调的,独家专利。”
见宋清尧又去夹墨鱼,林壑把两只肥美的红烧大虾夹到他碗里:“吃这个,青岛特色,很出名。”
宋清尧将两只虾夹到旁边的碟子里:“我自己来,你也吃吧。”
林壑不疑有他,给彼此开了两瓶青岛啤酒后,夹起几只虾到碗里。吃完发现宋清尧不是在吃墨鱼就是蛤蜊,对于虾和螃蟹还有海五星碰都不碰,他问道:“学长,你是不喜欢吃这些?”
“没有,”宋清尧喝了一口微苦的啤酒,“等等再吃。”
林壑看他一眼,宋清尧神色自若地错开视线,继续夹蛤蜊,没一会儿便有只剥好的大虾放到他碗里。
那只虾的尾巴还留着一截壳,林壑拿起第二只剥,提醒他道:“趁热吃,不然味道就变了。”
“你自己吃吧,”宋清尧说,“我想吃可以自己剥。”
“没事,反正我的手都弄脏了。”林壑笑着说,“你的手白,别碰这些。”
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宋清尧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林壑在这时继续道:“剥完虾再给你剥螃蟹,这里炒的螃蟹可不输避风塘,我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小时候?”
“我在青岛出生。”
想起早上林壑是说过自己是半个青岛人,宋清尧问:“那怎么不回家住?”
拿过一个干净的碗,林壑把肥美的螃蟹肉剔到碗里:“我没家。”
有风吹动了门口的塑料遮阳棚,宋清尧抬头看向他:“什么?”
林壑又笑出了酒窝,把碗放到宋清尧面前:“没什么,快吃吧,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剥螃蟹,不准糟蹋了。”
看着螃蟹肉上还冒着热气的橙黄色蟹膏,宋清尧的注意力仍停留在刚才那句话上。
难道说一年的时间过去,林壑的家里人都不在了?
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宋清尧也是失去过父亲的人,明白那种感觉,想说点话缓缓气氛,可林壑似乎不需要,拿起酒瓶跟他碰了碰,喝完啤酒继续大快朵颐。
接下来的时间,宋清尧打量了林壑好几次,他自觉掩饰得好,但还是被发现了,把最后一只小龙虾剥到他碗里,林壑笑道:“想看我就大胆点,不用这么偷偷摸摸。”
他没那种心思,林壑却总有办法把气氛带偏。他只能收回视线,低头专注在食物上。
等林壑洗完手回来,宋清尧也吃饱了,他去上厕所顺便结账,出来时看到林壑站在不远处讲电话。
不知道通话的对象是谁,不过就算隔着好几步的距离,他也听到了林壑很不耐烦地用荷兰语在跟对方沟通。
许是仗着周围人听不懂,林壑没太克制,等他挂断了电话,发现宋清尧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时,表情顿时收敛了。
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他走过来低声说:“学长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也不叫我。”
“刚出来就看到你挂电话了。”宋清尧很自然地给他台阶下。
“嗯,”林壑以为宋清尧真没听到,便点着头说,“我们继续逛吧。”
宋清尧说好,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走了没几步林壑又拿出手机,看着他垂头的背影,宋清尧仿佛听到了他刚才不悦的说话声。
林壑在电话里与对方吵架,并且不止一次地要求对方别管他那么多。
到了十字路口,林壑抬手拦车,期间他的手机响了几声,都是微信提示。
林壑看都不看一眼,坐进车里后,他和司机说去信号山公园,路上他的手机不时会发出消息音,但他始终没拿出来,只盯着窗外。
宋清尧回头看了他两次,想想还是提醒他:“要是有急事就先处理吧。”
林壑似乎在出神,宋清尧又碰了碰手臂他才反应过来:“没事啊。”
宋清尧指着他的裤兜:“你手机一直在响。”
林壑也不解释,拿出手机当着宋清尧的面按了关机键,再塞回裤兜里,笑眯眯地说:“没事了。”
他俩到现在还不算熟,宋清尧也不便过问他的事,等到下车时,林壑找他商量道:“学长,你买两张票吧,我晚点把钱转给你。”
现在的景点基本都取消了人工售票,不是微信扫码就是在旅行APP上买。宋清尧说了句“不用转”,在门口的二维码上扫了一下,购了两张门票。
他们午饭吃得早,现在这个时间没什么游客。两人顺着楼梯走上去,验票过闸后,宋清尧望了望左右两条上山的路,身旁的林壑则往左边走。
他跟上去,看林壑闷头上山,两条长腿迈得飞快。他没有勉强自己去跟林壑的脚步,等林壑回头发现时,两人之间已经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宋清尧许久没爬山了,正站在一段台阶中央喝水,林壑小跑下来,到他身边解释道:“抱歉学长,我没注意。”
宋清尧笑了笑,把盖子拧上:“没事,我爬得慢,你先上去吧。”
“不用,”林壑坚持道,“我们一起爬。”
宋清尧没有说什么,抬腿继续往上走。信号山不高,走了不到十分钟就看到第一个高台。
这里可以眺望沿海一带的风景,宋清尧站在绿色的护栏边上,把手心挡在眼睛上方看了看,感叹道:“要不是真的来到了青岛,我还以为自己是在鼓浪屿上眺望。”
“厦门?”林壑在旁边问。
“对,”宋清尧放下手,指着视野下方一片红瓦白墙的建筑,“厦门也有很多这样的建筑,在鼓浪屿上看海和在这里看真的很像,连左边是海,右边是傍山建筑群的布局都一致。”
“那很好啊,”林壑举目眺望着远方的海面,“我还没见过你说的那些地方,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去过了。”
宋清尧说:“厦门和青岛都很不错,都是适合长住的地方。”
抬手将海风吹乱的刘海拨到脑后,林壑说:“你和杨霆巍也一起看过海吧。”
忽然听到不想听的名字,宋清尧的神色不太自然,林壑转头看向他,继续问道:“学长,你和他分手了对吧,所以前天晚上你才想找人解压。”
第8章 送花的对象
“林壑,”宋清尧叫了他的名字,提醒道,“这是我的私事。”
有些事他不介意林壑开玩笑,只因他是他同一个大学的学弟。作为学长,他自觉应该多些包容,但这不代表林壑可以肆无忌惮打探他的隐私,尤其是在他们已经有过不合适的关系之后。
林壑放下手,刘海又被海风吹乱了,细碎的发尾扫过睫毛,他眯了眯眼,放轻声音说:“学长你别生气,我只是看不惯他做那种事,替你不值。”
喝了口水,宋清尧望着灰蓝色的海:“已经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好,那你不生气了吧?”林壑盯着他看,见他望着前方没有反应,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学长……”
这一声拖着尾音的‘学长’让宋清尧想起了在向纪乾撒娇的纪芹,瞥了眼身边这个比自己还高的男生,他也不知道怎么会产生这种联想,但架不住林壑还在摇晃他的衣袖,只好说:“我没生气。”
“真的?”林壑歪着头,宋清尧想无视这么直接的目光,可林壑固执得让他躲不开,于是转过来说:“你怎么这么幼稚?”
