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川
容若辞官长留京师之后,他的外室,居住在德胜门内、之前因为出身与血统的缘故不为纳兰家族所接纳的沈宛,开始渐渐与本家来往。
其实早在十二年前,沈宛为子息单薄的容若产下一子,纳兰家的态度已经软化。但沈宛的出身也并不简单,并不像外界与纳兰家以为的那样,只是个风尘出身的娼女,而是台湾延平郡王郑经的女儿,血脉高贵,又怎会愿意入纳兰府委屈作一小妾,仍旧在德胜门内单独住着。
这次容若回京,沈宛才开始渐渐向本家示好,不为别的,虽然她仍旧不愿意到纳兰氏那么大一家子中受委屈,但是其子富森已经十二岁了,小时候不被纳兰家承认虽然很好,她可以亲自养在身边,但不能一辈子顶一个私生子的名分,见不得光走不到明面。
纳兰家虽瞧不起容若这个出身不清不楚的外室,但本家血脉总不能流落在外,也接受她的示好,两边开始渐渐有来往,明珠已打算六月中就祭告家祠,把富森的名字正式录入宗谱,让孙儿认祖归宗。
但就是在这之前,发生了那场让容若丧母、妻离子散的悲剧。
明珠自从倒台后,一直住在畅春园附近的自怡园,虽然太上皇看在他之前的功劳和容若的面子上,并未对纳兰家下死手,但他也彻底被闲置。没有了之前的滔天权势,闲赋在家的明珠无所事事,养了许多美貌歌女声色自娱,让夫人觉罗氏恨的咬牙切齿。
觉罗氏是从明珠贫贱时便跟着他的,明珠对自己的这位夫人相当敬爱,夫妻俩感情非常好,所以养的歌女也真是多是只是歌女,偶尔有沾染都是偷背着觉罗氏。但即使只是这样觉罗氏也是怒发欲狂。
这日,沈宛遣侍女白萱到纳兰家为婆母送礼物,觉罗氏恰巧出去了,而明珠又来找妻子,撞见白萱,随口赞了一句:“好俊的眸子!”当天觉罗氏便不让白萱走,遣人对沈宛说留她有事,挖了她的眼睛,第二天将她的一对眼睛装在锦盒里,送到了明珠面前。
容若自从回京后,一直住在封地皂甲屯玉河之浜自己的别业渌水亭,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母亲觉罗氏已经被因独生爱女双目被抉,恨毒入骨的白父潜入府中刺死——白父并不是普通的下人,是从台湾而来保护沈宛的江湖豪客。
容若被这个变故打击的险些崩溃:母亲被刺身亡,凶手却是自己一意孤行一定要娶的外室的下人!
虽然事情不能怪沈宛,但容若与沈宛的夫妻缘分也是彻底尽了,富森在纳兰家也不可能再有容身之地。葬礼之后,沈宛携富森回了江南。
杀人的白父当场被抓住,觉罗氏的死亡,对外宣称的消息只是急病,风光大葬,葬礼之后送别沈宛,容若便一病不起。
胤礽微服前去看望容若,容若刚服完药,药里有助眠之物,睡着了。胤礽不让人惊动他,自己轻声走到床前去。屋里的药味大的呛人,容若在床上躺着,大夏天仍盖着棉被,病骨支离,形容已憔悴到不似人形。
胤礽让人都退下,自己在床边坐下来,凝视着容若,眼中神色复杂难言。良久,伸手碰触了下他苍白到没有一丝活气的病容,低声道:“师傅,是我这只蝴蝶的翅膀带来的风暴,改变了你早夭的命运么,这多出时光对你来说,到底是幸抑或不幸?是不是老天让你终止于三十一岁,永恒凝固成多情忧伤的贵公子,才是最仁慈的。”语声迷惘,喃喃如自问。
昌平帝爱新觉罗?胤礽有一个大秘密,他不是现世之人,而是来自300年后的未来。在那个时空里,太上皇康熙、大词人纳兰容若,都是史书上的人物,太上皇康熙在帝位六十一,纳兰容若情深不寿,三十一岁便亡故于一场伤寒,而胤礽自己,则没有登上帝位,而是两次被废,最后被圈禁至死。
昌平帝本名路遥,本是三百年后一个普通的女学生,不知为何一缕魂魄飘零到了三百年前的时空,成了当时只有九岁的皇太子胤礽。成为胤礽这十多年来,他经历过无数悲欢喜乐,闯过数不清地大小难关,几乎已经忘却了恍若一梦的前世,忘却了自己本来的身份、本来的性格、本来的面目。十六年,前世那个普通的小女孩经过漫长痛苦的蜕变,已经淡薄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被自己都遗忘在记忆的角落,只剩下了万事在握的、至高的人间帝王胤礽。
而此时,坐在这个亦师亦友的、此生最喜欢最向往的人物病床前,他才不再掩饰深藏心底的那一点不安。
“师傅,你这么重视孝道情意的人身上发生这种事情,一定比早夭还让你更加痛苦吧,我的到来是改变了你的命运,还是把你推向了生命更残酷的一面?同样,我来自三百年后,我知道我们的统治,将在一百多年后导致神州大地陷入一场空前深重、暗无天日的劫难。我身处这个位置,我想避免那场劫难,但我的作为,会不会使这片土地陷入更深沉更黑暗的灾难?”
