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兮
以上,正是眼下能见到的容国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的美丽景象之一角。春天来了,日照时间变长了,虽仍有乍暖还寒的可能,但整体温度是真的升高了许多。鸟儿们不再畏寒,成群结队地飞出来觅食,站在被茂密的树叶遮挡的枝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茂密的林子里和往年不一样的,是多了一丝人气。几乎被藤类植物“掩埋”的房屋被修缮一新,阴郁扫尽后透出一种经由岁月沉淀的古朴。房前屋后的院子里亦被整理了,重新种上了花花草草。经由被铲去青苔的门前小径两侧的树叶间的缝隙穿透下来的阳光,在地上打出大小不一的斑驳的光圈,也打在了小径一前一后缓慢行走着的两个人,他们正是出来“散步”的柳子休和南宫度.
暖和的春光拂面,走在前头的子休不由停下脚步,惬意地双手叉腰,仰起头,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大自然供给的再清新不过的空气,心里对所谓“森林氧吧”的说法认同有加。若非此次散步的“功利性质”,再换个称心点的游伴,他是真有几分去踏青的心思。这里的景色可是比毓风山怡人许多,想来也是当年仙仙选择此处建房的原因之一吧?
在由衷地感叹一句“今天的天气不错啊”作为开场白后,他加上了对说话对象的称呼,不是“王爷”是“南宫度”。
虽说是心怀鬼胎,不过唤这一声的口气没有心虚的谄媚,也不可能表现得如从前那般的畏惧,不是配合“演戏”的需要,更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欲不自量力地坐实南宫度的误会,或者只能算是一种微妙的带着相互尊重的平衡吧。
子休是不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之类的言中率极低的话的,但是认同柳吾夷曾经教育过他的“越是恨一个人就越记得这个人”的道理。他可不想一辈子把南宫度记在心上,这之于他几乎跟被南宫度凌虐、羞辱的恐怖及耻辱指数相当!想来自己跟南宫度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跟这样的恶棍永世不见,之后,再回忆在这个世界的种种,冤冤相报也就变得跟南柯一梦般没啥意义了,心里遂平衡了许多。何况,除了痛恨南宫度,他还是挺佩服这人小小年纪接管庞大的极具“现代”经营理念与模式的“摊子”能维持至今而没让其“烂”掉甚至没有被“查处”掉的惊人的管理以及保密才能的。果真是应了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即使是淫贼恶棍也是有优点的啊!-_-
而相对于子休的思想认识理智清醒、行事目的明确,南宫度却因为全然没有意料到子休会以几乎从未对他展露过的心平气和的语气跟他说话,而使得他刚刚从被子休邀约出来散步的猝不及防甚至更夸张地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中稍微缓和了一些的情绪再度落入愕然。
面对子休的闲聊之语,他今日之内第二次狼狈地怔愣着。虽然心底早就坚定了对方便是仙仙再世,可是一贯来对柳子休的看法以及相处方法不是朝夕之间便可以彻底扭转得了的,即便是言行上可以强制执行,心却不是说强制就改得了的!故而,在?知天作何反应的时候,南宫度的脑海里并不是一片空白的,而是对于柳子休这样的一反常态,他条件反射地产生了质疑——有阴谋?
早有准备的子休,其察颜观色的能力在感觉自己的身份类似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党时便自然而然的生出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里呈直线地增长了,南宫度这一微小的心理变化反应在脸上的一闪而过的情绪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同时,由于缺乏被误认的心安理得,他总有些怀疑对方是在试探自己的忐忑不安,乍一见南宫度面露疑色,便慌忙改口,笑着缓和陡然紧张起来的气氛:“呃,呵呵,那个……我要感谢你这么多天来对我,还有我的家人、朋友们的照顾!”
“这是我应该做的!”虽仍有疑虑,但对于子休鲜少对自己表露的温软和善,南宫度终是选择了假装没有起疑,也想趁此机会好好表现自己,只希望子休对他的态度是真的有改观,“你不必谢我,何况,子休,我欠你的太多……”
打住!打住!面对南宫度回过神来的柔情攻势,子休浑身不自在地颤抖了一下,感觉鸡皮疙瘩铁定爬上了身!他是受不了肉麻兮兮的,更何况对象是南宫度,趁着对方还没有说出什么荼毒人心神的话,他忙不迭岔开话题,话头往正题上引:“呃,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提了!权当是误会!不打不相识嘛!那个,话说回来,仙仙真的很有能耐!很厉害啊!发电机、热气球@%¥#……”
后面的那些词语,南宫度压根听不懂,也没心思听,子休逃避过去在两人之间发生的事的态度已经是再明确不过了,他不知道这对他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心情不由得沉重的同时,却又克制不住猜测子休敢找他独处的目的何在?
