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喵
“快三年。”程让说。
“那你应该挺喜欢这儿的生活。”
这座小县城虽然不怎么起眼,大多数人也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可程让能够留下来的也并不是单单只有这个酒吧,最主要的是他喜欢这座北方的小城,喜欢这里慢悠悠的生活步调,包括空气和景色也不错,当初迟老板给了他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他便安定了三年。
“是挺喜欢的。”程让看着陆斯闻:“你呢?现在已经是医生了吧?”
“嗯,脑外。”
程让笑了笑:“什么职称了?”
“副高。”
“也快升了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陆斯闻今年就差不多应该到主任医师了。
陆斯闻没应这一句,反倒是看着程让,眼神认真到让程让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怎么……”
“原本我们该是同事的。”陆斯闻说。
程让愣了一瞬,继而错开视线,仰头喝了一口酒怅然地笑了笑:“你也说了是原本,可我没走那条路,我现在这条路也没差到哪儿去,虽然在大多数人眼里算不得体面。”
“管别人做什么?”陆斯闻拿起酒瓶和他碰了碰:“你说现在的你很自在,这就挺好的,没几个人能真的自在。”
程让看着陆斯闻,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两个人似乎回到了没有捅破喜欢这层窗户纸的时候,他们不是什么前男友,恋人,只是从小一起长大且无话不谈的朋友。
这是见面之后,程让第一次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是自在的。
“打算一直在这里了?”陆斯闻问他。
“不一定。”程让说:“这些年我一直没什么定性,这个地方是我停留时间最久的了,或许哪天就烦了,想离开也说不定。”
陆斯闻轻勾了一下唇角:“你倒是潇洒。”
不知道是不是程让想多了,还是看错了,他总觉得陆斯闻的这句话是带了些许嘲讽的,只是还没等程让确定,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了。
程让也没在意,是不是嘲讽都没关系。
“你应该挺忙的,怎么来这里了?”
“陆白难得从国外回来,说北城太热了,想要往北走,我便请了年假陪他出来。”
程让笑着应了声没说别的,倒是陆斯闻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陆斯闻说:“还记得我有个小叔叔在国外定居吗?陆白是他的儿子,一直没回来过。”
程让因为陆斯闻的这个解释怔了一瞬,笑着说了句:“我没多想。”
陆斯闻看他一眼没说话,径自喝了一口酒。
或许是陆斯闻这刻意的解释总让人往那方面想,或许是程让喝了酒,或许他本身也很在意和好奇,所以他问了一个自知不太应该的问题:
“身边有人了吗?”
陆斯闻的视线再一次落在程让的脸上,程让有些不自在:“我就是问问,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有了。”陆斯闻说:“但没一起过来,他挺忙的。”
程让没有意外,陆斯闻这么优秀的人身边没有人才会意外,从分手的那一刻开始程让就明白陆斯闻的身边总有一天会站着另一个人,他是开心的。
“恭喜。”程让说:“虽然没见过,但一定很优秀。”
陆斯闻笑着点了点头:“这点我不否认。”
程让的祝福是真心的,他是愿意看到陆斯闻好的。
但或许是自己还有一个前男友的身份,以至于他纵然把自己放在许久不见的朋友位置上,可在这个话题上他还是不好说什么。
他不好说什么,但陆斯闻好说,问了句:
“你呢?”
“我什么?”程让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陆斯闻也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几秒后程让明白过来,笑了笑:“没,我居无定所的,不耽误别人。”
陆斯闻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程让有些招架不住,好在周柘及时解了他的围,远远的喊了他一声:
“老板,来客了。”
“来了。”程让抬手应了一声便看向陆斯闻:“那我先去忙,你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好。”陆斯闻收回视线淡淡应了声。
第5章 “程让!”陆斯闻说:“你……
那晚陆斯闻离开的时候过来跟程让打了声招呼,顺便结账,程让没要:“说好了请你吃饭的,这顿就当我请了。”
陆斯闻看了他一眼,也没坚持,和陆白一起离开。
欠的这顿饭还了,似乎也就没有见面的理由了,所以这天过后,陆斯闻倒是一直没来过,就连微信都没有任何消息,就好像这个多年未见的人在十年后出现,也只是来过一下,又走了。
程让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切如常,只是偶尔会忍不住地去想陆斯闻是不是真的走了,竟然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
这天下午下了一场大雨,夹着冰雹让整个小城都慌不择路,雨停后气温降了不少,以至于晚上的生意都不是很好,烧烤摊只有两三桌,屋内喝酒的人也比平时少了不少,周柘坐在门前的凳子上玩手机,程让点了一根烟走到了路边,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陆斯闻就是这个时候出现视线之中的,他从对街走过来,这条路没有人行道,他时不时要注意两边经过的车辆,有车灯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动作和神色都映照在程让的眼底。
程让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穿过车辆,走过马路,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专注,陆斯闻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迎视着他的视线,后来还是程让手中的烟蒂燃尽了快要灼伤到他的时候,陆斯闻才微微叹息一声,伸手拿过了他指缝中的烟,在程让如梦初醒的瞬间里,陆斯闻已经拿着烟蒂熄灭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上。
程让看着他,笑了。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陆斯闻问。
“十多年了。”程让笑着说了句:“不常抽。”
陆斯闻没有立刻说话,却在程让准备岔开话题的时候问了句:“没分手之前就会了?”
程让愣了一瞬,看着他静默几秒还是给了回答:“是。”
“隐藏的不错。”陆斯闻说:“我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程让淡淡一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来跟你告别的。”陆斯闻开口:“陆白现在在邢城,说想从那边直接回北城,我明天过去找他。”
程让看着他:“你怎么没一起过去?”
