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兮
小二的动作挺快,不一会儿就回来答复,说是没人愿意跑远途,尤其往边州方向。问其原因,答曰:去往边州方向多是蜿蜒险峻的山路,雪天路滑,行车更危险;二则,年关已近,车夫们都惦念着在家过年;当然,最关键的是边州靠近文南两国边陲要地,进来因两国关系紧张,剑拔弩张的局势再次升温,从那里涌来的避难者越来越多,草寇流民也日渐增多,没有人愿意轻易涉嫌、自掘坟墓。
“这难道是战争要爆发了?”听完骆花离的转述,子休如是反问。他并不清楚文南两国过往的渊源,更别提两国统治阶级间的恩怨情仇、矛盾冲突,他也一点儿不想去探究两国关系围绕一个和亲公主的处境的变化而变化的幌子下有着怎样不足为天下人道也的真相,说实话,他一直秉持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别逼得他无路可活,对于武力威胁甚至剥夺他人生命财产安全的行为,他是完全提不起兴趣的。他不是个能轻易对人心怀敌意甚至杀意的好斗者,更不是全身充斥嗜斗细胞、企图征服世界的狂人,即便是屡屡犯他的南宫度,他也没有真正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否则当初也不会手下留情,但是,他鄙视操纵战乱的某些野心家厚颜无耻愚弄百姓的种种冠冕堂皇的借口。以后来人的视角纵观历史,事实会更简单明了。而在这个与封建社会形态非常相似的时空,又有几个打江山、坐江山的帝王其主要目的之一,不是为了纵享衣食之欲、男女之欲?在他看来,人类的绝大多数征战其实质不是争地盘、争资源就是争女人,基本上跟广大动物们争地盘、争食物、争交配权没有本质区别!战争之于自诩高等动物、智慧生物的人类是可悲的,而如果“爹”没有落到那些当权者手里,他柳子休是会继续以旁观者的姿态淡漠处之的!现在的他,更倾向于认为自己是因为某种科学知识尚无法给出合理解释的原因(比如:黑洞)而误闯入与他原来所在时空平行的另一个时空的,这个时空相较于先前的时空,其发展程度是落后的,而他不想因为一己之私扰乱这个时空的历史进程。
骆花离第一次猜不透子休深黑色的双眸里暗涌着怎样的情绪,对于两国交战的可能,他无心推测。他担忧的是情势可能有变,必须尽快救出柳师叔。可是,派出的信鸽还没有返回,也不知师父和凌霄是否得手了?
“唉……”没有等师兄说几句,子休轻叹一口气,径自爬上床补眠。
因外人在侧、美人在怀,昨晚一夜未能安眠的骆花离,顿也倍觉困乏,遂小心跟着躺下,闭目养神。他是不敢不顺子休的意。
两人间别扭的气氛无形中迎刃冰解!
……
几个人原本就没有打算在客栈住宿,因而用过午膳,张铭启就来敲骆先生夫妇的门了。这位热心善良的府尹大人怕也有急事在身,但骆花离是没心思自己去找车的,遂厚着脸皮携“娘子”继续搭他的便车。
子休没有意见,只临行前,到客栈对面的铺子买了些吃食用度。
68第二卷 第十九章 枝节横生(下)
店小二所言非虚,出了小镇,马车渐渐驶入曲折盘旋的山路。路其实并不窄,容两辆马车并行通过是完全可以的,但是,其不靠山的没有任何防护设施的一侧便是至少数十丈高的峡谷,或多或少给人心理造成震撼,尤其下了雪,被行人、车马踩过的路面积雪大部分都融成水结成了冰,若稍有不慎,连车带马一并滚下深不可测白茫茫一片的深谷的可能性是不容掉以轻心的!
好在,车夫看样子不是身历百险、经验丰富的老手也是技能精湛的能手,在镇上就先向人打听过前方的路况,对马车的防滑措施也进行了加强。这会儿,车行于高危险境,他脸上仍是那副淡漠冷感的表情,未露出一丝怯意。
车里的三人盘腿各自落坐一处,却也是依据人的体重。车内无间的摆放合理安排以保持车身平稳的,正襟危坐间逐渐体验到四平八稳,平缓如常的车速,周围除了车轱辘声只有山林里偶尔传出的一声鸟鸣,三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安适,但都不敢轻易交谈,似乎弄出点人声便会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恐怕再次错过宿头,他们在客栈时也有向人打听过,照这样的速度,马车到下一处可供住宿的村落差不多要一个下午的时间。
不久,骆花离和张铭启选择下围棋舒缓紧张的情绪兼打发时间。子休对这种在一张画满小格子的纸上摆弄两坛黑白棋子的行为一直无法理解,更对两个人不约而同表现出来的和他在原来时空的中国爷爷如出一辙的兴致勃勃的神采感到不可思议,他都不需要人来告诫观棋不语,自觉“人在心不在”,默默地寻思一些事情。掌心里把玩着不久前从师兄包袱里翻出来的几块矿石,他才知道这些东西居然还能作药用,大自然果真神妙莫测!
