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之后被小狼狗缠上了 第42章

作者:广木非青 标签: 近代现代

  大概是冰淇淋吧。

  傅洄舟的嗓子被冰淇淋甜得通透,手指也慢慢放松,游刃有余地搭在方向盘上。

  他开口回答乔灼,“我说,我想要你和我一起住。”

  “一直。”

第74章 【结局】中

  老土的地砖,过时的家具,年代感极强的吊顶,散着橘黄光亮的灯泡,张演身上的棉被针脚密集,此刻的体会被他算作真切的温馨。

  他维持着侧躺的姿势不愿动,这是薛珂父母生前住的老房子,但他知道的也仅限于此,再多的,薛珂不说。

  现在每周五放学后,他都会过来找薛珂,条件是薛珂将视频收好掖住,不可以让任何身份的第三人知道,当然,他过来主要是陪薛珂重复视频内容。

  起初,因为这事,他颓丧了好一阵儿。

  真心错付,被女朋友戴了绿帽子,他上赶着原谅还被狠狠甩掉,又被爆了菊花,简直有苦无处诉。

  偏偏薛珂就是个神经病,看他日日买醉既不劝也不阻,只等着他醉透了把他扛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日日日。

  那段日子他也没力气挣扎,每次醒来看见还没关上的摄像机也无动于衷,只有一次耽误了上班,他发脾气把摄像机摔了,镜头零件都碎了一地。

  薛珂是个坏脾气,更是个怪脾气,可他摔了摄像机之后,薛珂却没恼,穿着睡觉时随意套的薄衣裳,骑摩托带他赶去单位。

  在他的印象里,薛珂的生活总是拮据的。他不知道薛珂哪来的钱买相机,对他也总是出手阔绰,他问不出来,也不太感兴趣,但第二天看到崭新的摄像机时还是有些惊讶。

  他的脾气去得快,要赔给薛珂钱,薛珂看都不看他一眼,叼起一支烟,说肉偿。

  他也没说什么,拧着薛珂的手腕把烟夺过来,塞他一根棒棒糖。

  他把情场的愤懑都发泄给薛珂,也渐渐习惯了薛珂拉着他沉沦放纵,实习时的休假,开学后的周末,薛珂的老房子成了他的避难所。

  他在这儿可以任意宣泄情绪,大喊大叫也没人管他,薛珂背上一道道的抓痕总是下不去,旧痕添新伤,有的是情不自禁,有的是纯粹发泄。

  街道里总有混混为难薛珂,他撞上过几次,薛珂总是占上风的,最多挨两拳头。

  当然,他是搞不懂薛珂的,有的时候薛珂懒得动,就躺在地上任别人打,他总回去把薛珂救下,哪怕惹了一身麻烦,他还是去。

  但他不知道,薛珂躺平任打的时候,都是发现了他在看,故意的。他更不知道,薛珂除了爱看他笑,更爱看他生气,看他着急,看他哭。

  这栋老房子的装修实在是与整个时代都格格不入,以至于每次进来都像踏进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便于逃避和放肆。

  老旧木板门吱呀关上,薛珂端着午饭从外面进来,连餐具都是印着小蓝花的瓷碗。张演过来的时候,都是薛珂给他做饭,他不过来,薛珂就吃方便面。

  张演早就饿了,捂着后腰翻身坐起来,被子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下去,颈肩的齿印带血痂泛着紫色,腰间也是乌青的指痕,他习惯了。

  他实在太饿,伸手去端碗,被薛珂拿筷子打掉。薛珂对他下手向来不客气,手背上立时出现鲜红的一条。

  从前的张演一定会骂上两句,但这么些日子过去,他不恼反笑,“你喂你喂,你是大爷。”

  他和薛珂的相处总是激烈的,别人的温存到他们身上,总要闹个你死我活,结了痂的血印要留着下一次咬得更深,交错的抓痕得划得更密。

  所以吃饭时间是难得安静的时候,也是难得珍贵的时候。

  但总有人会破坏好时候。

  外头有人敲起了门,那门已经生锈斑驳,分辨不出原色是蓝是绿,一经敲打就哗啦哗啦的发出杂响。

  薛珂像没听见似的,继续你一口我一口的吃饭,张演以为又是那些找麻烦的混混,由着薛珂不闻不问。

  往常那些混混了解薛珂的动向,他除了张演过来的时候,一般都是找不到人的,所以他们总是敲一阵儿就走,除非看见张演过来了才敲个不休。

  张演正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被那群混混看见了,薛珂却把碗摔在托盘上走了出去,瓷碗脆,又添了一道不碍事的缝。

