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兮
子休的家,严格说来,是指子休爷爷的家。当年,子休离开美国赴中国投奔生父马佚名,不料,马先生除了单位分配的单人宿舍根本没有购置私人房产,更无语的是,此人乃一门心思专注只在工作上几乎无暇他顾除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更不提儿子生活起居之类琐事的“怪胎”(虽然更多不知内幕的人称其为天才),而恰逢当时,子休的个人存款异常有限,投奔无门,无奈之下,不得已寄居在爷爷家中……直至考上大学,仍未从根本上脱离贫困线,再后来,就莫名穿越时空了。—___—
言归正传,子休的爷爷姓刘,刘老爷子原是军区高干,故,其家所在的位置比较特殊。
当然,一辆警车要通过小区门口警卫的检查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南宫度的车居然也轻而易举就开进来,子休难免就有些气闷了。原本,他可仰仗着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警卫们能把南宫度这厮拦截在“最后一道防线”外。现在,如意算盘落空了,直学告诉他,领两个大男人回家,势必又有闹剧要上演!>___<
车子驶过小区门,在隐藏在林木老树后的一栋栋房子间穿梭了一会儿,最后在宅区深处一栋有点年纪了的、被爬山虎又黑又粗的藤条缠绕而略显得森然的三层老楼前停下。
因为子休刚刚在车上有提前打电话向老太太报备会回家“造访”,故而,车子停下时,门洞处已然站着个人。不过,此人并非子休预期中还跟几年前一样习惯出门来迎接他的老太太,而是个黄头发、蓝眼睛、个子高挑、装扮时髦的西方女人。
猛瞅见对方,子休意外错愕得没站稳脚跟,一个趔趄,险些崴了脚。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原本被预计中应当是正在某世界风影名胜、旅游圣地、购物天堂与第N任男友渡假、旅行、购物、撒欢更曾经发誓有生之年不会涉足中国大陆半步的生母——Plennlg!
Plennlg竟然自毁誓言,百“忙”之中现身她的死对头——前(?)准公婆家门口,这实在不可不说是稀奇、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马克?儿子!我的儿子!妈咪来了,你,你……在哪儿?我的宝贝乖儿子!%¥#?……”总算Plennlg还记得自己的儿子长什么模样,对着齐齐亮相的三个男人似喜还悲地惊呼一气,却还能站住脚跟,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不至于胡乱往谁身上扑。
但是,见到她,子休心里除了意外惊愕是没有半分欣喜的,反而,他下意识地暗自忖度她这异乎寻常之激动兴奋的举措真不似假装出来的,这才犹犹豫豫举手示意道:“妈咪,我在这!”
180第三卷 尾声 第二十一章 家人
Plennig的情绪的确少见的激动,至少,在子休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亲密兼重视过,这算是头一回吧!
Plennig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满怀激动喜悦地抱住他的头,又是摸脸颊,又是亲额头,亲一下,看一下,再亲一下,再看一下……过了好半天,才面露不解地问:“儿子?你,你……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啊?我听你奶奶说,你整容了?为什么?是妈咪把你生得不够好,你不满意吗?”
整容?果然是被误会了!子休哑然苦笑,摇头无语,不过,暂不想解释。
见儿子摇头,Plennig只当是过错在自己的可能被排除,并不怀疑是整容的说法有误,马不停蹄又发挥想象力:“还是,你爹地,又拿你做什么不靠谱的实验?害你毁容,不得不去整容?好个马佚名!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谁出的整容费……不,不对!妈咪的意思是,你爹地,他……呃,他不搭理我,我也就认命了!可好歹,你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不按时付你生活费也就罢了,居然还诓你充当人体试验志愿者?妈咪要找他算账去!%¥#@……”
“妈咪!”急忙截住Plennig显然急躁、偏激、针对性明确更不着边际的想象与推测,同时按住她激愤挥舞起来的拳头,子休在心里无力地摇头苦笑,嘴上安抚她道:“妈咪,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跟你、跟爹地,都没有半点儿关系!”
他可不想加入父母间或者更准确地说是Plennig单方面挑起的与马佚名恩怨情仇的战争!至少现在,他不想站在屋外当着骆花离、南宫度更有周围过路邻居的面,被迫跟Plennig现场飙戏、丢人现眼!
遂不动声色推着Plennig往屋里走,同时,继续无视南宫度的存在,只招呼身边可能是因Plennig的身份及其系列言辞而惊诧、疑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站着不知所措的骆花离:“师兄,走,先进去再说!”
