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荆
事实上,一切也如他所想的那样,陈圆在对待那位老大的时候,虽然说的都是实话,但是不知不觉就能把人带沟里去。毕竟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善类,陈圆是不会对这种人产生好感的。下个套也是正常的事。
男人觉得,自己虽然说没有像老大那样做一些特别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毕竟身份所限,终究算不得好人的。在陈圆的角度来说,能不厌恶自己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但现在对方的态度,倒是让男人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比起那位老大,他到底识货些,不至于以为自己真能骗过这些玄学大师们。人家不说,但什么都明白呢。
为什么会帮他?
陈圆抬抬眉,张口说:“大概是,两害取其轻?”
男人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一下。
看见对方的神情之后,陈圆哈哈笑了几声,方才正色回答:“如果让之前那位老大一直在位的话,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不利的。而倘若是让你来的话,即使不可能完全变得纯白,但得到的结果却会变好很多。不论如何,有所改善自然比之前那样要好,不是吗?”
这倒是……男人不由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他倒把陈圆看得太刻板了,总觉得以这位干净的善恶观,一定会不待见自己,却没有想过像陈圆这样的玄学大师,其实比一般人看得更清楚,个人的善恶对比陈圆所说的那些,的确没有那么重要。一切以大局为重。
见男人若有所悟的样子,陈圆浅浅颔首,然后起身,说:“那么就这样吧,我也该回去了。”为了等男人,他在这里多呆了好一段时间,就算之前郁深流答应了不来接自己,但是这个时间的话,估计他也要过来了。
“陈大师,不然我送您?”扫了一眼陈圆的腿,男人也没有多嘴地说什么陈圆行动不方便之类的话,这种话听着总让人不舒服。然而适度的体贴却会让人感到舒适,能够在老大压制的情况下夺取到现在的权利,足可以见男人的手段和为人。
陈圆张了张嘴,刚想回答,一个声音已经响起了:“不必了,我还不至于忘记过来接圆圆。”
从屏风外面绕进来,郁深流倒是足够有风度地先冲男人点点头,方才走到陈圆旁边。比起之前那种幼稚过头各种吃飞醋的行为,此时的他看起来更接近那个冷静智慧的形象。
陈圆默默低头,瞥了一眼从郁深流走过来之后就握住自己的那只手,虽然对郁深流一脸正气的表情感到好笑,想了想,却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给郁深流留了些面子。要知道,不管是陈圆还是郁深流都不是粘腻的人,平时其实倒是很少时候会牵手,郁深流现在这样子,是在昭示主权呢。
眼见郁深流这一副看似正儿八经实则别扭无比的表情和搭配的一系列动作,男人虽然也觉得好笑,还是假咳一声,开口说:“既然郁市长到了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说完,也不待陈圆和郁深流回答,一点头,果断地转身离开。
陈圆看了看郁深流,也懒得问你怎么来了之类毫无作用的话,看看郁深流的表情,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神色,和他一贯的表情不大一样,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了。
“嗯,也不算什么大事。”郁深流也不奇怪陈圆是怎么知道有事情发生了的,毕竟陈圆本身神奇的事情太多了,债多不压身,他径自解释说:“有个叫做孔泉陆的人找上门来,死活要你救他。”
“啊!?”陈圆有些难以理解地眨眨眼。郁深流说什么?孔泉陆,救他?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是很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且,那个人还是直接找到家里来了。”郁深流耸耸肩,觉得有些无奈,很明显那个孔泉陆就是和陈圆一个类型的大师,否则再怎么说像郁深流的住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找到的才对。还好像这样的玄学大师数目极少,要不然郁深流觉得自己家就要没个清静了。
略略思索片刻,陈圆心里有了一丝明悟。之前,偶然看见周勤的那张相片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周勤的面色不佳了。按照那个兆头,周勤自取灭亡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而在此之前,他就曾经仔细观察过孔泉陆的面相,天资至此,即使积累不足,能看出周勤的问题,也不算太奇怪。
只是,既然孔泉陆能看出这一点并且找到自己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他,或许他还有救?更或者说,其实他才是周勤那一群人中唯一的清醒者?
