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傲天
李棋冷笑一声,半步不让地相对道:“谁说谎,谁知道,我也知道空口白牙无法取信于在场兄弟,我便将这事与你说个清楚!”
“前日夜里,我本是守在王爷房屋的门前,后来王爷叫我先回去,我执意不肯便与王爷发生了争执,这时忽然就闯了几个刺客进来,我一面与他们周旋,一面大声呼救,但奇怪的是,这几个刺客武艺并不高强,也不像是冲着王爷来的,一开始没得手就打算脱身,我当时没想这么多,见他们想逃就跟了过去,结果跟得远了后,这几人就变得极其难缠,招式也凌厉狠辣许多,我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后已经迟了,我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王爷……”
李棋说着,眼睛却已经红了,“我最终被一剑封喉,昏在了地上。”
他惨然一笑,拉开了脖子上层层覆盖的领口,露出了喉结下方那抹狰狞的伤疤:“没想到吧,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居然还活着!”
“我醒来时,伤口都被血凝固了,我试着发声,却发现自己跟哑巴没什么两样,一想到王爷此刻可能面临的危难,我就恨不得立刻飞回去!可当我赶回去时,却发现地面整齐如初,像是被人刻意打扫过,不见半分打斗的迹象,我顿觉蹊跷,便没急着进去,而是攀上屋顶往下看。”
萧绍寅的脸色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但随着李棋的这段话,他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改变,但最终他还是强忍着没有打断。
我站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看得也津津有味,毕竟萧绍寅的脸部表情不比李棋那福尔摩斯似的独白要逊色多少。
李棋的眼神透出一股不堪重负的脆弱,他也像萧绍寅那样露出了忍耐与焦灼的神情,声音更是微微颤抖:“我看见了寅王,他跟王爷发生了争执,地上还摔了一个药碗。”
“寅王说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怀疑的?王爷哈哈大笑起来,他说,从你第一天喂我药起,我就起了疑心,可我没有拒绝,你喂的药就算是砒霜又如何,你要亲手喂,我便亲口喝!”
李棋的嗓音本就粗粝,他压低声音这么一模仿,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我一开始对李棋的话半信半疑,可听到这里,我却是信了七八分,听这虐恋情深的调调,大娃与二娃的孽缘关系简直一目了然,呼之欲出了。
“满嘴胡话!信口雌黄!”萧绍寅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不等李棋说完便异常粗暴地打断:“你接下来想说什么?是想说我故意将绍初带去猎场,故意让渭王射中他,又故意假以神医在府的借口留下绍初,然后一直给他喂毒,等他死后我就能夺取你们的势力,顺便嫁祸给渭王对吗?”
李棋没有再开口,但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萧绍寅神经质的表现让我越发确定了李棋口供的真实性,而在场的属于萧绍初的亲信将领们纷纷对他报以仇视的目光,甚至有好几人热血上脑地想要冲上前来拔刀砍人。
“别管他,李棋你继续,这个凶手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打倒。”我不顾萧绍寅的癫狂,径直朝那道依旧跪在地上的身影唤道。
李棋并未对我多施一眼,更吝于回应我半句,这种对我很不善的态度,显然秉承了他主人生前的风格,但偏偏这种做派却更增添了信服力,若是他对我态度友好些,反倒会让他陷入‘被收买’的疑云中。
“寅王给王爷的药里下了毒,这是我亲耳听到的,可后来我却被寅王发现了,王爷让我快走,他一时气急便旧疾复发,我自知死在那里都救不了王爷,于是我便想着去找你们来救王爷,谁知寅王的走狗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将我逼上了绝路,幸好九死一生,我又幸运地被一家农户所救,恰好这家户主是太傅家的佃农,趁着太傅管家来收租,我打听到了王爷的境况……”
李棋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他的唇角早已干裂,却也浑然不觉:“王爷竟比我还先去,我李棋贱命一条,留下又有何用!早知今日,我不如死在战场上,还尚存颜面,而现今,我苟且偷生又有何意义,那日弃王爷于不顾,我自知罪孽深重,已不配为王爷手下,之所以苟活至今,也只是为了真相能够大白,将伪君子的真面目公诸于众!”
