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子雪
盛川给他发来了一串地址。游子意打开一看,定位有点熟悉,他下楼叫了辆车就过去了。
游子意到地方之后,发现还真是以前他们常来的那家酒吧。盛川去澳洲之前,正好是他的成年礼,一帮公子哥就在这给他办的派对。
游子意刚一进酒吧的门,就感觉眼睛被晃瞎了。可能是太久没有出入这种场合,游子意居然有些不适应。
他正儿八经穿了一件厚外套,还系着羊毛围巾,在一群莺莺燕燕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解开围巾挂在手臂上,朝里面走去。走了没两步,穿过人群,一打眼就看到盛川订了个超大的卡座。
“神经病啊,一个人订这么大座。显得你有钱?”游子意没忍住,上去就挤兑他。
“人老板愿意给我留的。”盛川一听,游子意这么多年还是没改掉这嘴毒的毛病。一来二去,倒是找回几分亲切来。
“知道我没钱了,还约我到这么贵的地方。你们这帮有钱人就知道糟践钞票。”
“我说要你买单了吗?”盛川也不跟他客气,直接白了一眼,“你真是变了,游子意。以前你可没这么勤俭持”
游子意啐了他一口:“呸。你要破个产你也变。”
游子意心想,他何止是变了。他简直就像是被人魂穿了。
“给你点的酒。”盛川把面前一个漂亮的玻璃杯推到游子意跟前。
游子意也不客气了,拿过酒杯仰头就喝了一口,然后垂着眼皮好几秒没说话。
半晌后,他才看向盛川:“这贵酒是好喝。”
盛川笑他没出息,转头就问:“你现在忙什么呢?”
“瞎忙,卖苦力。”游子意无奈地笑笑。
“别扯了。昨天回去客户经理联系我了,说你要盘个店?”
“八字还没一撇呢。”他不想跟盛川解释太多。
盛川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借你点钱?你有钱了再还我。”
“我还没穷到那份上。”游子意不想借他的钱。他俩是一块儿长起来的,他可以赚任何人的钱,借银行的贷款,但绝不能用盛川自己口袋里的钱。若是他真的借了,这情分他是还不清的。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盛川知道他好面子,也不再多劝他。他话头一转:“昨天那个男的是谁?你小男朋友?”
游子意早在高中时期就跟盛川出过柜了。他俩能玩到一块去,也是因为有着相同的性取向。只是这么多年,两个人长得也都不差,却愣是没看对眼过。
游子意一想,知道他是在问谢东城。他扯了下嘴角,摇摇头:“不是。”
盛川乐了:“你别骗我了。那哥们就差眼珠子扎你身上了。”
游子意:“我骗你是狗。他是直男。”
盛川跟吃了苍蝇一样,憋了半天才说:“游子意,你悠着点。”
“干嘛?”游子意喝完杯子里的酒,抬头看他。
“别招惹直男。”
“用得着你提醒我?”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游子意才知道,盛川家里这几年也并不太平。生意的盘子大了之后,舅舅叔父几个派系斗得很厉害。游子意没细打听,但也猜到盛川应该为此吃了不少苦。
游子意本来以为,盛川约他过来,是要今晚不醉不归。结果这人才喝了半个多小时,就拍拍屁股起身要走。
他看了一眼手机,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得了,我得先回去了。”
游子意觉得不可思议:“不是吧。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你爸妈还有宵禁?”
“别给我造谣啊。”盛川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是我秘书叫我。”
游子意听闻过他跟他那男秘书的八卦轶闻,没憋住大笑了起来:“你也有今天啊盛川?保护好你的屁股!”
“闭上你的嘴!”盛川话是这么说,脚下却没停,连跑带跳出了酒吧。游子意跟在他身后,就见他火急火燎地上了跑车,绝尘而去。
就你这样还劝我呢。游子意心想。
他从酒吧出来之后,没有叫车,而是转身去坐了地铁。游子意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这会儿还没到十点,应该能赶上末班车。
这么做的原因也简单,晚上打出租得加价。他不想花这冤枉钱。
等游子意坐着地铁晃晃悠悠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
他透过门缝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这有些不科学。以往没什么事的时候,谢东城一到十一点就会关灯早早睡觉。
他轻轻把门打开,就看到谢东城坐在沙发上,身上裹着毛毯,眼睛盯着那缸鱼,一动不动。
“你还不睡?”游子意把外套脱了挂上衣架,“熬鱼呢?”
他只知道有人会熬鹰,没想到还见到活人在这熬鱼。
谢东城没答话,却接连咳嗽了好几声,听起来感冒还没好透。
游子意把外套脱了之后,才察觉屋里很冷。今年也是反常,往日里一过立冬,北市就会开始供暖,今年却迟迟没开始。谢东城家在五楼,是整栋楼的顶楼,这老房子的屋顶也不保温。每天冷风飕飕的,导致屋子里一天比一天阴冷。
“怎么这么冷啊?”他没忍住问,摸了摸墙边的暖气片,比他的心还凉。
“单元门上贴了告示,说是这一片管道维修,今年供暖要推迟十五天。”谢东城这才止住了咳嗽,回答道。
游子意搓了搓双手,又摸了下自己冰凉的耳朵。居然还要十五天,这每天的气温都跟大跳水一样,马上就要零下了,剩下这半个月怎么过?
他那卧室里倒还好,床边有个油汀能开着取取暖。但这客厅朝西北,平日就晒不到太阳,有些阴冷。这下入了冬,晚上更是跟冰窖一样。
游子意拿上衣服,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这才缓过点劲儿来。他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就见谢东城还在那跟尊佛似的坐着,看着实在有些可怜。
游子意从他身边路过,然后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过了两秒,他又转身出来,探头问谢东城。
“喂,你要不要进来睡?”