  那铁门擦着地面被拉开,响声刺耳,门口站了一位老妇人,拎着几袋水果,毫不客气,从薛珂与门框的缝隙里挤进来,“小珂,大姨来看你啦,都是当季水果,大姨给你洗一盘。”

  “我让你进了吗?”薛珂把门的角度开得更大,看着门口赶客。

  “呃…”女人双手抓着苹果,动作顿了顿才直起身,没事人一样,“小珂呀,吃苹果对身体好哇…”

  “我让你进了吗!”薛珂一脚踢在门框上,带动着铁门晃了晃,地震似的响。他鲜少这样大声讲话,把声音放出来,才暴露了声音中藏在烟熏沙哑里的稚嫩。

  他如此愤怒,那中年女人却如同无知无觉,走到窄小厨房的洗手池前洗苹果。

  那时候建房子还不流行大厨房,一个瘦小女人进去都显得逼仄,薛珂却乐得挤在里面给张演做饭,也不知道喊热和累,他打心里觉得不累。

  那女人进去,他嫌恶心。

  怜香惜玉抑或尊老爱幼,这些道德条框从来不在薛珂的人生信条里,他忍无可忍,把女人从厨房里拽出来,女人站不稳,踉跄几步,苹果摔在地上开裂,内里都被虫蛀烂。

  女人皱起眉来,又马上隐去嫌恶的神色,堆起笑来,“小珂呀,大姨这次来只想告诉你,我托你表哥给你找好关系,能读学校了,你还是要念书啊。”

  “拿着你的东西滚。”薛珂一句都听不进去,不知实情的外人一定会认为,薛珂是个油盐不进的叛逆孩子。

  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外人”终于套好衣服出来,但他这外人是不一样的,没有像他这样傻的,被欺负透了仍觉得薛珂是个好人。

  薛珂的情绪起伏不大,他还是第一次见薛珂这么生气,着急着怕薛珂出事。

  “薛珂,这儿…需要帮忙吗?”

  张演习惯了当气氛活跃者,一边笑着一边拿了扫帚去清理烂苹果,即使身上并不轻松。

  薛珂把他拦住,过长的头发也藏不住他眼里的怒气,他把扫帚夺过来扔到中年女人面前,中年女人很顺从,扫走脏苹果还用纸巾擦一擦地板。

  但唯有出去这件事,她不顺从,不断央求着,“小珂呀,大姨真心把你当亲儿子看的,你住到大姨家,只管念书,什么做饭洗衣,大姨都给你办好。”

  她不停邀请着薛珂去到她家,终于惹得薛珂不耐烦,揪着她的衣襟把她往外拉,张演不明所以,只在一旁跟着,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也不知道该不该插手。

  快到门口的时候,女人双膝一弯跪在地上,要不是薛珂还揪着她,她就要磕头。

  而门口也出现了个瘦弱男人,看起来一副颓相,张演见了他才知道,薛珂都算是朝气蓬勃了。

  那男人是薛珂表哥,他大姨的亲儿子,戴着个黑框眼镜,靠近了一股头油味儿。

  “妈!”他要冲进来扶自己妈,却被薛珂一脚踢到走廊对面墙上,他妈也跟着被甩出来。

  他见薛珂身后还站着个生面孔,感觉丢了面子,一下子怒起来,“妈你求他干什么?就让他一辈子睡在墓地里吧!克死全家的晦气,我可不敢招到家里来。”

  他口无遮拦,女人却慌乱起来,一边去捂他的嘴一边给薛珂道歉,嘴里又念叨些一家人的说辞。

  可太晚了,克死全家这种说法已经触了薛珂的底线,门边堆着张演喝空的玻璃啤酒瓶,薛珂拿起来甩在铁门框上。

  玻璃破碎的声音混着铁被敲击的响声,造就了薛珂手里的半个酒瓶,一些玻璃碎屑还被包装贴纸粘连着,截面像犬牙一般锋利,是天然的伤人利器。

  张演也跟着慌了,薛珂跟别人起多少次冲突,也从未主动抄过家伙,更何况对面跟老弱病残相差无几。

  可不等他反应,薛珂已经把尖利的玻璃戳进了男人的肩头,血开始往外涌的时候,他拔出来抵上男人干瘪的脖颈,尖头上的血贪凉,顺着瓶身淌到他手上。

  男人是痛的,却不敢再叫,生怕薛珂一个手重就出了人命,他见妈妈又跪下给薛珂磕头了,他不想再拦,只盼妈妈磕得响些,好让薛珂饶了他。

  “走不走。”薛珂真是个怪人,这样混乱的时刻,他的声音又变得无比平静,“不是要钱吗?医院缴费凭证发给我,我给你们报销。”

