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川
多年来被胤礽让惯了,胤褆头一次听到胤礽这么跟他说话,脸不由一沉:“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礽纯良地笑道:“就是表面上的意思,难道不是杜陵郡王担心儿子,大哥帮着他来找我的么?大哥这么乐于助人,怎么不是古道热肠?”
胤褆盯着胤礽看了半天,竟然出奇地没有发怒,反而诡异地展颜笑了起来,道:“这是应该的,难道二弟你还不知道,皇阿玛刚把端静许给了噶尔臧?以后我们就是亲戚了,该帮手时自然得帮手的。只是二弟你怎么把妹夫给打了?”
胤礽惊讶道:“什么?”
胤褆似笑非笑重复道:“皇阿玛刚把端静许给了噶尔臧啊。”
胤礽眼前闪过方才那蒙古少年□暴戾的神气,立刻皱起了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胤褆还是一脸的似笑非笑:“就在方才,大约是那不长眼的小子冒犯二弟的同时。”这晚老康和杜陵郡王等几个部落首领商议建汇宗寺的事,商议完了问起几人家中小辈的情况,问到杜陵郡王时对他家的二儿子大家褒扬,顺势指了婚,结果几个郡王刚才老康的大帐退出儿子出事的消息就传到了,还是犯在了太子的手上,几乎是同时打了老康和杜陵郡王一记耳光。幸好胤礽一向得饶人处且饶人,没有让着一耳光闹开。
胤礽不再与他多说,反身去找老康。
老康这时也难得闲暇,带着侍卫出了帐篷在夜色里漫步,胤礽找到他,直接问道:“皇阿玛,您今晚把端静指给了杜陵郡王的次子?”
老康诧异道:“是,怎么了?”
胤礽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人并非良配。”
老康背手在原地站住了,声音沉沉的听不出喜怒道:“可是喀喇沁部需要一位公主与之联姻,加强控制。”
所以你女儿的幸福你就顾不得了么?
胤礽心中微微发凉,就是老康这种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冷酷心性,让胤礽没有办法对他放下提防,无论他表现的多么慈爱,但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什么都不能让他动摇。他是一个天生的、雄才大略的皇帝,但也仅此而已。
又沉默了片刻,胤礽轻声道:“端静性子太过温软,喀喇沁部的二王子桀骜不驯,不是能牵制的,只怕起不到什么作用。”
老康也沉默了一会儿,道:“那胤礽说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换一个女孩子去联姻?可是哪一个人不是人?况且老康要向喀喇沁表示诚意,加强对这个部落的控制,就不能用宗室女或者宫女来代替,只有亲生女儿的分量才够重。除此之外,要怎样才能让一个自己有强大武力的部落献上忠诚?
胤礽一时说不出话来。
夜风无声拂过二人衣衫,半晌,胤礽道:“一定有解决的办法的,不必非得牺牲端静,我们男人之间的战争,为什么非要女人做出牺牲?儿臣相信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声音虽低,却十分坚定。
老康在夜色中凝视着他,最后说道:“那么你就先想出这个解决办法,再来告诉朕。不要忘了朕已经金口玉言向杜陵郡主许了婚,你心疼你妹妹,想悔婚,我不阻止,可是却要把这件事办的无话可说。”
说罢转身离去,独留下胤礽思考怎样才能让这件婚事无话可说的黄掉。
不是他对那个二王子有偏见,只是头一眼就能看出他不适合端静。端静菟丝花一样的性格,软弱而毫无主见,几乎没有独立生存能力,独自一人远嫁到喀喇沁,嫁给一个肯定不会细心呵护他的丈夫,简直是注定要跟《红楼梦》里的贾迎春一样不幸的。在他有能力的时候,他无法看着这样一个小姑娘生生走向那样的悲剧。
又站了一会儿,胤礽问踢倒噶尔臧的那个侍卫:“那位二王子的腿怎样?”