目的就在子休列举的一列“神迹”后,可惜,铺垫酝酿好一番功夫终于要吐露时,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
是之前被打发了去遛猫的颜凌霄,咋咋呼呼地自一棵树后蹿出来,仿佛他有多看重那只猫:“子休,猫跑了!”
跑了?被无关紧要的事打断即将出口的至关重要的话真的是一件很令人愤怒的事,子休没好气地吼了起来:“丢不了!”
“可是,它往林子里跑了!”凌霄本想告知实情,但见子休面色不善,也担心自己会被误会为乱吃飞醋而在子休心中的地位更打折扣,最终页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只好作罢。
不过,子休最终发出“去找”的指令。毕竟身为主人,以他对Kanupin的了解,懒惰的Kanupin是不轻易到处乱逛的!
142第二卷 第九十一章 丢失的猫
和南宫度的“散步”最终没能继续下去,原因在于Kanupin,但并不是因为子休放心不下这只猫以致决定亲自寻找而使“假亲善”的计谋搁浅,事实是,子休支使凌霄到附近找猫,却被南宫度阻止了!
“还是我去找吧!”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这样的话冷不丁自南宫度嘴里说出来时,其震撼效果,令子休在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的同时,不无诧异地小心查看天上挂着的是否是月亮?
这怪不得谁,实在是一直以来南宫度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全世界的人都被排除了他也不可能会跟关爱动物搭上半点干系的冷酷残暴的人!不提此人视生命如草芥、凌虐地位不如己的“狗奴才”到了面不改色、理所当然的地步,就更不可能会对真正与狗地位相当的猫施舍丝毫情感,只就前些日子的大逃亡途中,南宫度对Kanupin可是连正眼都没瞧过一下,更不指望他对属下直接将Kanupin塞进一个网兜系在马鞍上一路颠簸了事的做法提出异议,仅此一“斑”,足见其对宠物这一词汇是全然没有概念的!
所以,现今,这位天下唯我独尊的大老爷是脑子被门夹了或者神经被狗踩了,竟然会关注起一只在他眼里下贱得不能再下贱的畜生的行踪?并且仅因为此畜生一时半会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他便跃跃欲试打算亲自找寻?据说人口失踪警方立案也得超过48小时的吧……要说什么爱屋及乌,子休是立马就能被恶心得掉一地鸡皮疙瘩更加不会相信似样的傻话!南宫度要真疯疯癫癫地想得出这么个爱法,早在穆州王府时就该对着畜生拍猫屁了吧!那么,是什么原因令一只畜生的行踪惊动了一位高高在上的王爷的大驾呢?
只在电光火石间,子休脑海里闪过以上乱七八糟的思绪,汇聚成言语的冲动,然后,嘴上最终说出来的话是:“王,王爷……不用劳烦您了!”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其实是想问:王爷,您这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是因为心中有鬼,他被南宫度不寻常的反应震慑住了,脑子里“刷”地重现“雷声大雨点小、雷声小雨点大”的算不上久违的经验教训,他很快就心里作祟地得出自认为唯一可能的解释——莫不是南宫度发觉了他的邀约的动机不纯,欲先一步寻得猫并虐杀之以杀鸡给猴看?!
心理作用的能量石可怕的,落到南宫度手里太多次,此时此刻,子休的情绪惯性地陷入近乎有着诡计昭然若揭正待受严惩的恐惧,像一个做了恶正纠结于自首还是亡命天涯的罪犯,身心无不在战栗……以致言语上露出重大破绽而不自知!
对上子休转瞬又改回口尊称自己王爷,南宫度不无受挫,心情自才起的一丝欣慰跌入失落的谷底,却终是选择不予计较。不过,由此,他也更肯定了子休与自己独处果真是有目的的!虽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忍下了负面情绪,表现得平静道:“没关系!子休,你不必与我客气,颜大夫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还是我去比较好!”
“呃……”得到这样的回复,子休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都在抽筋。南宫度越是表现得纯良无害,他就越是惊惧得冷汗直流。大脑里像是安装了一个幻灯片,Kanupin落到南宫度手机将要遭受的被残忍虐待的血腥画面一幅紧接着一幅,马不停蹄地闪过……不!他得阻止,不能让南宫度找到Kanupin!不能!
“……我是说,猫不会乱跑的,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了!”子休庆幸自己在如此惊险的关头,仍能找出借口来。
可是,南宫度坚持己见,很快驳回了他的话:“这周围的林子茂密,常有野兽出没,还是去找找吧……我知道你很喜欢那只猫!”