第24章 你做了什么梦
谢东城没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抬头看了游子意一眼。黑暗里他的眼睛好像也没什么光亮。
游子意见他没声音,也懒得再等他,径直走进了卧室躺回了床上。只不过他卧室门没关,给他留了条缝。
窗外深夜的风又刮了起来,打在玻璃窗上发出脆生生的声响。听得人寒从心起,游子意忙把被子盖到了腿上。
客厅里还是一片寂静。
游子意已经有了些困意,他侧躺在床铺上,眼皮逐渐耷拉下来。然而,朦胧间他听到了脚步声。那声音靠近门又远离门,然后又靠近。就这么重复了几个来回。
大约五分钟后,一声轻响,卧室门才被缓缓推开,一个黑影走了进来。游子意感觉到黑影越靠越近,他顺势往床里缩了缩,给那人腾出了一半的床铺。
不过这张床睡两个男人也确实小了些。横宽不到一米五,薄薄的床板随着谢东城的动作发出了吱嘎声。寂静的夜里,再细微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明显。
那一半的床铺被游子意捂得有些温热,体温还残存在床单上。他好像用的是芒果味的沐浴露,热带水果的味道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让人有些恍惚。
游子意侧着身子没出声音,拿背对着他,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
床边的油汀辐射出阵阵热流,把冰冷的空气捂热,橙黄的灯光撒在这张小床上。正好打在了游子意的背上。
谢东城一开始用手臂撑着床铺,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躺下身子。他平躺在床上,眼睛的余光看到游子意穿着自己的衣服,棉质的布料贴着他的皮肤,柔软的被子半搭在他的腰线上,却只盖住了他一小半的身体。
谢东城的视线再往下移动,看到游子意的下身穿着自己给他的睡裤。可惜这裤子对游子意来说仍是有些大了,腰部空空的,裤腿向上卷了边,露出一点大腿的皮肤。
谢东城躺着感觉有些不自在,刚想侧过身去背对着游子意。就见游子意忽然翻了下身,面对向他。翻身的过程中,他的腰窝蹭到了谢东城的身体,皮肤与皮肤之间产生了细微的摩擦。
谢东城整个人都僵直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是那恼人的咳嗽让他的嗓子突然痒了起来,他克制不住咳了两声。
游子意被这声响惊动,闭着眼睛伸出了手,却不小心摸到了谢东城的脸。他的手指跟床下的油汀一样,散发着温热。
谢东城也不知该不该移走他的手,就这么僵了好几分钟,然后才鼓足勇气,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轻轻挪开了他的手。
“噗。”游子意突然睁开眼睛笑了一声。
“你装睡。”谢东城难得有些生气。
“怎么了?我睡觉得跟你报备吗?”游子意在昏黄的灯光下抬起眼皮,手撑着脑袋,笑着看他。
“不是。”谢东城感觉面前这个人好像从画里出来的似的,定定地看了好一阵。
游子意见他不愿意说话,抬了下眉毛,然后闭上眼睛转身继续睡了。
床上只有一条被子,两人的身体挨得很近。若此时游子意回头,脸就会碰到谢东城的下颌,整个身子也会直接靠进他的怀里。
过了几秒钟,他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开了口:“那个盛川,是你朋友吗?”
游子意觉得有些好笑,问他:“你憋了一晚上就想问这个?”
“……不是。”
又是否认。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介意我跟他喝酒?”游子意故意问他。
“不是!”谢东城语气有些激动,话一出口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找补,“我只是担心你太晚出门……”
“我不是安全回来了吗,你在担心什么?”他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身后那人一下安静了下来,半晌后,他听到了身体翻动的声音。
谢东城放弃了对话,背过身子去了。
这张不大的床好像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天平,随着两人翻来翻去的动作,一会儿向里倾斜,一会儿向外倾斜。
身后很快没了动静,只剩下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游子意伸手把被子扯了过来,闭上了眼睛。
前几天偃旗息鼓的野猫,不知为何,今晚又跑到了墙根下开始嚎叫,声嘶力竭,打作一团。
游子意闭着眼睛,腰腿无法避免地碰到背后那人的身体。那个他早就忘记的梦,似乎又要在脑海中卷土重来。
而这次不一样的是,他身后躺着的是活生生的人,是他梦里的主角。谢东城鼻梁上的疤淡得几乎看不见了,但是肌肉的轮廓、手掌的形状,都比梦里更真实更具体。
游子意转动了几下眼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进入了浅睡眠。
不知是不是因为谢东城就睡在他身侧的缘故,今天的这个梦更加清晰。梦里谢东城用手掌攥住他的腰身,亲昵地抚摸他的后背,每个动作都震得他脑袋发麻。
以至于游子意在梦里开始怀疑,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梦里没有时间的刻度,直到那个虚幻的谢东城死死抵住他的腰窝,他才确认这确实是梦境。不然被如此用力地冲击,他应该感到疼痛才对。
野猫睡得很晚,但起得却很早。天刚刚蒙蒙亮。游子意就又听到了窗外野猫的嘶叫。
他用指关节揉了揉自己的眼皮,才有些恢复了神志。只是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后,才发现两人竟然维持着跟梦里一样的姿势。
谢东城的手臂横在枕头上,前胸贴着他的背脊,脸颊蹭到了他的发尾。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抱着他。
若不是两人的衣服都老老实实地穿在身上,他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起来跟这人大战了一场。
游子意坐起身子,动作引起床铺的挤压,又发出了一阵吱嘎的声响。很快,旁边的谢东城就睁开了双眼。当他看清两个人的姿势时,吓得立刻缩回了手臂,往外撤了半尺,整个人都快掉下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