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蒸汽桃
以后他不再是牧长觉最喜欢的人了,燕知不知道怎么办好。
但牧长觉都已经这么说了。
牧长觉从来没骗过他,也没有任何一次承诺不履行。
如果牧长觉告诉他一件事,那就已经是一个结果了。
而且他那时候自尊极强。
牧长觉说最喜欢别人,燕知不会说一个字的挽留。
“天天,睁开眼看我。”牧长觉关了房间里的灯,跟他中间隔着一只插满彩色蜡烛的奶油小蛋糕。
那是牧长觉陪着他一起做的,上面每一根雕刻着小卡通的蜡烛都是燕知亲自挑的。
现在那些细细的小蜡烛化了,挂着大滴的烛泪,显得有些滑稽。
燕知不睁眼,这样他就能假装不知道眼泪已经滴在了桌子上。
“燕天天。”牧长觉的声音稍微低沉了一点。
通常只有在讨论很严肃的事情的时候,他才这么叫他。
燕知抵抗不了,把湿漉漉的睫毛抬起来一点,看着摇曳的烛光。
“你告诉我,”牧长觉侧身靠过来,从下向上看他的眼睛,“我喜欢谁?”
那时候燕知已经提前上大学了,每天都听同学讨论牧长觉有多火,娱乐圈有多乱,谁谁是牧长觉的绯闻女友。
在当时燕知嗤之以鼻,牧长觉有女朋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牧长觉现在亲口告诉他自己没有女朋友,却有喜欢的人。
“我不知道。”燕知有两年没掉过眼泪,猛得一哭就头疼。
他很萎靡,“我想回学校了,过几天还有考试。”
“你想一想,燕天天。”牧长觉伸手轻轻抹他的眼泪,“我每次回家带礼物给谁?我每周末给谁打电话?我有机会放假的时候都在陪着谁?”
燕知头没那么疼了。
但他有点没勇气相信,“你之前说你不喜欢……”
“我说错了天天,我不喜欢任何人。”牧长觉纠正,“如果你想要,我就只喜欢你。”
燕知的骄傲回来了。
他带着鼻音得寸进尺,“那要是我不喜欢你了呢。”
牧长觉心平气和地回答他:“那我就单方面地,只喜欢你。”
“只要我想要,你就永远喜欢我吗?”十八岁的年纪,对于“永远”这样极端又理想的词汇莫名执着。
尤其是对于燕知而言,哪怕只是牧长觉口头上的承诺,那也是最可靠的保证。
“十八岁是大人了,许愿吧。”牧长觉稍微向后退,一半的面容隐进了阴影里,“燕天天,只要你开口。”
他的一双眼睛被烛光映着,各自被一个小小的人影完全占据。
燕知十指交叉,“我不要戒指了,我只要牧长觉永远不会离开我。”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吹向蛋糕上的小蜡烛。
可能是因为他始终身体不够好,没能一次性把那些蜡烛吹灭,呼哧呼哧吹了好几口才吹完。
可能是因为他没能好好把那些蜡烛吹灭,也可能是许愿时的悔改显得他不够心诚,燕知的愿望没到一年就破灭了。
后来他躺在异国他乡的救护车里,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休克濒死的时候实际上意识是非常清晰的,至少他自己是。
因为他那时候能听到机器在轰鸣,医生在喊他那时还听不懂的药物名字和剂量,充过电的除颤器贴着他胸口像是燃烧的冰。
他一方面觉得解脱,一方面觉得遗憾:当时还不如要个戒指,至少就算现在死了的话,也不能算是一无所有。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在想:要是我还是“燕天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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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燕子!开门儿来燕子!燕子!”望松涛的声音在门外喊。
燕知立刻把牧长觉推开了,要起身,“我……”
“你不动,我去开。”牧长觉稍微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边走边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
“燕……?”望松涛看见来开门的人,一瞬间哑火。
“松涛。”牧长觉认识他,从门前面让开,“进来吧。”
原来他们上高中的时候,牧长觉常去看燕知,有时候赶巧了也顺手带一些零食饮料。
牧长觉能记住燕知班里每一个同学,每一次都能精准地叫准每一个人的名字。
所以牧长觉除了是红透老中青的票房保障之外,更是燕知同学们口中响亮的“牧哥”。
“牧哥,你也在。”望松涛说得有些讪讪。
牧长觉看着挺客气,却莫名让他觉得自己来的时机很不对,“你们聊事儿呢吗?我就过来送点儿东西,放下就走。”
“没聊什么,你坐。”燕知回答他,“你喝什么?我给你拿。”
“我去拿就行了,你俩先聊。”牧长觉没等燕知起来,朝着冰箱走了。
望松涛走到燕知身边,把手里的东西先放茶几上了,关切地看他,“怎么脸色这样啊?又病了?怎么不舒服?”
“没事儿,我刚吃完饭,歇一会儿。”燕知伸手打开他带的袋子,“这什么,竹姐给的?”