喜欢!?刷掉林子、野兽猛然冲击耳膜的这两个字,宛如一把利斧,狠狠地劈在了子休的心坎上——南宫度在要挟他!南宫度果然要那Kanupin开刀!南宫度看穿了……kanupin的秘密?!
“我也去!”在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凌霄突然插话进来,同样被南宫度的言行惊到的他,此时倒被“喜欢”二字点醒。当然,和子休的“杯弓蛇影”完全不同,凌霄认为南宫度的自告奋勇根本是想讨子休欢心,而他自然不可能被南宫度的花言巧语迷惑,更不可能令南宫度的投机取巧得逞!
却也好在凌霄这带着几分挑衅的话,令几乎陷入草木皆兵状态的子休的思虑在瞬间被扰乱,当脑子里千头万绪因此一激而陷入堪比武林人士的走火入魔更混乱的状况时,一个与先前所想完全相反的念头毫无征兆地蹦了出来——或者隐情不在于猫,而在于这里的地形?
紧张惊惧的神经因为这个全新的想法而重新振奋起来,子休即刻决定自己也要跟去找kanupin。然而,等他终于有心思观望四周时,眼前,哪里还有南宫度和凌霄的影子!
跑这么快?还是存心想甩人?
心里有了自认为南宫度心里有鬼的猜测便是正解,子休下意识地盘点出更多的疑点佐证之。
于是,大概判断了一下凌霄方才来的方向,他紧追了上去,竟是完全没有想起刚刚南宫度和凌霄走时都交代过他不要乱跑的话,更没有料到,莽撞地进入这片密林居然寻获了他回到“前世”的契机!
143第二卷 第九十二章 失踪的人
漆黑的雨夜,森林里参天的古木、蜿蜒的藤萝、密布的荆棘、潜在的危险、未知的世界尽数被黑暗的空间吞噬。
孤独耸立的建筑,即使内部每一盏灯都被点亮,经由几乎完全被藤叶覆盖住的窗户散发出去的光芒仍旧微弱得不及夏日里的萤火虫,却被委以给迷途的人指引方向的重任。
时隔近六年,重新运转起来的造型古朴的铁艺座钟,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沉闷地敲响了十二下,以此告知在听的人们时已子时,然而,在较之屋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灯光过于明亮璀璨的大厅里,几个人依旧似对时辰无所察觉地或坐着或站着,面上的神色不见夜里深沉时的疲态,自也没有要各自回房休息的意思。
柳吾夷双手抱胸,虽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端坐在椅子上,然一丝不苟挺直的背脊却较之平时明显的僵硬许多,无意识不停敲击着左肩的食指更泄露了他与表面不符的不平静的内心。
颜珂便坐在柳吾夷对面的椅上,同样是绷着脸乏色可陈,单硬质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直盯着自己的师弟,像坚守“敌不动我不动”之战术的战士,警惕地等待对手的突然出招,而实际上,他也正是在防范柳吾夷突然冲出门去,阻止这个除了轻功半点武功不会还双耳失聪的师弟自不量力、盲目的冲进雨里去寻找他那挺着“怀胎十月”的大肚子却在陌生而危险的森林里失踪了的儿子——柳子休。
立在二人不远处的茶几前正在倒茶的颜夫人,注意力其实根本无法集中到自己手上的活儿,她心有揣揣地分神留意着自家老爷跟柳师弟所在的方位,生怕这两人骤起的冲突。身为人妻,对颜珂的火爆的脾气她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尤其是碰上跟柳师弟有关的事儿,那是次次都能闹的鸡飞狗跳,年少时气盛闹出来的一对矛盾就不兜提了,如今没打起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唉……”她轻轻叹着气,为人母,她自是能够理解柳吾夷寻子心切的心晴,但她还是赞同颜珂的做法,毕竟冲动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而且凌霄、花离还有那个什么王爷也早领着人出去找了,所以,还是再等等看吧。
这么想着,她的视线不自觉转向敞开的大门处,那里因为年纪小又武艺不精而不得不留下的连山像一只高高昂着脖子的鹅,正向外翘首张望着。
门外是极黑的夜,上午还是春光暖暖,到了午后却渐变了天,黑压压的云层似受了召唤一般自四面八方云集起来,到傍晚时便下起了滂沱大雨,仿佛是为证明这春天天气的变化无常,即便已过去数个时辰,雨势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雨丝夹带的阴冷的风却越来越重,料峭的春寒冻得人背脊阵阵发凉。
显然是没有望见半个归来的人影,连山的小脸失望地皱成一团。
颜夫人亦跟着失望地摇了摇头,后又深吸了一口气驱散自己消沉的情绪,方端起盛放好两杯茶的茶托,走向沉重而紧张的气氛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