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色分析
周克云的表情很差劲,为了防止他和陌生人起冲突,季星回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人往楼上拽,闷头走了五楼。
等到了家门口,季星回伸手从包里往外掏钥匙的时候,才察觉到他还握着周克云的手腕,吓得他立马放开,接着为了掩饰这个动作,又好像找不到钥匙似的,去摸自己的裤兜。
磨蹭了半天,季星回才把钥匙插进锁孔:“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里很小,马路对面有家酒店,你可以去……”
周克云突然伸手,握住了季星回拿着钥匙的手,他整个人靠过来,像是把季星回圈在了怀里。
“闭嘴开门。”周克云的语气还是不好,但手上动作很温柔。
“咔嗒”一声,门开了。
这是一套很小的一居室,东西不多,但看起来依旧狭窄。
“房东隔出了一半,租给别人放东西了。”季星回根本没有多余的拖鞋,只好把自己的给周克云,他赤脚走进去。
“所以我就取消了客厅,反正我也不招待人。”季星回解释道,“这样也挺好的,用需要跟别人合租的钱租到了单间。”
周克云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要喝水吗?我现在烧。”季星回拿起电水壶,去厨房接水。
这个房子太小了,周克云感觉一眼都看尽了。
“你的债务压力很大吗?客户经理一年也有二十几万吧。”周克云问。
季星回把水烧上,用抹布把溅出来的水渍擦掉:“我去年才开始做客户经理的,以前就是小柜员。虽说现在工资高了,但能省一点是一点,我也想早点还完债。”
“家里……反正就是睡觉的地方,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季星回笑了笑,回过头看见周克云还站着,就说,“你坐我床上也行,我告诉你这床只有一米五,空调制冷也很拉胯,我劝你赶紧给司机打电话,让他送你回家。”
周克云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来,垂下眼睛说:“没关系,我觉得你这里挺好的。”
季星回惊讶地说:“原来你还会说这种体贴的话啊。”
周克云沉默着看他,模样有些无奈。
季星回低头笑,他在碗橱里找出了一个玻璃杯,打开水龙头,很认真地冲洗着。
“其实我在星港和奶奶一起住的房子也比这大不了多少,但奶奶就是很有办法,让我有自己的房间和书桌,我还有一个书柜呢。”季星回手上动作变慢了,水一直在哗哗地流,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可惜现在工作太忙,都没时间看书了,其实我挺喜欢看书的。”
季星回把水龙头关上,玻璃杯放到手边,他用挂在一边的围裙擦了擦手:“哎,我说这些干什么?”
水已经开了,季星回先给周克云倒了水,然后把剩下的水倒进热水壶。
“抱歉,茶叶也没有。”季星回把玻璃杯放到桌上。
周克云说“没关系”,然后他顺势握住了季星回的手,有些突兀地放低姿态:“季星回,今天收留我一晚吧。”
第16章 16
房子实在太小,周克云在卫生间里洗澡,季星回在外面听得很清楚。
刚刚他翻箱倒柜找出了之前行里发的毛巾,还有某次出差发的一次性内裤,又找了一件最宽松的T恤,算是勉强能让周克云洗个澡。
家里的牙刷倒是不缺,超市大甩卖的时候囤的。但多余的牙刷杯实在没有,只好让喝水的杯子兼职。
季星回坐在外面,总是觉得脸上的热度还没消退下去。
都怪周克云突然对他说奇怪的话,那么温柔,都不太像他。让季星回的胸口在那一瞬间,泛出细细的甜,但又夹杂着痛。
甜美的酷刑原来是会让人上瘾的。
季星回按了按胸口,然后嘴唇吻过刚刚被周克云握紧的指尖。
他几乎着迷于心口泛起的苦。
水声停下,季星回回过神,想起要拿户口本的事。
高中毕业的时候,奶奶去换过一次户口本,因为她自己只有小学文化水平,觉得小星高中毕业了,还能考上好大学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
大学的通知书还没到,奶奶先去把户口本换新了,拿到新的之后,奶奶盯着学历那一栏看了好久。
后来奶奶去世,季星回去公安局帮奶奶注销了户口,然后把自己的户口迁到了西庭。但他始终保留着奶奶户口本那一页的复印件,拿到新的户口本之后又塞了回去,好像这样,奶奶就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季星回蹲在柜子前,盯着户口本发呆,慢慢地把奶奶那一页抽了出来。
周克云走出来:“吹风机在哪?”
季星回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把东西塞回抽屉,但抽屉年事已高,卡在了半当中,怎么也推不动了。
季星回强装镇定地说:“在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
周克云径直走过来,右边膝盖碰到地面,就这么在季星回身边蹲下来。
“季星回,你哭了吗?”周克云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的。
季星回摇头,勉强笑着:“怎么……可能?”