“马克,对不起……”Plennig这次是真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但立刻少见的敏锐地觉察出儿子话里头的冷淡,脸上更难得一见地出现尴尬与愧疚的神色。才进屋,她就突然而然地开口向儿子道歉:“对不起,马克,妈咪来迟了,妈咪对不起你,害你,害你……”
她说着说着,声音竟哽咽起来,好一会儿“害你”不出下文,令子休不由得替她着急的同时只觉得莫名其妙!
自认没有说错什么话,亦从前与Plennig相处就是这副不亲不疏的模式,子休想来想去,都认为Plennig实在没有自觉委屈说反话的可能,再说她也不是这样性格的人,那还有什么是她要跟自己道歉的理由呢?
百思不得其解,子休不得已再次打断Plennig的话:“害我?什么害我?妈咪你做什么了?为什么对不起我?”
“啊?!我,这个……”却似恍然醒悟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Plennig的神情举止在一瞬间明显变得紧张慌乱起来。
亏她还是演员出身,竟这么经不起追问?虽然自认自己的语气是有那么一点生硬,但也实在没问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问题啊,她至于脸色变得那么难看吗?子休心中不免生疑,看人的眼神不知不觉犀利了几分。
而Plennig本还想着闪烁其词蒙混过关的,被儿子陡然变得锐利逼人的目光这么一通逼视下,她那交织着犹豫与果敢的天平很快便失衡了,一咬牙,握拳,既哀怨更义愤,道:“马克,妈咪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是你奶奶,你奶奶她,她居然敢骗我!”
“骗你?”早就对老太太的作为心存怀疑,此时听Plennig如此坚定地指控,子休顾不得先找找异常空荡、冷清的屋子里身为主人的刘老头、马老太太都被“清理”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迫不及待追问Plennig:“奶奶骗你?为什么?她干什么了?”
“那个死老太婆!”以为成功将儿子的注意力全数转移到第三人(最主要此人是自己的死对头)身上,Plennig指责的底气即可足上几分,“她实在有够可恶的!居然一直瞒着妈咪你失踪的事!害的妈咪一直以为,你是在生妈咪的气,不肯见妈咪……”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子休听着,仍是一头的雾水。当然,对Plennig竟然果真是不知道(或未察觉)自己的“宝贝”儿子失踪了近四年的事却还有脸理直气壮地拿出来说的这股子勇气,他是深表“钦佩”的!不过,与此同时,他更主要的是直觉Plennig的话暗藏玄机,遂暂忍着心头的迷惑茫然,忙不迭催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妈咪,你快说啊!我干嘛生你的气?”
“啊?我,这个,你……”被这一催促之下,Plennig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得太早、话说得太快不幸再引火上身——她是哪根筋搭错了?干嘛非要主动提及自己惹儿子生气的事呢?>_<
即刻,陷入比刚刚更加倍的惊慌无措中,只当儿子是兴师问罪来了,对儿子不生气则已一生气谁也别想好过的脾气Plennig是印象相当深刻的。此时,她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赶紧儿带上哭腔,自认识相地哀声讨饶开了:“马克,妈咪错了!你原谅妈咪吧,妈咪当年让你接受网瘾治疗,完全是受你Grandpa的怂恿哄骗啊!这个老顽固他也有份欺瞒妈咪的!@#*&¥……” 网瘾?!
电光火石之间,在此一名词的启迪下,穿越时空前缺失的那一部分关键的记忆,骤然有如决堤的洪水以不可阻挡之势突破脑海深处一道混浊无形的枷锁……
“所以,你们拿电击治疗我的‘网瘾’?!”子休终于想起来四年之前当他的身躯神奇诡异地发生空间转移——从被关禁闭的黑屋子里倏然跌进暴雨侵袭、汹涌湍流的河水中,当他见到毅然跳河搭救自己的小柳子休之前发生的事。
是了!当年,他是被Plennig以“好久不见,妈咪想你了”为由叫出学校的,而后在机场,突然遭遇几个自称是Joseph的助理的人,被他们强行带走,继而被五花大绑强制接受电刺激厌恶疗法以戒除所谓的网瘾,一次次遭遇电击,一次次被施加电击强度,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精神恍惚,却没有得到及时的医疗救治,反而还被关进一间黑屋子里,不给吃,不给喝,直至,发生意外……原来啊原来!致使他无端穿越时空、夺走他人生存权的罪魁祸首,Joseph也有份!
那一次的意外(现在,子休不知道还能不能称其为意外),即便可能不是导致穿越时空的主因,但是,光是想到被至亲欺骗,尤其是被显失严谨、缺乏科学依据、只凭主观臆断就扣上网瘾的帽子,被剥夺人身自由,更被肆无忌惮地滥用几可谓酷刑的手段强制戒压根就不存在的瘾——这就足够令子休愤恨终生了!