萧绍寅皱起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时,李棋却忽然发出一声短促而惨烈的嘶叫,那声音在发出的同时就已被掐住,诡异得令人毛发直立。
我迅速地将目光从萧绍寅身上拉回至地面,只见原本还好好地跪在地上的李棋此刻已轰然倒地,他眼珠瞪得很大,嘴角溢出大量的血沫,身体不自然地抽搐着,仅仅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那种生命流逝的巨大痛苦。
李棋……竟然咬舌自尽了。
场面完全地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看着地上那道痛苦痉挛着的身影,而那些将士们不知不觉中已红了眼眶。
我别过头,不敢再将视线停留在地面哪怕一秒。
萧绍寅却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不发一言。
他整洁的衣物早在刚才的打斗中就已显凌乱,齐整的鬓角也被汗水所湿,衬着那张苍白的脸,整个人透出一股子穷途末路的狼狈。
我猜他可能也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也许他会死于乱刀下,也许他会被擒拿入狱,也许他会被重伤,然后再入狱折磨,总之,有无数可能,但,唯一不可能的就是平安无事地走出这里。
其实以萧绍寅的身份而言,李棋就算把话咬死了,可没有证据却仍旧无法草率地将他定罪,但李棋偏偏自尽了,有谁还能说他是为了前程与名利而指证寅王的呢?
这几乎已经将萧绍寅的罪证盖棺定论了。
而萧绍初的心腹亲信,无一不是在战场上打出的交情,所谓战友,有些时候甚至是比兄弟更为亲密重要的人,愿意将命交托在对方手上的人,否则,以萧绍初的身份与高傲的性格,他又怎会和这些平民将领称兄道弟?
就如李棋,就如眼前这些明明知道是造反,还跟着萧绍寅来‘报仇’的人。
拥有如此高忠诚度的一帮人,对杀死自己主上的伪君子,会如何做,简直不需用脑袋去想,而这帮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也知道一旦放萧绍寅走出这座宫殿,要杀他就很难了,对方可是一手掌管朝政,权势滔天的寅王!
萧绍寅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只记得作秀,忘了多带几个亲信,若现场多几个萧绍寅的人,场面也不会如此没有悬念。
“杀了他!”不知是谁喊出了这一声,随后的这样的呼声犹如海浪般一波一波地涌上。
离萧绍寅最近的两个将领互相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后,拔剑便朝他砍去。
别看萧绍寅那货脸青唇白,冷汗涔涔,一副病弱受的模样,他反应快得令所有人都吃惊不已。
只见他往后一倒,姿势如黑客帝国里的基努里维斯躲子弹那幕一样闪过了两道剑光,然后顺手就将一直被众人遗忘的萧绍酬给拉了过来,挡在他身体前,随后他从袖口拔出了一柄短刃,隔在了萧绍酬细嫩的脖子上。
“无耻!”我咬牙骂道,看着那两个一击未得手又想来第二击的将士,我不由得高声喝止:“你们两个住手!没看到陛下还在他手上吗?”
那两个将士极其不愿地将剑挪开了一些,却并未收起。
萧绍初与小皇帝的关系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比起痴傻的四娃,战功显赫的二娃显然让自己的亲信也存有了不该有的某种期待,比如皇位什么的,就算四娃与二娃没什么历史宿怨,但皇位之争就是矛盾渊源。
尽管萧绍初已死,但他的亲信依然对小皇帝没什么敬畏爱戴之心,要为这傻子牺牲为主上报仇的时机?
答案当然是不。
被当成人质的萧绍酬还是一脸平静的模样,他黑漆漆的眼珠子死死地盯著我,一如过去与他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那样,我甚至怀疑他根本自始至终就没搞清楚这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令我最焦虑的,我最焦虑的是,萧绍酬那货确确实实是个脑残,他有时会出人意料地做出些莫名的举动,若是平常,我当他小孩心性,不理睬就行,可现在,若是他意识不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只要他做出任何举动,都可能刺激到正在发疯的萧绍寅!
等等…我要冷静!冷静!集中精神力!
我不停地暗示着自己,希望能以精神力破除眼前的困境,但很快我就发现不行,因为这次精神力的过度使用,我对精准度的把握很不稳定,我虽然想试一试,但萧绍寅的刀刃和萧绍酬的脖子已经是零距离了,两者已经完全触碰在了一起,也许我的‘试一试’,会让那抹稚龄身影血溅当场。
我的心如鼓擂,失控般跳的很迅猛,妈蛋,我引以为豪的冷静去哪里了?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如此紧张,就算是在上个世界,有好几次命悬一线的时刻,都没造成我如此剧烈的反应。
我这到底怎么了?
萧绍寅微笑着站起来,但他鬓角流下的汗珠更多了,看得出他也很紧张,没人会比他更了解这些将领了,连我这个外人,凭借着几分脑补都能猜出的反应,他又何尝不知?
他知道,自己手上握住的人质并不能保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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