“嚯,你姐弟俩挺默契呢?我姐说她上次给你发消息,都挺晚了你还学呢,心疼得不行。”望松涛先提着一只电饭煲出来,“她给你炖了排骨,怕你懒得热,连着锅让我给你拿过来。”
“竹姐也太好了。”燕知把锅揭开闻了闻,“好香啊,我好多年没吃过排骨了。”
他其实很难有什么食欲,只是不辜负望竹姐的心意跟松涛专程跑一趟。
果然,望松涛稍微放心了一点,“我还怕你肠胃还跟小时候似的难伺候。我都跟我姐打了招呼,你要是不爱吃我再带回去。”
“怎么会有人不爱吃竹姐做的饭?上次给我带的酱菜都很好吃。”燕知探着头看,“下面怎么还有个锅?”
“那是我给你拿的。”望松涛不无得意地把下面一个电火锅也拿出来,“这不放劳动节?我怕你胃口不好,弄了点有机西红柿给你熬了个锅底,酸甜的。别的涮菜我给你分开放了,都给你放冰箱?”
“我来收就行了。”牧长觉回来了。
他给望松涛递了瓶酸奶,“喝这个行吗?”
望松涛赶紧双手接了,“行行行,我都行。”
燕知颇为惊讶地看他。
他还记得上次望松涛说要带着自己去找牧长觉做个了断呢,当时耀武扬威的,很有点儿魄力。
牧长觉把望松涛拿来的东西往厨房收。
望松涛就凑在燕知耳朵边小声嘀咕:“这哥在这儿干嘛呢?你俩不都翻篇儿了吗?”
燕知实话实说:“他这段时间的工作在学校,助理有点事儿不方便过来,到我这开个伙。”
望松涛似乎领悟了又似乎有些困惑,“意思是你把牧影帝给收留了?”
他声音有点大,被刚回来的牧长觉听了个正着。
“算是吧。我在康大的校园卡不支持食堂消费,也不太方便在外面吃饭。”牧长觉在燕知的另一侧坐下了。
“哦理解理解,”望松涛搓了搓大腿,“您在这儿我还放心点儿。我店里事儿多不一定总能顾上他,但一想起来他以前吃饭那个劲儿,没人盯着真不放心。”
燕知有点皱眉头。
望松涛把他说得也太夸张了。
他独自在国外生活了挺多年,也没说就饿死怎么的。
让望松涛这一说,跟他没有自理能力似的。
但人家是出于关心盼他好才这么说,燕知也只是听着,不打算反驳。
牧长觉挺耐心地听望松涛说完,思考了一下,“我倒是没觉得不放心。刚才我在厨房做饭,多亏燕老师帮忙才弄好,多数功劳都在他。而且他吃饭吃得挺好,比我吃得香。”
燕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
他总觉得牧长觉的每一句话里都有不止一个意思。
但最起码,他没觉得像刚才那么没面子,只是有点心虚地在毯子底下捂住还有点胀痛的肚子。
他太长时间拿营养补剂和食堂应付肠胃,营养肯定跟得上,但上一次吃这么饱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望松涛没有燕知敏感,但也听出来了牧长觉不爱让自己说燕知,立刻顺着他说:“那我们燕子可比小时候长进大发了,毕竟都是当教授的人了。”
“松涛,你也有很大长进,已经是连锁店老板了。”牧长觉带着一点笑,“不过连小长假这种最忙的时候,也不用亲自操劳了吗?”
明明是挺客气的几句话,望松涛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刚刚是不是听见了“还不快滚”四个振聋发聩的大字。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机械而刻意,“哟,不知不觉已经坐了这么半天,我店里确实还有事。”
燕知一头雾水,“你刚才不还说想留下来跟我晚上一起吃火锅?”
望松涛硬着头皮没立刻站起来,“我刚这么说的吗?火锅我专门给你带的,我怎么能吃?”
“我晚上刚好也没什么事儿,我跟你们一起,可以吗?”牧长觉仍然是好说好商量的语气。
“我真有事儿,我刚想起来的。”望松涛频繁看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我闺女让我回家给她辅导作业,现在学前班的算术题都可难了,有的我得想半天,一下午都不一定做得完。”
牧长觉脸上露出几分遗憾,“不留下来吃晚饭了吗?好不容易聚一聚,你多陪陪燕老师。”
“不行不行!”望松涛一秒钟也耽搁不起了,火烧屁股一样地往门口走,“燕子我先走了啊,改天我过来看你。”
燕知甚至还没来得及从沙发上起来送他,望松涛就已经头也不回地把门关好“哐哐”跑下楼了。
“……”燕知还保持着要掀毯子起身的动作,“今天不是放假第一天?什么作业这么着急?”
牧长觉把他掀起来的毯子角按下去,轻轻掖了掖,“肚子还难受?”
燕知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但不承认,“没事儿,不难受。”
“没事儿就好。”牧长觉好像总是能轻松接受他说的任何一句话,“我下午在你这儿看会儿剧本,你介意吗?”
刚才望松涛来得很突然。
现在冷静下来,燕知现在越回想越确定,刚刚抱住自己的人不会是眼前这个牧长觉。
首先他的幻象从来没让燕知失望过。
其次牧长觉现在坐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保持着非常恰当的社交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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