这种时候,陈圆不由想起了《聊斋志异》中的那个故事。一群人乘船在湖上游,忽而狂风大作,一金甲神人从天而降,手持一牌,上书某某的姓名及生辰八字。船上众人很害怕,认为是神人要怪罪写在牌子上的这个人,于是把这个人找出来,把这个人放在一艘小船上,打算让神人只怪罪这一个人,谁知当他们将这人赶到小舟上之后,最后他们所在的大船沉没了。原来那金甲神人的牌子上写的是不当死的人,真正该死的是其他人。
这种感觉,孔泉陆就好像是那个要上小舟的人啊。
是不是这样,等会儿看看就知道了。陈圆也不多想,拉了拉郁深流,“先回去吧,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一切正如陈圆所认为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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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坐在客厅,孔泉陆见到陈圆,先打了个招呼。他显得有些局促,即使他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变化,称呼也是那种刻意拉开距离一般的敬称。他的双手都放在膝头,十指相扣,看似随意,却分明用了好几分力气。
陈圆冲他点点头,却并未开口,径直走到孔泉陆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跟在陈圆身后的郁深流自然是拣陈圆身边坐了,事实上,虽然对这个孔泉陆没什么好感,但涉及陈圆的那个世界的很多事情,他还是有兴趣了解的。毕竟,如果两个人相差太远的话,即使在一段时间里可以生死相依,却会在平淡的生活中消磨所有。有句话说的好,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真正重视一件事或者一个人的时候,谁都不会仅仅只顾眼前。
主角是孔泉陆和陈圆两人,而他们只是沉默,作为陪客的郁深流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插嘴,于是整个空间中都陷入一种有些尴尬的沉默里。孔泉陆抚摸着自己的大拇指,低垂着眼神,每每想要抬起眼看陈圆一眼,却又强自按捺,分明焦躁不安。
陈圆并不是故意晾着孔泉陆,他只是在思考关于孔泉陆的这件事,自己应该抱有什么样的态度。
其实按理说陈圆并没有必要掺和到这件事里面来,说白了,这件事纯粹是周勤自取灭亡。天理昭彰,因果不爽,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负责,不管这些举动的结果是好是坏。无数个不知好坏的结果加在一起,就是一个人的命运。
说是没必要掺和,但陈圆最终还是开口了。他看着孔泉陆,先问:“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没有任何迟疑,孔泉陆直截了当地回答:“因为现在,只有您能够帮我了。”
听了孔泉陆的回答,陈圆微微眯眼,道:“帮你?帮你什么?”言语之间,似乎对于孔泉陆的处境一无所知。
孔泉陆只是苦笑,他说:“以陈先生的能力,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最开始的时候,周勤一群人都还仅仅只是追逐利益而已,要说的话,还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到了最近一段时间,周勤的动作越来越大了。就在短短的几十天时间内,周勤就好像是彻底放开了一样,把从前绝对不会碰的事情都快做了个遍。事实上,按照周勤自己的说法,他做这些事是不会有问题的,毕竟他在实现有过卜算等等,他的徒弟们也大多都觉得既然师父这么说了,那么就不用担心,唯有孔泉陆总是觉得不对,心下惴惴。
在心惊肉跳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原本一直对自己师父信心十足的孔泉陆慢慢产生疑虑。周勤做的事情真的会没问题吗?自己是不是还要继续跟着周勤?在这个延续了中华传统的世界里,师徒名分就像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孔泉陆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师父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在心中斥责自己,然而紧接着,周勤很多像是冲昏了头一般的举动让孔泉陆越来越犹豫。
很不对劲,周勤的举动就好像是已经被冲昏了头脑一样。
孔泉陆也试图劝阻过自己的师父,但是周勤并没有听他的话。倒不是说周勤跋扈霸道,只是周勤在一番推算之后,自认为自己现在的行为不会出什么问题,反而觉得孔泉陆是杞人忧天了。
而最后让孔泉陆下决定的,是周勤和那位老大合作的事情。事实上,孔泉陆在见到那位老大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恐怕不怎么干净。他能看出来的事情,对于周勤来说更不是什么问题。然而出乎孔泉陆意料的是,按照从前的习惯绝对会拒绝给帮那个老大算命的周勤,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出手了。
虽说是亲亲相隐,但善恶到底是分明的。这一件事让孔泉陆彻底发觉事情的不对劲。而混玄学这行的,总是会对某些叫做天意或者天道之类的东西敏感。周勤现在的状态很明显是要自取灭亡了,而为什么他的一众弟子中只有孔泉陆发现了中间的不对劲呢?仅仅说是天资的话,恐怕没有什么说服力,究其根源,冥冥之中就有了一种微妙的战栗。
发现这一点之后,孔泉陆想也没想,就直接来找陈圆了。他知道,即使是有一线生机,能抓住的也不是他,他必须依靠某一个人。
这个人除了陈圆还有谁呢?
孔泉陆已经说到了这个程度,陈圆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回答他说:“好吧。”
这两个字出口,孔泉陆的表情在一瞬间就轻松了很多,或者以陈圆的目光看来,是孔泉陆面上的那层阴郁之气,极快地消散了。原本乌云盖顶的运势,也随之改变。
当然,不混这行的郁深流可看不出这些,他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在陈圆许诺之后,他就紧紧盯着孔泉陆的表情。在他的眼中,孔泉陆眉头稍纾,然而忧心的表情并没有改变,这证明孔泉陆这个人到不至于忘本——即使周勤这厮着实做了些不对的事情,但作为周勤的土地,如果孔泉陆只是关心自己而毫不在意自己的师父的话,郁深流是绝对会出口阻止陈圆帮助对方的,不仅仅是因为整个社会环境对于这种人的不屑,还因为这样的人多半不可靠,只知道利益,不会做人。
“你先说说现在周先生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吧,我还不清楚事情发生到了哪一步。”虽然陈圆知道以周勤之前的作为来看,出事是必然,但是他爱真没有太过关注周勤的事情,到底他们是两个人,陈圆不可能一直看顾着对方,更何况周勤根本就不希望陈圆干涉他,不是吗?
孔泉陆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组织着自己的思绪,然后才开始述说。
“从玉垒市考察回来之后,师父就开始变得有些不清醒了。很多事情,本来是师父最开始就告诫过我们不能做的一些事情,现在反倒是师父主动去做。我问过师父,但是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是没问题无所谓之类的。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了。周围其他人完全不觉得有问题。之后,有个做见不得光的工作的人出现了,而且师父居然没有赶走他,而是出手了。”
“这样说的话,你应该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陈圆轻声说着。
“大概吧。”孔泉陆苦笑。
这种类型的故事总是不断出现:一个人因为一些无辜的原因而被周围的其他人所排斥,而事实上这并不是他的错,却承受了太多。因为被排斥,这个人就经常游离于人群之外,不同常人交往。而之后,通常会狗血地发生一些事情。比方说仇家寻仇,或者遇到了什么变态之类的,总之最后的结果,是曾经蔑视欺压这个人的那些人不得好报,而这个人却因为被排斥,而逃过一劫,反倒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