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蒸汽桃
据他所知,因为自己初来乍到又带着些莫名其妙的风头,院里的一部分人对他颇有些微词。
燕知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懒得惹麻烦。
本来牧长觉的车把他送到楼下,燕知跟陈杰说了“谢谢”就下车。
结果牧长觉本人又跟着他下车了。
扎过针的地方又疼又痒,燕知没什么耐心,“你跟着我干什么?”
“隔离啊。”牧长觉似乎很惊讶他没想到,“结果没出来之前的,我也不能就去剧组上班吧。”
“你……不是独居?”燕知之前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犹豫中夹杂了一丝失落。
牧长觉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眯起眼睛反问他:“我看上去像是需要跟人合租吗?”
燕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暗暗松了口气,“那你回你自己家隔离。”
“但是我回家就不能工作了。你是人物指导,得向我展示教授的生活,不是吗?”牧长觉说得很认真。
燕知语塞,转身上楼了。
反正牧长觉在他身边本就是时隐时现。
现在他有事忙,就算真人在,他也可以选择性地忽略。
实验室学生的工作报告都已经发过来了。
燕知一丝不苟地看完,逐一给了指导意见。
中间杨晓生打了电话过来,问燕知中午怎么吃。
在燕知看来查结核皮试这种事实在太小,不值得麻烦别人,“我家有饭,你不用管。我大概周四就会恢复正常工作。”
等他放下电话,看见牧长觉靠在打开的冰箱门上,正悠哉地问他:“你家有什么饭?蔬菜汁算饭?”
不用看,燕知都知道冰箱里只有一点剩牛奶和几天前的菠菜。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笔记本的屏幕上,“我不饿。如果你饿了你可以叫外卖。”
“那我到时候就这么演吗?”牧长觉依旧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知名教授废寝忘食,刚从医院打完针回家,饭都不吃一口。”
他又提供另一个选择,“或者这么演:知名教授醉心科研,邀请客人到家里共度美好的午餐时间,却拒绝提供任何食物,并提议客人自己点外卖?”
说完,牧长觉自己摇摇头,“如果这么演,算不算是偷懒使用刻板印象?你觉得这样算是好的……”
“那你想吃什么?”燕知受不了了,“你可以戴着口罩,用我的卡去食堂买饭回来吃。”
“你听听,燕老师,让我去食堂。”牧长觉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像是求饶的话:“你对我好点儿吧。”
燕知眼睛盯着屏幕,脑子却不在转。
“我休息一会儿,你自便。”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样一个请求,起身到卧室去了。
过了不到十分钟,他听见有人敲客厅的门。
还没等他起身,门就已经开了。
应该是有人来给牧长觉送饭了。
燕知懒得管。
他确实不是很舒服,把被子蒙上头就昏睡过去。
等他起来,房子里已经只剩下他自己了。
桌子上放着几道菜,有荤有素的。
他先尝了一口鱼香茄子。
是他钟爱的酸甜味,也是他除了西红柿炒鸡蛋之外最喜欢的菜。
菜还热着。
燕知坐下来吃了一会儿。
很难得每一道菜都是他爱吃的口味。
虽然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挑食了,他仍然很感激牧长觉还记得自己爱吃什么菜。
只是燕知有点不明白,牧长觉为什么要把每一道菜都倒进盘子里?