而当这样的愤恨与十几年如一日因遭受家人忽视、轻视、鄙视乃至厌恶而日积月累形成的怨怼心理结合,早已根植在子休内心深处的那股随时以待爆发的戾气迅速被触动,并膨胀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子休只觉自己整个人有种即将爆炸了的感觉!
他毫不留情地推开还在祈求自己原谅的Plennig,怒不可遏的视线穿过镂空的玄关墙、客厅摆设,狠狠地甩向那个同样出现错了地方的、此时居然还有脸好整以暇坐在客厅里喝茶的老头、他的Grandpa——Joseph!
已然没有耐心等走近老头,他僵直地站在玄关处,周身的怒气却势如高温下的热流,波浪一般,一荡一荡地叠加,他大发雷霆地冲着老头吼叫:“网瘾?你们什么都搞不清楚就凭主观印象妄下定论,我不过是多用了一下电脑就被定性成网瘾,那你成天围着钱打转就不是瘾了吗?”
“哼!”面对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Joseph不但全然没有讶异、愧色,甚至连茶杯都懒得放下。他应付自如,即刻冷笑着阴沉沉似反问又似重复一句,道:“多用了一下?”
虽然他的样貌比起当年略显老态了,但却丝毫不改当年的严厉、独断、专横、威严,他的嗓门比子休吼得更中气十足:“你小子多大了?书不好好念,成天只知道对着电脑,说什么研究?!我看你就只有充当不务正业、白白浪费青春、人力、物力、财力,却一事无成、只知道啃老、散尽家财的败家子、公子哥的份!一分钱都赚不到,这样的玩意儿,研究了有什么用?”
“没有成效只是暂时的!你投资一个新项目不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看到效益吗?为什么我就不能有这样的时间?谁一天就能吃成胖子?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证明了又能怎样?你以为发明一破玩意儿,你就能挣到多少钱?我有意培养你做我的接班人,你不要,偏去弄那些个没用的东西,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你会不会算数啊?对了,我当初让你读经济,你偏给我考什么计算机科学?还有,择校的帐我还没跟你算清呢!你小子居然一声不吭给我跑没影了!*&#¥@……”
这是子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你不能这样,你得那样”的论调,其中更饱含他听了十几年的鄙视与轻蔑。这样的家人,从来不会欣赏你、赞扬你、更不会鼓励允许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只会打击摧残你的自信、按照他们的价值标准将你批判的一无是处、强迫你按照他们的安排生活,实在令人心寒!
181第三卷 尾声 第二十二章 家人(2)
即便心被反复刺痛了十几年,但再听得这样几乎一成不变的数落责骂轻视,子休还是被怄得险些缓不过气来,尚未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是比以前更深刻的痛,痛得想要吐血三升!从前他当Joseph是长辈,从不顶嘴对骂,但今天,他真的受够了!他已经忍无可忍了!是Joseph不仁在先,就不要怪他不义在后!“你个臭老头!顽固分子!我是你的傀儡吗?凭什么事事都要听从你的安排?钱!钱!钱!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嗜钱如命、拜金主义?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谁告诉你,我是为了钱才发明人工智能的?”
“说得冠冕堂皇!今天搞成这副局面,全都是因为你的破发明!”
“破发明?靠!说到底,你看中的就只有钱……呃?!不对!”怒极嘴快地驳斥完一句,子休才猛然察觉到Joseph话里似乎蕴含了非讽刺挖苦打击自己的讯息,他不自觉惊诧得怔住。
下一秒,迫不及待收起暴跳如雷、怨愤冲天等等负面情绪,急切地三步并作两步步入客厅到Joseph身旁,追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我的发明?你也知道……”暂不清楚老头所谓“这副局面”指的是哪般,谨慎起见,子休还是照搬老头的原话,“你也知道今天搞成这副局面,跟我的人工智能有关?”
“我为什么不知道?你小子当我老糊涂了吗?!”就好像子休暂且收起的怒气全部嫁接到了老头身上,后者一改方才还算威严从容的大家长风范,猝然间怒发冲冠、雷霆大发,几乎显出竭斯底里的失常来。
但见他放下手上茶杯,“嘣”地猛一拍桌子,冲子休呵斥道:“你小子发明那破玩意儿,居然敢拿来对付我?”
“我……对付你?”突然遭此几近狰狞的呵斥,子休的意外错愕之情不亚于刚刚在门外见到Plennig。他是厌恶Joseph的大家长主义没错,但还不至于无聊到专门搞些事故针对这七老八十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尤其是动用自己辛辛苦苦研发出来的人工智能!现在,老头居然怀疑他动机不纯……这也太扯淡、太无稽之谈了吧!(请原谅,子休先前并未听进李迈克关于Joseph破产的真相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