……
傍晚,马车安全抵达了坐落在山坳里的村庄。出人意料,村里的户数不在少数,此时各家各户几乎都已掌灯,自门窗里偷出来的暗淡的橘色光线犹如天上点点繁星,随意地散落四下,倒是一道别致的夜景。
一行人择了一户房子看上去较大的村民家敲了门……
直到得了预付的房前,神色古怪的屋主脸上方掠过一丝腼腆的憨笑,言行举止也没了方才的怯生生。很快和家人张罗了热茶、热水、饭菜,还提来了取暖的炭炉子,离开时好意地叮嘱几位旅人:山间夜里有猛兽出没,贵客们没有事就早些休息,尽量不要再出屋走动。
大家表面上若无其事、一笑置之,心里却对这农村老汉前后不一致的态度感到疑惑。到此时,镇上传闻的边境不太平的景象仍没有让他们碰到,甚至一路上连个避难的百姓也没有见着,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过于平静的表象反是不寻常的写照。
大家小心戒备,揣测老汉口中的猛兽会是什么?
……
夜渐深沉,白日里异常平静安宁的山林却溅响起凛冽寒风呼啸之声,声声气势威迫,真如虎啸龙吟,房间里用竹篾变成的窗帘被风吹得“吧嗒”直响,甚至诡怖。
子休和骆花离都还没有入睡,似乎上午在客栈里那两个时辰的不眠让他们的精神头比平日更足,又或许心里总隐隐约约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均无心睡眠。
另一间房里,张铭启吹熄了油灯,静坐在桌前。
不知到了几更天,房外果真有奇怪的声音响起,大家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啊~~”是有人懒懒地打呵欠的声音,接着是可以压低了的脚步声,再是“咣当咣当”小心挪动门闩的声音,最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听起来似乎是有人夜起上厕所的动静。
又隔了一会儿,人回来了,依然是那种极力想做到悄无声息却仍不可避免弄出一些声响的状况。
正当房间里几个大气都不敢出的借宿者要为自己的神经过敏而自我解嘲时,沉闷的敲门声猛然抓住了每个人的心弦。
“老爷……”可以压低了但也不至于细弱蚊蝇的声音在两次敲门后响起。
被敲的是张铭启所住的房间的门,但是平日里称呼他作“老爷”的马车夫现在也在房间内竖起耳朵警备,那,房外的人深更半夜突然叫门做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应,一动不动,静候其变。
“老爷……”那人又稍提高嗓门唤了一声,同时轻敲门扉。
动作、声音都颇为平和,不像有急事相告,倒像是在确认房里的客人们是否睡熟了!
在尔虞我诈的生死场、青蝇竞血的名利场摸爬滚打数十载的张铭启,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仍旧保持静默,调整呼吸至与熟睡时相近的频率。凭直觉,他断定门外的人会武功。
门外同样沉寂了,但几分钟后,叫门声又在另一侧,也就是子休和骆花离所住房间的门外响起:“公子……”
显而易见对方的目的何在,子休和骆花离仿照隔壁的神探先生,假装睡得很死,啥动静都没留意到。
不多时,那人果然偃旗息鼓了。
然后,子休就没再听到外面有任何的响动,连回房的脚步声都没有,还以为对方一直守在门外,而内功深厚的骆花离知道,那人已出了院子。
张铭启和车夫也察觉了。
三个追踪出来的人在院外碰了面,在白雪反射的光亮里,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骆花离顾及子休不会武功又行动不便,让他留在了房里,张铭启寻思片刻,示意自己扮作车夫的侍从留下来保护骆夫人。
接着,张骆二人追随前方的人影快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看身形,那人并非先前招待他们的老汉。他的步伐轻盈且迅速,显然会轻功。在这样寒风肆虐的午夜,避人耳目,暗潜出门,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他这是要去哪里?做什么?
诡秘的疑云,还有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们继续跟踪下去。
跟了颇长一段路,脚下宽敞的村路突然变窄,两侧分布较为集中的房屋也稀疏成零星几间似已无人居住了的破屋子,再行了一程,路延伸至山脚下的羊肠小鹿,另一侧许是村民耕种的田地,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往外延伸,是与天融为一色的群山。
“难道此人要进山?”骆花离不由走神在心中揣测,袖子随即被人拽了一下。
回过神来,是张铭启示意他看前方。
定睛细看,他才发现积雪覆盖的树林子里,隐约有座房子的形状,只听“吱——”一声低哑而沉闷的声音,那人影立刻消失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