“一路开车过来累了。”陆斯闻坦然地看着他:“休息了两天。”
陆斯闻一直都在这座小城里,可他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出现,程让也没有问原因,因为不管是什么,他似乎都没有办法给出正确的反应。
“那我给你拿几瓶柠檬酒吧。”程让说:“我也没别的能给你的。”
陆斯闻没说话,程让却有了点忐忑,近乎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要么?”
陆斯闻笑笑:“谢谢。”
程让也笑了下,转身去了店里,陆斯闻倒没跟着,就坐在了空闲的餐位上,周柘一直在玩儿手机没注意到程让和陆斯闻刚才的对话,此时陆斯闻坐下了才被注意到。
周柘不知道程让和陆斯闻的关系,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客人,收了手机便拿了菜单走过去。
程让拎着酒走出来的时候周柘刚从陆斯闻对面的位置上起身,看到程让走过来笑笑便去旁边的一桌帮忙结账了,程让坐在了周柘刚才的位置上,没有问他们刚才在聊什么,只是把一个礼盒放在了陆斯闻的面前:
“这次分开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了,愿你顺利。”
“嗯。”陆斯闻淡淡应了一声,视线看着那个礼盒,声音却很轻:“不回去了吗?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程让也没什么意外的,笑笑:
“没这个打算。”
陆斯闻抬眸看他,眉头微微蹙着,开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程让的视线看向了自己身后,陆斯闻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过去,看到了已经准备结账的那桌人,却在走过另一桌的时候停了下来,正吊儿郎当和那桌的几个女生在说着什么。
距离不算远,那男人不堪入耳的话程让和陆斯闻都听到了,女生恼怒地想要推开他,却被男人抓住了手腕,陆斯闻还未起身,程让却已经从身边走过去了,男人已经气急败坏地把女生拽了起来,程让拦住了同桌女生拎酒瓶要砸的动作,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哥们儿,喝多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小姑娘都被吓到了,把人先放开。”
大概酒品不好的人都有一股老子天下第一的混蛋劲儿,程让眼前的这个就算是个典型,不仅听不懂人话,还觉得程让这么说不给他面子,攥着女生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了。
女生痛地喊了一声,程让便蹙了眉,没再惯着,直接用力向外一翻,那人的手就下意识地脱了力松开了女生,女生和同伴吓得起身退到了路边。
“操。”男人骂了句:“你他妈知不知道我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程让淡淡看着他,面色不改:“但我知道一个喝了二两黄汤就对着女人动手动脚,装横耍威风的一定不算是个男人,甚至……不能算是个人。”
要是他还能有点做人的样子,还有点起码的底线,这人大概也做不出调戏女生的举动,此时听程让这么说,连最后的一点神志都丧失了,直接拿起桌上的一个瓶酒瓶就要往程让的头上招呼。
可程让这么多年一个人走到现在也不可能是个人都能占到他便宜的,他稍稍侧了侧身就躲过了这一袭击,啤酒瓶碎在地上引起了男人同伙的注意。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男人的同伙在看到这边的情景之后,是非曲直问也不问,直接拎起了手中能用得到的一切东西朝着程让围了过来,整个烧烤摊瞬间变成了街头混战。
程让一个人对付五六个竟然也没见落得下风,但到底是一群喝了酒且没轻没重的,程让就算身手再不错却也是寡不敌众,根本顾不得什么时候会扔过来一把椅子,什么时候砸过来一个酒瓶。
旁边被帮助的女生也并没有袖手旁观,报警的有,拿着酒瓶加入混战帮忙的也有,程让一边要自己打一边还要顾及着女生不被砸到受伤,难免分身乏术,在一个女生摔倒,被另一个男人抓着头发往后拖行的时候,程让顾不得许多地直接冲了过去,但与此同时也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其中一人,直接拿着一个碎了半个的啤酒瓶捅向了程让。
周柘在旁边正打得不可开交,却还是分心看了一眼程让这边,见此大声喊了一声:
“老板,小心!”
程让听到这句小心的时候刚把女生的头发从男人的手中抢救回来,正要搀扶女生起身,想要躲避已经是来不及,他只能闪身将自己不要紧的位置暴露给对方,可预想中的疼痛非但没有来,反而还被拥进了一个温热的带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胸口。
他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闻到了怎么都忽视不了的血腥味道。
“警察来了!”一直在路边的女生喊了一句,那些被二两黄汤带走的理智倒是因为这句话而回来了几分,瞬间是威风也没了,戾气也没了,丢下手中的东西就做了鸟兽散。
程让顾不得那些,他满心满眼都是陆斯闻,他看到那抱着自己的手臂有一道十几厘米长的伤口,从手腕一直延续到手背,鲜血淋漓。
程让肉眼可见得慌了,周遭所有的一切他都像是感知不到了一样,眼里只有那道伤口。
“去医院,我们现在去医院,我带你去。”程让说着就喊周柘去店里拿钥匙,可周柘躺在地上根本起不来,程让等不了,想自己去,可陆斯闻去拦住了他:
“我没事。”
“这么大的伤口怎么可能没事?!”程让几乎是对陆斯闻吼了出来:“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外科医生,你知不知道手对你来说有多重要?谁让你来为我挡的?我被捅一下又能有什么事,我……”
“程让!”陆斯闻喊了他一声:“你冷静一点。”
程让被迫叫了停,眼眶却是红的。
“你也说了,我是医生。”陆斯闻的声线很低,带着安抚的味道:“我清楚自己没事,影响不到我的手,冷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