周克云却伸出手,捧住他的脸,那样认真地用指腹捻去他脸上的眼泪。
季星回都不知道自己哭了,他有些呆滞地定格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直视周克云漂亮深情的眼睛。
周克云在刚刚就看到了写着奶奶名字的那张户口页,他很温柔地说:“别哭了。”
季星回发现人不能在难过的时候被安慰,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就这么滚下来,沾湿了周克云的指尖。
他觉得自己太软弱了,可是周克云偏偏对他那么温柔,季星回闭起眼睛,眼泪蜿蜒而下。
周克云凑过来,安静地吻了他的眼睛,他沉声说:“季星回,我会对你很好的。”
季星回的睫毛颤动着,像被雨淋湿的蝴蝶。
周克云按住他的后颈,把人抱进怀里,还小心地拍着他的后背。
其实奶奶去世的时候,季星回都没有哭,他要忙的事情那么多,根本没有时间难过。周克云的怀抱成了一个避风港,季星回无声地流眼泪,悲伤隔了许多年才慢慢浮出水面,几乎要把他吞没了。
他想起那一年长而冷的医院走廊,他一个人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回忆是黑白色默片,医生张着嘴巴,听不到声音却知道他在说什么,季星回喘不上气,他像个无助的孩子,接下了一纸轻飘飘的审判。
季星回很庆幸自己听了奶奶的话,没有让她死在西庭。奶奶说要叶落归根,唐城特意赶来,开车把奶奶带回星港。
最后一个月,季星回开始两地跑,周五下班回星港,周日晚上再回西庭,他也想过要不要干脆换一个工作,但每个月都在等待他的债务让他没有办法接受换工作之间可能存在的空白期。
世界上不存在奇迹和神药,所以奶奶最后还是走了。
丧事是街坊邻居帮的忙,那天的白兰巷巷口,回荡着久久不散的哀乐,轻易就能盖掉这里曾经产生过的欢声笑语。
星港总是在下雨,那天季星回蹲在家门口,看了一夜的雨,不间断的细密的雨,像是有谁在哭泣。
第二天闹钟响起来,季星回闭着眼睛摸手机,但他一动,腰间的手就收紧了,他吓得睁眼,才想起周克云在他家里。
昨天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不记得,只记得自己抱着周克云不撒手,跟φ火gewoci¥推荐个神经病似的。季星回皱眉,恨不得就地消失。
昨天他也没喝酒啊?
周克云还在睡,把季星回当成了一个大型抱枕,他的身体很温暖,手掌也是。
季星回往周克云怀里缩了缩,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
季星回习惯开一排闹钟,在第三个闹钟响的时候再起床,但今天他一点困意都没有,他清晰地吞下此刻的温情和甜。
这是他和周克云第一次一起躺在一张床上,却没有上床。
季星回感谢自己只拥有一张一米五的小床,所以他们可以理所当然地挨得如此亲密。
就这样又躺了十分钟,季星回才开始慢吞吞地起身,他动作很小心,没有惊动周克云。
季星回先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卫生间只有两平米,淋浴的地方用浴帘隔开,他洗澡的时候想,周克云这种大个子,昨天洗澡一定很憋屈。
季星回挤了两下洗发液,瓶子快要见底,挤出来有些费劲,但还能再用一段时间。
季星回洗得很快,虽然一会儿周克云应该会送他去上班,但他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季星回拉开浴帘走出来,身上还在淌水,他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毛巾。
下一秒,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周克云眯着眼睛走进来。
两平米的卫生间实在没地方躲,季星回被迫和周克云对上了视线,刻意遮掩有些奇怪,季星回只好硬着头皮说:“早上好。”
周克云这时候好像才清醒,他吓了一跳,立刻转开了目光。
“对不起。”周克云说,然后立马退了出去。
季星回呆了两秒,才一边脸红一边飞快地擦干自己的身体。
等季星回出去的时候,周克云已经恢复成平日里那种冷静自持的模样,就是耳廓还有些红,让季星回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你要用卫生间吗?”季星回手里拿着吹风机,毛巾披在肩膀上。
周克云点点头,转身进去了。
季星回把热风调到最大档,随便吹了吹,然后顶着一头乱毛打开冰箱,平日上班赶时间,他都是楼下早餐店买包子,在走去地铁站的路上消灭掉。
煮粥时间来不及,季星回苦恼了一会儿,决定煮个面。
于是周克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季星回在厨房忙活,他低头给陈然发消息,让他不用买早餐带过来。
季星回还没换衣服,他穿着一件松垮垮的T和同样宽大的短裤。
他从小到大体毛都不旺盛,所以腿看起来白白净净,腿部线条很漂亮,脚踝纤细,周克云一只手就能握住。
煮面很快,季星回还煎了荷包蛋,家里没有绿色蔬菜,就只好就地取材,窗台上的生菜揪了几片下来洗干净。
面汤底是跟奶奶学的,半勺猪油,两勺生抽,一点糖和白胡椒粉,葱也是自己种的,择了一把洗干净切成葱花放进去。倒一点面汤化开猪油,码上面条和鸡蛋,热腾腾香喷喷的一碗,季星回自己先咽了下口水。
他把面条端出来,周克云正坐在餐桌边,目光很专注。
“趁热吃,不然面坨了。”季星回用的是细面,细面泡久了口感会变差。
季星回把筷子递给他,自己也坐下来。猪油是他自己熬的,以前奶奶总会熬猪油,剩下的猪油渣撒上盐和辣椒面,就是香香脆脆的小零食,或者沾糖加酱油,用来夹馍。
周克云拿起筷子吃面,他吃相很好,嘴巴里有东西的时候绝不讲话。
虽然周克云没有评价,但他吃得很香。季星回看着他,心情变得很好。
此时的周克云穿着一件便宜的T恤,头发放了下来,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英俊男人。
季星回有些着迷地看着他,觉得心口痒痒的,他多想留住此刻的周克云。他们只隔了一张小小的桌子,季星回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他。
季星回的出神被敲门声打断,周克云放下筷子起身:“我让陈然过来的。”
周克云的面已经吃完了,连汤都喝光了,只在碗里留下了几粒葱花。
季星回心里高兴,这才低头匆匆解决自己的面。
陈然没进门,他把还套着干洗袋的衣服递给周克云:“周总,我在车里等你。”
周克云点点头,他暂时把衣服放到季星回的床上,脱了上面的短袖,把衬衫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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