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兮
子休就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淋湿的,潮潮的衣服黏在身上很是难受,再被冷风一吹,真个透心凉。当然,最郁闷的还是即便没有风,周遭的冷气也跟毒蛇似的直往身上缠绕,简直能冻掉半条人命!”
“……有没有人啊?我在这……我在这……”
实在冻得有些受不住了,子休心急地又呼叫了几个轮回,注意到回声在耳边激荡时,他才后知后觉记起自己赶在林中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前应该是找了棵有树洞的大树安生的。
再一寻思,刚刚借着闪电的光芒所见,入眼的景象确实有几分在狭小空间的感觉。
以求确认,他小心地动了动身躯,虽然感官因为寒冷变得迟钝了许多,但隔着不算厚的衣料,胳膊肘两侧还是能感觉到明显的阻力的。又试探着伸出手来触摸,对于快要被冻得麻木的指尖来说有些粗糙的触感传来,果真是个树洞!
“还真是幸运呢……”子休喃喃自语了一句,有个还算隐蔽的空间可提供容身不至于暴露在林子里食肉动物的视线下的小小的安全感让他持续消极低迷的情绪舒缓了一些,也顾不得在意“雷雨天不要在树下避雨”的常识,现在他还不至于被雷劈死吧?不过……
当察觉到自己思虑竟不自觉纠缠到“被雷劈”这样概率极低的事情上时,子休不禁感到困惑。他记得在他恢复记忆前的那段时日里,对打雷闪电是有着极大的恐惧的。然而,在“前世”,对诸如此类的天气现象,他明明是全然没有畏惧之心的!即便是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也应该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突然被巨响惊吓到,就跟被突然炸掉的气球吓到没什么两样才对啊!但,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好像,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关键的因素是他害怕的……怪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打个雷有什么好怕的?
轰隆隆……轰隆隆……
仿佛是为了助子休求证什么,天际再又响起滚雷。
这一次,子休很肯定自己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整个身心都没有出现如同恢复记忆前的那种对雷电惧怕不已的感觉。
真不明白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害怕?
正待要进一步探究这个样的怪现象时,突然间,有隐隐约约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屏息,侧耳倾听,竟真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柳子休……柳子休……”
“终于有人来了”的信息瞬间盖过一切迷茫,路有冻死骨、命不久矣的压抑感一扫而空,身体就像一部因电量不足面临自动关机时,突然被充上电的手机一般,子休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兴高采烈地叫出高分贝的声音回应对方的呼唤:“我在这里……在这里……”
“在那儿别动,我马上来!”更令人惊喜的是对方的听力。
不一会儿,当视线里倏然跳出一点火光时,子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管来者是谁,哪怕是最令他讨厌的南宫度,此时在他眼里也神圣得如天使!
来人还真就是南宫度!虽人尚未走近,但光从声音就已经能明显地分辨出来了:“你在哪里?子休!”
“这,这儿……”子休一边急切地回应,一边扑腾着手脚要出树洞,可能是太累太饿,精疲力尽,使了半天的劲,居然没挪动地方,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还好,南宫度很快就找到了树下。
一直火把燃烧的火光虽然不够明亮,但总算没有忽略掉树干上的一个洞。
观测着洞的大小,约莫能容下一个人,又因子休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自半封闭的空间里传出来的,南宫度赶紧蹲下身来,查看树洞:“子休,你在里面吗?”
“在!在!”没有注意探进树洞来的南宫度脸上由像是刚刚奔丧回来到像中了头等奖彩票的神奇的表情变换,子休还在自顾自艰难地扭动着身体,“快,帮个忙!被卡住了!”
被卡住了?!情绪尚在经历由悲到喜的转换,南宫度一时有些不明白子休的话是什么意思。在愣了半天后,面上的表情“刷”地由喜升值成了狂喜,竟是连说话都出现了世上罕见的结巴:“爱,爱妃,是要生了?”
要生了?!正是着急着想出洞却怎么也出不来了的子休,冷不防收到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生生被问呆住。知道垂在腿间的长长的衣摆莫名其妙被掀了起来,这才猛然领悟过来,敢情南宫度把“被卡住了”理解成了生孩子被……
岂有此理!真是太过分了!>_<“南宫度!你白痴啊!是我被树洞卡住了!”