明明外卖就有很好的包装,吃完直接扔了也不用刷。
他忍不住地想起从前。
牧长觉样样都很完美,只是因为平常太忙了,没时间学做饭。
从来是燕知爱吃什么,牧长觉就请家里的阿姨帮忙做什么。
燕知吃饭毛病多,嘴巴挑又容易吃腻。
家里三天两头地换菜色,以至于后面连阿姨都换得很勤。
久而久之,燕知对于要吃牧长觉做的饭这件事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执拗。
这是他俩很少有矛盾的事件之一。
燕知肠胃不好。
牧长觉对他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有很长很明确的清单。
燕知要入口的东西,他都极为小心。
而牧长觉一来没时间磨练厨艺,二来并不是所有饭点都能保证在家。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鲜有的没有顺着燕知。
要是换成别人如此忤逆自己,燕知早要绝食示威了。
但是对于几乎从没发过脾气的牧长觉,他反倒又不敢了。
燕知软磨硬泡了好一阵,哭了两鼻子,清楚地认识到这事没戏。
正赶上牧长觉问他想不想去海洋馆摸海星,燕知顺着台阶下来,也就再没提过这茬事。
燕知吃完饭感觉精神好了一些,心血来潮坐地铁去了两站地外的水族馆。
过去他在斯大念书的时候,偶尔会去海洋馆打小时工。
沙丁鱼群像是一面庞大的镜子飞快闪过。
燕知久久地仰望着,总在等待自己身后出现另一个倒影。
每次那人如期而至。
燕知却从不在人前回头望。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和空气说话,就会失去这份收入。
本地的水族馆也有巨大的沙丁鱼缸体。
燕知在厚重的灰蓝前站了一会儿,平静地看着身后高大的镜像。
银色鱼群游过,映出过多的细节。
像是牧长觉环在胸前的双臂,像是牧长觉微皱的眉头。
虽然牧长觉如今和过去大不同了。
燕知却不由想起来小时候,自己睡前非要再多看一集动画片,牧长觉的那种无可奈何,“这次说好真的只看一集。”
手环提醒他到吃药的时间了,燕知准备离开。
果然等他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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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结果那两天燕知都在家远程办公,实验室里的学生们挺担心他,在群里探头探脑地问他:“燕老师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用不用我们给你送饭啊?反正食堂都顺路。”
“知哥要不要水果?我爸妈过来看我带了一筐雪花梨,润肺。”
“@梅时雨注意你的措辞,谁是你哥?叫‘燕老师’。”
“……好的杨老师,燕老师要不要梨?”
燕知脾气不算好,但是对实验室里这帮小孩只有科研上的要求。
只要学习态度端正,他们别的方面不惹麻烦也不遇到麻烦,燕知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知道实验室里有的学生比较刻苦,晚上做实验做得很晚,拨了一笔劳务专项,让杨晓生平常在学生办公室投放零食。
燕知实验室刚开,人不多,主要是学校里来修习的本科生。
跟他接触了一段时间,学生逐渐就放开了,有时候在走廊里会偷偷躲起来从背后拍他的肩。
之前学校里的领导碰到过一次,还委托他隔壁实验室的老师来跟燕知谈话。
田中治是比燕知资历长二十来年的教授,坐在燕知办公室的沙发上叮嘱他:“学校的PI管理策略课你应该上过。要跟学生立威,不然他们不怕你,管起来很麻烦。”
当时燕知很虚心很认真地听了,客客气气的地把田老师送出门。
后脚他要看一组有点冲突的文献,忙着要甄别孰是孰非,就把田中治说的一整套“大饼大棒甜枣”管理方法给忘了。
等到晚上他把一直卡着的一个小问题想通,已经快十一点了。
当时燕知准备离开办公室,正赶上几个学生做完实验在锁门。
他们消息很灵通,听说了燕知被执行院长谈话的事情,有点愧疚,“燕老师,您刚结束?”
燕知看了一眼表,“你们怎么才走?”
“脑片状态好,多练习了几组动作电位。”打头的学生老老实实地回答,“而且实验室有网有空调。”
“以后可以早点开始,别弄这么晚。”燕知自己对工作没有时间限制,但他总希望学生能养成好的习惯,不要像他。
“得要这么晚的,不然夜宵不出摊唔唔……”一个学生刚说一半,就被另一个学生捂住了嘴,“梅时雨你闭嘴吧好吗?”
“夜宵?”燕知偏头。
之前他上大学的地方,入夜之后街上几乎只有流浪汉。他很久没见过摆摊卖夜宵的了。
而现在他除了某些特殊时期,晚上几乎不去校外,可以说对夜生活一无所知。
见他问,被捂嘴的学生从魔掌下挣脱出来,“告诉他怎么了?万一燕老师也想吃呢?”
然后就是一小圈学生围着燕知,叽叽喳喳地跟他说他在微博上的照片多火,论坛怎么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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