侍卫回道:“断了,只要两天内能接上,并不会致残。”
胤礽点点头,有了主意。
又吹了会风,从袖中取出短笛也吹了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收起笛子悠然走向关噶尔臧的帐篷。
这时候距噶尔臧被关已经有快两个时辰,歌舞狂欢的人们都散了,万籁俱寂。
胤礽走近那帐篷,听到有嘶哑地唤人叫骂声,说的是蒙古语。胤礽自小接受四语教学(满、蒙、汉、罗马),对蒙语也很精通,听着那一串串骂人还有威胁的话,不由皱起了眉头。
站住听了一会儿,他听出那个人是在叫人过去,又威胁人赶快放了他,抬出自己的身份压人,毫不意外地就是那个不长眼的喀喇沁二王子。
看守这位二王子的都是跟着胤礽有些年头了的侍卫,也算是他调教出来的,做事都有胤礽的风格。胤礽擅长心理战,对付起人来喜用心理攻势,他调教出来的侍卫行事自然也是如此。
那位倒霉的二王子与同伴们被一顿臭揍后,关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僻静破帐篷里,之后再没有人理会他们了,他的断腿疼痛钻心,很害怕会废了。可是想逃出去,却每个人都被捆的死死的,动也不能动。
最让他害怕的是他还不知道自己惹的是谁,那些人说打他们就打,打完了就走,一句话也不说,也不跟他们接触,高深莫测。他们被关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二王子童鞋怀疑已经快一夜,本来他还算是镇定的,他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老爹肯定会来救他,谁知道这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一点动静,他心里越来越恐慌,越来越七上八下。
他惹到的究竟是什么人?
胤礽略一猜测就明白这人为什么不省省劲,而是要这样叫,举步正要进去,却从帐篷的缝隙里看到那二王子打了个喷嚏,一个蒙古族打扮的小姑娘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爬出来,脱下外衣要往他身上盖。
胤礽正猜测那小姑娘的来历,却见那二王子用没受伤的脚一脚将她倒在了地上,恶狠狠骂道:“滚开!”然后自己又痛的龇牙咧嘴。
胤礽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又站住了,转身走远。
这样的人,得多让他吃一会儿苦头!
第二天太阳升的老高,胤礽吃过早饭,才慢悠悠再次来到关噶尔臧的帐篷。这回那位二王子同学不再骂人了,委顿地缩在帐篷的一角,靠在女奴的身上,双目呆滞无光,眼下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嘴皮干裂,人都似乎缩了水。
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迟钝地转动眼珠看过来,而后才反应过来有人来了,惊喜地乍身想坐起来,却晃了下连坐也坐不住了,有气无力地哑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同他一起被关了一夜的伴当们也是又惊又喜——终于有人来了!
胤礽当然不会回答这个有失身份地问题,居高临下地打量这一干人的情况,他的侍卫则很没创意地呵斥道:“大胆,这是太子殿下!”
月光踏燕
胤礽让人去给噶尔臧接骨,自己便离开了。以他的身份,当然不必对一个小小的受伤的郡王之子全程陪同,他真那样做了反而会吓到不少人。
这天按预计已经是他们在多伦诺尔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将启程离开。他们此行的所有目的基本都已完全达成,所以除了在烦心怎样才能“完满”让端静这桩婚事黄了的胤礽,大家都很放松。
胤礽漫步闲走,只见蓝天白云绿草地上,大家有赛马的、有射箭的、有摔跤的、有看杂耍木偶戏的、有唱歌跳舞追姑娘的,总之都很欢乐很Happy,心情受到感染,也松快起来。
看到前边有几个人在比射箭,胤礽难得地想炫一把自小苦练的箭术,顺便表现一下平易近人,也上前挑了一把弓,抽出几支羽箭与正在比试的几个射手站成一排,刷刷刷三箭连射,在靶子中心整齐地钉成一列,间距分毫不差,力道大的将靶子都镇的一晃。
三箭一出,周围鸦雀无声。
胤礽粉得意。
不亏他这么多年风雨不辍的苦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