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樱沾墨
夜风呼啸穿过树林,银色的月辉下刀影重重,洛安城衙门从捕快到大人没一个是窝囊废,硬生生抗过了两日,没让祝家的杀手踏入地牢一步。
丰阳山山匪案开堂的当天,图柏带人连夜将地牢门前的鲜血洗刷干净,省的天亮让百姓看见秽气。
公鸡报晓,天蒙蒙亮了。
千梵晨课结束,刚一睁眼,就看见那人挥舞着扫把冲过来,把自己带血的袍子丢到地上,急匆匆换上件干净的,说,“我让小孙给你送饭,我还有事,先走了。”
“图施主。”千梵快走两步,“施主要做什么,不如贫僧代劳。”
两夜没睡,这人怎么还这般生龙活虎。
图柏眼底有些青黑,但精神好得很,“没事没事,禅师先去用膳,不必在此等图柏了。”说完朝他大力挥挥手,跑进清晨还未散去的淡淡薄雾中了。
千梵凝眉看他离去。
丰阳山山匪是大案,时辰刚到,衙门前就围聚了不少老百姓议论纷纷,杜大人官袍加身,威严端正,心里生怕看热闹的人太多把衙门的门槛踩坏,还要他掏钱来修,让捕快去劝了一回又一回,直到山匪被五花大绑带到庭上,他便立刻挺直腰背,一双洞察分明的眼里含着不怒而威的精明。
“来来来,让让。”人群后面传来图柏的声音。
千梵扭头去看,就见喧闹的人群自动分成两端,露出一条容纳人通过的小路,他猜不透去了哪里的那个人正牵着一头花驴子踏入了衙门。
花驴子上坐了个消瘦憔悴的女人,手里还小心翼翼抱了个不足百天大的婴孩。
千梵知道,这个女人就是被祝鸿害死丈夫遭受凌|辱的芸娘。
“来,给妇女儿童让个道。”千梵目光穿过人群,看见图柏正扬着手里牵驴子的小皮鞭,朝他示意一下,点点头,带着芸娘在杜云传令带证人时走了进去。
惊堂木一响,所有嘈杂喧闹顿时鸦雀无声。
杜云威严道,“带证人上堂。”
堂外,图柏给芸娘怀里的婴儿拢了拢小棉被,“去吧,别怕,大人不会为难你。”
芸娘抬眼看他,襁褓中的婴儿哼了下,她轻轻拍了拍,低声说,“大人,您喜欢这个孩子吗?”
图柏用指腹碰了婴儿光滑的小脸,“喜欢,橙儿也会很高兴自己有个弟弟的。”
芸娘手指忽的攥紧了襁褓。
橙儿是她与相公唯一孩子,却被祝鸿一同杀害,剖皮剜肉,命丧丰阳山上。
而这个孩子却是她受祝鸿凌|辱,生下的孽子。
芸娘眼里含着泪水。
图柏道,“去吧,王兄和橙儿不会怪你的,你要为他们伸冤已经做得够多了。”
衙门里的捕快齐齐发出威严的‘威武’声,芸娘擦去眼角的泪痕,将自己头发捋到耳后,对图柏行了一礼,将婴孩紧紧抱在怀里,挺直肩背,提裙踏入公堂。
丰阳山的山匪一见芸娘,皆露出凶悍愤怒的表情,本以为老百姓受他等威吓没人敢出来作证,却不料站出来的是上次那个小娘子。
祝鸿被五花大绑最严实,趴在地上像一条虫,尖酸挂着嘲讽的笑,“你以为你能审问本侯爷吗,告诉你,迟早本侯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贱女人,没剥了你真是可惜。”
他边说边蠕动,刚试图站起来,膝盖一软又撅着屁股趴了回去。
上公堂前,为了防止山匪发生暴动,图柏专门交代守牢人将他们饿了两三天,如今看来,颇有成效,一群狗东西除了瞪眼骂人,没一点力气。
杜云拍下惊堂木,公堂上顿时静了下来,他肃声道,“堂下所跪何人,所谓何事,所告何人…”
半城老百姓都赶来围聚在衙门前关注此案的审判结果,图柏招呼孙晓让他带几个人在外围看好百姓,防止踩踏发生,自己负手从公堂后门悄悄出去了。
千梵本在内堂旁听,无意一瞥,看到他,略一思忖也跟了上去。
后门外的小街上往常会有三三两两的晒太阳的老人和满街嬉闹的孩童,此时人都被吸引到了衙门前去,这里就显得格外清净。
“不去等结果吗。”
听见声音,图柏转头,嘴里啃着半拉胡萝卜,“没什么好等的,老杜不会让百姓失望的。”他眯眼看着站在柳树下裟衣婆娑的僧侣,稍微解释了下,“看不惯那群人敢做不敢承认的嘴脸。”
先前他还在公堂听着,后来发生过两三次殴打罪犯,杜大人怕别人觉得他们是屈打成招影响不好,就让图柏在堂外候着了。
图柏蹲在路边的沿子上,啃着胡萝卜,看千梵斜长的影子印在他身上,图柏暗自得意,跟摸到了人家小手一样心里美,卷着唇角嘟囔,“我这小暴脾气的。”
千梵低眉顺眼望着图柏的发顶,觉得这人十分有趣。
“你说祝老侯爷会善罢甘休吗?”图柏啃了一半胡萝卜,路边青草地里钻出来个巴掌大的小白兔,站起来后肢,竖着长耳朵嗅到了他手里的蔬果香味。
千梵,“不会。”
图柏道,“我觉得也是”,朝小白兔招招手。
千梵刚想说‘兔子胆小,怕是招不来。’还未出口,只见那只小兔子粉白的长耳朵抖了抖,蹦蹦跳跳跑了过去,叼住图柏手里胡萝卜,抖了下毛茸茸圆尾,摆了摆小屁股,又跑回刚刚钻出来的地方了。
见图柏望着那边,千梵问,“喜欢?”
图柏回神,皱着鼻子摇摇头,“不喜欢。”他顿了顿,脸上挂上大大的笑容,拍拍手站起来,“特不喜欢。”
千梵疑惑,明明口是心非的模样,“嗯?”
图柏似感似叹道,“因为太可爱了”
身后,刚跑过来的孙晓听见这句话,脚底一滞,差点摔了个大马趴,看图柏满脸复杂。
“怎了?”图柏回头。
孙晓忙摇头,道,“案子结束了,祝鸿承认了。”
图柏惊讶,“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