“我想改革,使土地与资源更加平均地分配到每一个苦难深重的百姓身上,使百姓的生存轻松一些;我想推行文教,使士大夫乃至所有人的开阔眼界,知道华夏并不就是全世界,有的是强盗对这片丰饶的土地虎视眈眈。让他们知道再固步自封,我们将有一天会被亡国灭种;让他们放开心胸接受那些新知识,需知未来的世界知识才是力量。我能做到吗?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的能力,够不够把握这场改革成功地进行?……”
容若睡梦中不安地辗转,将胤礽自深深地犹豫迷茫中惊醒,虚抚下容若睡眠中仍深深皱起,如隐有千万般苦痛隐忧的眉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师傅,以前看你的诗文,感动你写‘一生一代一双人’的诚挚,喜欢你对妻子恋人的情深不渝,再小的时候,甚至希望你一生只爱一个人。可是这辈子身在你身边,又希望你不要执着于一个人,不要那样重感情,那样的人生让旁观者都替你累,一个人能有多少情可以那样挥霍?情尽而死,对被你抛下的亲友朋伴来说,岂不是太残忍。”
“人生总有许多不得不背负的责任,更多的时候,我们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活着。明珠太傅今年已六十多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师傅,不要让他晚年之后丧妻又丧子。你不止是纳兰容若,还是纳兰家的嫡长子,就像我不止是路瑶,还是爱新觉罗?胤礽一样,我们都有自己必须背负的东西。不要让我失望。”
又在容若病床前坐了一会儿,仍然没有惊动任何人地静悄悄离开,返回皇宫,路上“喀喇”一声雷响,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来。回到皇宫,太和、中和、保和三殿雪白的汉白玉三台精雕的一千一百四十二个龙头已一齐喷水,形成了千龙吐水的奇景,壮丽无匹。
胤礽视若无睹地路过,已不复初至贵宝地的惊艳。经过乾清门,忽见乾清门大开着,喧嚣的雨声也没掩去远远的乾清宫内的欢声笑语,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转身大步向乾清宫内走去,没有理会笑容满面冒着雨迎上来的内侍。
乾清宫的大门敞开着,一干皇子太妃全聚在这里,胤礽还没进门就先听到了宜太贵妃的娇笑声。一步跨进门去,门口侍候的太监才来得及跟在他身后通报道:“皇上驾到!”
屋内众人除了当中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忙都站了起来。胤礽大喜道:“皇阿玛!”急步上前向他叩下头去:“不孝子胤礽给皇阿玛请安!”
明黄服色之人四十多岁年纪,脸上淡淡几点麻子,五官与胤礽极其相似,乃是禅位云游而去的太上皇爱新觉罗?玄烨。
玄烨上前一步,亲手扶起儿子,两人都难掩欣喜地相互打量,同声说道:“你怎么瘦了……”
“皇阿玛消瘦了许多……”
话一出口,两人顿了顿,同声笑了起来。
这时余人才一齐上前向胤礽行礼,胤礽摆手叫他们免礼,扶起站在最前边兄长直亲王胤褆,道:“大哥不必多礼。”又拉起将近一年未见的四弟胤禛与八弟胤禩,握了握胤禛的手,将胤禩拉到身边比了比个头,笑道:“八弟又长高了。”
雍郡王胤禛二十来岁,胤禩十七八岁,都是俊秀精致的好相貌,尤其是胤禩,天生的笑眼,眉目舒展,小小年纪就有种特别温柔的味道。胤禛容貌更加精致,却常常木着脸面无表情,常被亲厚的二哥胤礽取笑可惜了这张脸。
又同宜太贵妃荣太贵妃见过礼,胤礽才回到玄烨身边坐下。父子二人久不见,有许多话要说,众人又说笑了片刻,玄烨便命儿子们与众妃跪安,只剩下与胤礽父子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有谁猜到容若的灾难是这个没?有没有没?