146第二卷 第九十五章 夜晚的森林(2)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子休现下的遭遇便充分应了如此经典的——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历经十几个小时的忍饥、挨饿、风吹、雨淋、受冻、担惊、害怕,好不容易总算是被人找到,以为终于熬出头了,却不想居然横生枝节,冷不防被从未预料到会碍事儿的树洞给卡住了……这是在是令人悲苦得直想抹一把辛酸泪。
然而,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不可以在外人尤其是仇敌面前哭!从前脑子不清醒、局势不明朗,稀里糊涂地将就、畏畏缩缩地妥协,在强权暴力淫威前丢尽了脸面、尊严的种种,子休可是一直牢牢记着的,而今,他自是不可能再在南宫度面前现出一副哭哭啼啼、懦弱无能的衰样,不说一雪前耻,起码也要拿出真男儿的本色改写“前非”!于是,他强忍住嚎哭的冲动,化痛苦为力量、化泪水为口水,即,什么话脏挑什么骂:“什么狗P树洞啊!NND敢卡小爷我?看老子不拿刀把你剁成七十二变!%¥#@……”
“……”只听了开头几句,南宫度不露声色地将双耳听力调节为“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不用想,他也知道柳子休后面的话骂得有多难听,对于这样满口脏话的不文明行为,从原则上论,他是极其反感的,但现在选择不过问,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却并不全是因为被骂的人不是自己而骂人的人是仙仙的转世——柳子休的缘故,而是他充分体谅子休此时的心情,想来任谁在恶劣的环境下受困数个时辰都难免情绪变得暴躁易怒的。
可说是采取“消极抵抗”的策略。
子休单方面骂骂咧咧了半天都不被人搭理,再大的怒气、火气终也生出对牛弹琴的郁闷感以及自讨没趣、自觉存在精神方面疾病的无力感,更何况,他早就是累得精疲力竭的人了,竟然还能有多余的精力一口气骂出一溜儿脏话,是简直该申请吉尼斯世界记录了!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直等到树洞里的人骂累了消停了,南宫度怜惜关切中略带积分讨好地将揣在怀里多时的油纸包奉上。
可想而知,此时此刻食物对于一个饥寒交迫的难民意味着什么!
二话不说,两眼冒绿光、抢过纸包、胡乱撕扯、狼吞虎咽……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几乎仍有些跟不上子休对充饥果腹的迫切需求。
从被食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控制住整个心神中残留下一丝理智回想,刚刚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心怀小九九撒泼骂人?简直是SB才干得出来的蠢事!>_<
“吧唧……咕噜……吧唧……咕噜……”
摒除杂念、专心致志、聚精会神于撕咬吞咽的动作良久,直至咬碎最后一根骨头,意犹未尽地回味里面的髓汁,顺带打着饱嗝,子休才后知后觉南宫度给的居然是一整只烤鸡?并没有全然凉掉的、仍带有对方丝丝提问的烤鸡?!
说心里没有冉冉升起一点半点感激的情绪,是对子休的人格以及为人处世的能力的亵渎。但子休这厢正纠结于要如何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真诚地表达店感谢之类的话,南宫度又像是算准了时间般递给他一个装水的皮囊,放柔了声音,有如春日一般和煦:“饱了吗?再喝点水吧!”
时间、空间以及人,就在这一句话里被定格住了!仿佛突出故障的时钟,周围的一切都随着细长的秒针进退两难“滴答”在一个小格的刻度间而停顿着,子休察觉自己脑子里居然聊出来“这家伙其实还是蛮体贴人”的评语……这果真是男人手软、吃人嘴短啊!>_<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果断放弃进入道谢的流程,痛骂自己比汉奸还没骨气后,子休岔开话题。但是,皮囊照接,水照喝,说起来今天他所遇到的所有倒霉事儿可全是因为南宫度的反常行为引发的,现在始作俑者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请吃请喝献殷勤充当天使,或者还想得到致谢甚至青睐?
没有注意到子休周身的气场悄然由感激转为愤慨,只庆幸欣慰于他还能自己动手吃喝、说话的口气算是中气足、调理也还清晰,南宫度不疑有他,答道:“我们是分头找的!”
分头找的?这么巧,就刚好让你给找到了?子休自是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持怀疑态度,不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但也先保持着不动声色,继续道:“那赶紧发信号给其他人吧,顺便让他们带把电锯……呃,我是说锯子或者斧头,恐怕得给树开个口子,我才能出来!”
“不必,这个树洞不小,我想应该是你的衣服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嗯?”子休愕然,一半是因为南宫度给出的这个判断,他都在洞里挣扎了半天无果,南宫度凭什么“大题小做”咬定他不是被卡死了?而另一半,则是因为南宫度话说了一半,居然也挤进洞里来了!果真这个树洞不小?
“是不是很冷,我帮你暖暖!”
“怎么……暖?”子休不自觉瞪大眼睛,警惕南宫度的一举一动,狐疑中略带一丝慌张。这是对南宫度过往的恶劣行径有着深刻记忆的身心本能地随着两人指尖安全距离的缩短产生了恐慌。事实证明:出息不是想有就有的!>_<
但见南宫度自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捣鼓着什么,这明显就是做足了找到人的准备,不是吗?
很快的,一块不大不小的白布,被从包袱里抽出来。
“你想得还真周到!”面对手拿白布脸摆“我是关心你”坦荡荡靠近自己,却很有可能是“假公济私”想扒掉自己的衣服的南宫度,子休最大限度地坚守住镇定、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