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林壑说:“我哪幼稚了?再说你那晚亲我还亲得那么起劲。”
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宋清尧干脆继续往上走。
看着他的背影,林壑心情不错地勾起唇角,在后面跟着。接下来的路宋清尧都没回过头,他没来过这里,但是脚下只有一条路,也不用担心走错。到最高处的蘑菇楼里欣赏了一遍青岛市的海景后,林壑说差不多就这样了,提议去附近的基督教堂。
下山时,宋清尧踩到一截不平整的石阶,林壑立刻拉住他,两人的身体刚贴到一起,宋清尧便抬手推开了,往旁边跨一步站好。
对于他的反应,林壑没说什么。他也像没事发生过一样,平静地看了看表:“接下来怎么走?”
“基督教堂就在隔壁街,”林壑指向马路对面,“走过去就几百米。”
离开信号山公园的大门,他俩沿着马路往回走。
青岛的街道普遍比厦门更宽阔,不过老城区的结构和厦门相差不大,随处可见短坡与繁茂的林荫。走在安静的人行道上,感受着老城区独有的历史与文化气息,宋清尧又有种行走在厦门街头的错觉。
拐了两个转角,他俩站在了基督教堂门口。
今天没有办活动,教堂的大门却关着。林壑问了门口值班的人,得知教堂的电路有点问题,这几天正在整修。
“怎么这么巧。”林壑右手抓着铁门上的栏杆,依依不舍地向里张望。
宋清尧说:“看不到就算了,下次有机会再来吧。”
“是可以下次看,”林壑回过头,喉结在薄薄的皮肤下滚了滚。宋清尧等着他说完,他却把手放回裤兜里,望着前面说,“学长,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宋清尧手里的矿泉水瓶已经见底了,林壑则是从爬山起到现在没喝过水,他俩就近找了家可以歇脚的咖啡小店,一人点了一杯。看宋清尧用吸管喝着冰美式的样子,林壑问:“怎么这么喜欢喝美式?不觉得淡?”
目光穿过玻璃看向外面的街景,宋清尧说:“喝惯了。”
其实美式对他来说就是水,不过是平时摄入的咖啡因较多,有时候就必须牺牲一下口感。只是这些话就没必要去解释了,他盯着窗外的景色,再次任由思绪扩散开来。
这家咖啡小店的地理位置不错,就在沿街转角处,外面的老墙上爬着稀疏的绿植,门口放着四层花架,摆满了各种颜色鲜艳的盆栽。
春季的青岛是用鲜花装扮的城市,无论大街小巷,老区新城,随处都能看到明艳绽放的春色。望着对面矮墙上正在做日光浴的一只橘猫,宋清尧想到了宫崎骏的动画世界。
如果是夏天就更好了。
天空会比现在更蓝,海水的温度也适宜,可以先去海边尽情地游泳,再吃西瓜纳凉,晚上和喜欢的人在沙滩上漫步。
那种生活曾是他学生时期的向往,但是毕业后,随着工作越来越忙碌,他连正常的休假都被剥夺了,更别谈其它。
他甚至不记得已经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过了。
杯子里的咖啡在不知不觉中见了底,传来了空气被吸管挤压的声音。他回过神,发现林壑站起身,对他说等自己一下,走向了收银台。
不知林壑说了什么,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男生探头看了自己一眼,打开柜台旁边的盖板让林壑进去了。
宋清尧盯着那道背影,林壑卷起外套袖子到水池边洗手,在男生的指导下站到操作台边。由于外面一层的柜台是架高设计,所以宋清尧看不到林壑在做什么,只能看到他低着头很专注的神情。
几分钟后,林壑把一杯没有酒精的莫吉托放到了他面前。
玻璃杯的透明杯壁上凝着一层水汽,冰块在雪碧的浸泡下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响,切碎的薄荷叶被夹在冰块的缝隙间,两瓣香水柠檬浮在最上面,旁边插一根透明吸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