袁枚《随园诗话》卷一有记:"余长姑嫁慈溪姚氏。姚母能诗,出外为女傅。康熙间,某相国以千金聘往教女公子。到府住花园中,极珠帘玉屏之丽。出拜两姝容态绝世。与之语,皆吴音,年十六七,学琴学诗颇聪颖。夜伴女傅眠,方知待年之女,尚未侍寝于相公也。忽一夕二女从内出,面微红。问这,曰:堂上夫人赐饮。随解衣寝。未二鼓,从帐内跃出,抢地呼天,语呶呶不可辩。颠仆片时,七窍流血而死,盖夫人赐酒时,业已鸠之也。姚母踉跄弃资装即夜逃归。常告人云:二女年长者尤可惜。有自嘲一联云:量浅酒痕先上面,兴高联曲不和铉。”批本云:“某相国者,明珠也。”
有《纳兰太傅妻》一段记载:
纳兰太傅明珠,康熙时煊赫一时。其夫人与公起自微贱,甚相和睦。性妬忌,所使侍婢,不许与太傅交谈。一日,太傅偶言某婢眸子甚俊,次晨夫人命侍者捧盒置太傅前,即某婢双目也。婢父某恨甚,伺太傅他出,夫人独处房中时,突入,以刃剚夫人腹,立毙。事闻,置奴于法,时谓奴杀宰相妻云。
有考证怀疑《啸亭杂录》记载不实,但已经确定明珠夫人是一个妒心非常强的女人,所以这一段故事应当不算夸张。
另,我要向一个人郑重道歉:亲乃滴小峥峥,乃又写了长评,我是必须应当加更的,但明天(13号)要坐一夜的火车回武汉,今天得收拾东西什么的,米有时间,实在更不成了……我后天到了之后写无责任H番外当福利补偿好不好~?谄媚笑
已到武汉,今晚休养生息,明天就发番外……
[img]nlrr_1.jpg[/img]容若哥哥的睡脸
《太子无责任番外之十年生死两茫茫(一)》
假如胤礽落到了小沈的手中
沈廷文紧紧扣住胤礽地手,脚步飞快,连托带拽拉着他往前走,胤礽被他拉的微微踉跄,却一言不发,尽力跟上他的脚步。
沈廷文穿庭越廊,将他拉到一间临水的轩榭,室内几个美姬看到他带了一个男人过来,惊讶地迎上来,却被他冷冷地一声:“出去。”惊地连忙都退了出去。
沈廷文用力将胤礽往室内一甩,胤礽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图案精美的地毡上,退了几步才站稳。沈廷文跟在他身后,也慢步走了进去,走到他跟前,与他几乎脸贴脸地对视,永远含情带笑的桃花眼含情脉脉,柔声道:“太子殿下——不,皇上,十年不见,您成熟了许多。”
胤礽没有回答。
沈廷文又欺近一步,整个人都贴在胤礽身上,手掌也贴上胤礽的心口,感受那心跳,嘴角勾起:“皇上,听说臣的死讯传出后,您一点反应都没有,更不见半分悲伤,真的是让臣很伤心呢……普通人就是养条狗死了,好歹也要失落下吧。”说着手指忽然用力,语气转为阴冷:“真想挖出你的心来,看看到底有多硬。”抠着胤礽心口的力道大到不似在开玩笑。
胤礽疼的微一蹙眉,却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沈廷文永远带笑的眼睛里笑意终于褪下,森冷怨恨,手指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似乎真的想生生挖出胤礽的心脏来,指甲都深陷入胤礽衣服里,淡色的衣服隐约沁出些红丝,胤礽仍然站着不动,仿佛他抠的不是自己,只是定定看着沈廷文。
他这个没有表情的表情让沈廷文胸中充盈到要爆炸的从未淡去的爱与恨激烈冲突,沈廷文突然用力推开他,让他后退几步撞在了屋内地柱子上,按住他,咬噬般凶狠地亲吻他。他被动地任沈廷文亲吻了片刻,忽然抬手环住沈廷文的身体,主动地、热烈地与他唇舌交缠,唇齿交缠间的情意浓烈并不比沈廷文淡薄。沈廷文几乎迷失在他的吻里,长久地失神之后忽然清醒过来,猛然推开他,用手背拭过嘴角,冷笑道:“这时候你还想占上风。”
扣着他的手腕将他拖到床上,随手扯下他腰带将他的双手牢牢绑在床头。
胤礽没有挣扎,直到被他脱下衣服,粗暴地进入身体都一声不出,只是在被进入的时候紧咬着嘴唇闭上眼睛,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沈廷文粗暴地将早就昂扬的欲*望埋入身下修长白皙的身体,自十年前离开这个人时就浮躁不能止息仿佛缺失一角的痛苦忽然被抚平,犹如回到了最温暖平静满足的母体,整个人都充盈了,只知道用尽全力地索取、索取、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