  说完他把啤酒瓶拿开,摔在楼道里,玻璃渣子都溅上了女人的腿面。他不管那些,攥住张演的手腕把他拉回家里,门也砰地一声关上。

  张演没见过这阵势,想不出缓和气氛的说辞,也不敢动薛珂。

  “想骂我不孝还是畜牲?”薛珂盯着他问。

  那眼神恶狠狠的,快要把他穿透,叫他不敢说话。

  “你走吧。”他听见薛珂道。

  薛珂本攥他十分用力,让他只能待在原地,现下却突然松了力气,把门重新打开,“以后不用再来了。”

  薛珂的父母很早就走了,在大姨给介绍的工地里出了事故,设备问题,两夫妻从高空摔下来,当场就走了。

  这是谁都不想发生的意外,薛珂和他大哥都没怪过大姨,倒是念着大姨的好,给爸妈找了挣钱的伙计。

  那时候薛珂九岁,大哥十六,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俩也不例外,都是难得省心的孩子,成绩好,孝顺,招人疼。

  可家里没权没势,工地赖着不给说法,两兄弟没了收入来源,只能求助家里亲戚。

  但那年头家里都不富裕,即使富裕,两个小子也太费钱了,没谁想接这累赘,从前亲近的姑姑阿姨见了他们只恨不能跑得更快,生怕他们赖上了谁。

  慢慢的,家里亲戚的走动就那么断了。

  十六岁的大哥顶下了重担,他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如今却不得不放弃上高中。

  十六,辍学,哪能找着什么正经工作。被骗被打,被拖欠工资,就这么没日没夜地打小工供薛珂上学,还要为父母讨公道。

  苦尽多年,终于甘来,七八年了,老天总算开眼,那工程被大集团接下来,不仅赔了钱,还赔了套房给他们。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其实钱也不怕,早年间断了联系的亲戚都闻着味儿找上门来,街道里的混混也盯上了他们。

  他和大哥年纪小,却不是什么都不懂,亲戚来要钱,他们是不给的,理由五花八门,结婚的生病的盖房的,他们都不信,那哪是钱,那可是爸妈的命。

  可谁成想,这一大帮亲戚里竟真有个实诚的,真患了病,没求到钱,死在了医院里。

  医生还说,本能治的,就是差在钱上了。

  那时候隔三差五就有亲戚来求情,来讨钱,还有要住房的,薛珂大哥是个心软的人,看着之前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百样求他,他心里已经受尽煎熬。

  尤其他找人诉苦,别人却只会羡慕他有了一大笔钱。

  他不跟薛珂说这些,从父母出事以来,放弃了引以为傲的学业,为了挣钱没睡过几天完整觉,现在被亲戚磋磨着良心,七八年的压力就这么扛着,早就快撑不住了。

  已经苍老的姑姑阿姨们让他想起当年,父母去世的痛苦重新包裹他,亲戚因为缺钱不治身亡的事,也传到了他耳朵里,那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概是腊月,快过年的时候,他从城里最高的楼上解脱了自己。

  他给薛珂留了话,说大哥没用,小珂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好好上学,你就是爸妈的命,用那钱,好好养活自己。

  那年薛珂上高三,考上了省里最好的大学。

  他没去上,毕竟也没人指望他了,他也再没什么念想。

  “以后不用再来了。”

  薛珂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就像在交代张演把饭吃了。他走进卧室里,把张演的东西都塞进背包里,连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具都不放过。

  他这架势太认真,张演还一头雾水,就被一个背包塞了满怀,薛珂推着他往外走,他不依,“不是,你又抽什么风,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得走啊!”

  “我不走!”张演干脆把背包扔了,一屁股在门口坐下,走什么走,没头没脑的,饭都没吃完呢。

  门口还有刚才溅进来的玻璃渣子,他坐下去的时候分明看见薛珂是想拉他一把的,明明就不想他走,他都不别扭了,这人总别扭什么。

  两相对视,薛珂突然笑了一下,转身往卧室里走。

  那笑挺不对味的,张演一时没敢起来,没过几分钟,薛珂又出来了,手里拎着笔记本电脑、U盘,还有一部手机。

  他把这些全数递到张演面前,张演不接他就往人身上摔,砸得张演直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