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世久
地下的阴地脉阳地脉两两相对,阳地脉少了一条,阴地脉便多了一条。从此地上呪力比祝力强盛,阳气比阴气衰弱,没有几年,其他的阳地脉也开始虚弱起来,而阴地脉越来越强壮,终有一天……
“呪力将祝力取而代之,浮上地面,魔域便这样出现了。温顺的飞禽走兽食用含有呪力的食物和水,很多死了,活下来的则变成最开始的妖魔和呪兽……这七百年地上生灵的苦楚,皆是我先祖的过错,”车山雪沉声道,“我既然流着虞家的血,自然也要承担一份罪孽。”
谌巍皱起眉。
“七百年前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车山雪没理谌巍,他说这些其实是为了拖延时间,藏在袖中的手已经画完最后一道符文,灵力荡漾,一道白光射向灵脉宝珠。
“敞开记忆吧,让我看看地脉由何而生!”
第60章 天之初,混沌久
搜魂的呪术,属于鬼道禁术的分支。
当年大刀阔斧对大供奉院进行改革时,鬼道就被车山雪列为了禁术。倒不是说不允许人修习,只是修习之人必须通过严格考核,每次使用都必须在高位祝师的监督下进行罢了。
因为数目众多的祝呪之术里,鬼道的危险程度能超越无数方式和目的都和诡异的秘术,排在第二,唯一比它更危险的,就只有完全摸不清楚规律的血祭牺牲之术。
血祭牺牲之术是将生灵的气血当做灵力使用,那么鬼道就是涉及魂灵之间毫无防御的对抗。
身躯是阳,魂灵是阴。人死后魂灵脱离身躯,平衡自然打破,身躯将腐朽,魂灵则成了虚无的阴气之体,随着时间过去,实力增长迅猛,同时逐渐丧失神智。
因此,哪怕一只鬼生前是个大好人,死后也不能轻易接触。
这一点,看周小将军和他的鬼卒们就知道了。
十个养鬼的祝师里有九个会被反噬,第十个沉湎在各种针对魂灵的祝呪之术中,一不小心把自己弄成了傻子。
就比如这搜魂,实际上就是两个魂灵间的直接相抗。
灵脉宝珠别的不说,它足以支撑武神不死的浩瀚灵力,就算是车山雪也难望其项背。这一点上,人是不能和灵物相比,唯有出其不意,凭借意志力速战速决。
车山雪一开始是怎么计划的。
然而,他的神魂顺着白光倏地钻入灵脉宝珠中,瞬间意识到自己打错了主意。
灵脉宝珠继承了阳地脉的记忆,它的记忆从远古绵延至今,哪怕这些记忆大多数不靠谱——这座山底下睡得很舒服,一不小心睡得久了点;哎呀跑错路了,怎么从河水里穿过去啦?等等等等。
问题是这些琐碎记忆不靠谱,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车山雪为了破译虞家传承的手稿,熟读正史野史,灵脉宝珠飞速闪过的记忆光影,让他不自觉开始一一对照。
那条因为太舒服导致阳地脉睡得太久的山,是神山昆仑。
而阳地脉穿行而过的那条河名为瑶河,据闻它的河水色泽多彩,芬芳扑鼻,喝下能活死人而肉白骨,是一等一的灵府洞天,两岸繁荣无比。
数百年的岁月滔滔而过,昆仑和瑶河都消失在魔域里,那样的景象再也无法见到。
车山雪回忆了片刻他曾在书上读过的记载,下一刻猛地发现自己被这些记忆引偏道路,找不到该去的方向了。
一般来说,越是久远的记忆,越是被沉淀在魂灵的深处,车山雪只要继续往下就可以。然而这就是他面临的第二个意外——灵脉宝珠是个巨大无比的球,它的魂灵,当然也是个没有上下左右的……
球。
车山雪:“……”
他真的很久没有遇到如此让人为难的状况。
眼见一道明辉在记忆群星中疾驰,是灵脉宝珠的神魂开始搜寻车山雪,他不能再犹豫,只能迅速地判断了一下星子的稀疏密集,向着稀稀散散的那边飞去。
灵脉宝珠的神魂随即发现了车山雪,调转方向追过来。
此地毕竟在灵脉宝珠的记忆中,它不至于能随心所欲改变一切,但速度还是比车山雪快得多的。两者之间的距离不断被缩短,车山雪眼见就要被追上。
这个时候,车山雪蓦地一转,遁入一个巨大的记忆星云中。
那是灵脉宝珠的魂灵中最明亮的一片星云,星雾从紫色一直过渡到淡粉色,边缘是蔚蓝色过渡到浅蓝色,它们汇聚到一起,缓缓旋转,瑰丽至极。
这是人间无法见到的盛景,车山雪却不能停下来多欣赏片刻。
他乳燕投林般没入星云,感到眼前一暗一明,之后烟雾般的星云退去,无边无垠的黑暗在他面前展开怀抱。
车山雪疑惑,这又是地脉什么时候的记忆?
虽然好奇,但他身后尚有追兵,不敢停下脚步。
飞驰而过的车山雪惊鸿一瞥,似乎看到一条龙昂起他长着沉甸甸如树木般不断分岔的一对长角,仰天长啸。
他收回投去的目光继续飞驰,心里觉得有些微的不对。
这条龙有点眼熟。
如果把一对龙角去掉,两对羽翼去掉,浑身鳞片去掉,是不是和他家的烛龙之种有点像?
车山雪慌忙刹住脚步,往回望。
那条活生生的烛龙还在原地,它趴在荒芜的大地上,庞大的身躯哪怕卷曲盘起起来,也足够将这一片土地完全覆盖。
他浑身覆盖着比鸿京皇宫还大的哑黑鳞片,一片一片从头铺到长尾。这些鳞片的边缘都泛着灰白,不少整个都灰了,随着烛龙缓慢扭动的动作从它身上掉下来。
鳞片没入大地消失不见,但很快,在鳞片落下的地方向上拱起,无数高低起伏的山脉出现在大地上。
烛龙并非没有察觉这些,但他的四对羽翼无力地扇动了一下,再也没能抬起来。
他快老死了,就算想拯救自己,也无能为力。
鲜血从他开合的鳞片下涌出,被龙血浸润的大地先是悄然生长出几抹鲜嫩的娇绿,继而枯萎而死,下一次生长的范围更广大,长出的枝叶更茁壮,如此重复了几百次,荒芜的大地竟然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但这些绿意依然在飞快的枯萎又飞快的生长,不,应该说,正是因为长得太快了,才会更迅速地枯萎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