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策马听风
沈关砚后背挨了好几下,夏天布料薄,血洇了出来,他连躲都不会,只是用那双蒸腾着雾气的眼睛呆呆看着沈书雅。
沈书雅下手依旧狠,藤条抽在皮肉的声音啪啪作响。
她眼神狠戾,说话也狠戾,“我怎么生出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儿子……”
沈书雅扬起手,不等藤条落到沈关砚身上,一只手拦住了她。
沈书雅侧过头,傅岭南站在她身后,俊美的面上没什么表情,神色看起来淡淡的,但眉梢又似乎压下了一点。
她曾以为自己是准傅太太,因此把傅岭南当做自己的继子去维护跟他的关系,时不时就会让人往他的公寓送些东西过去。
沈书雅也算阅人无数,但她摸不准傅岭南,与他的视线交锋那瞬,沈书雅仍旧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余光瞥见傅启卿走进来的身影,沈书雅把心一横,抽回自己的手,对傅岭南说,“岭南,你别管,像他这样不教训不行。”
说着又要拿藤条往沈关砚身上抽。
傅岭南捉住沈书雅的手,然后松开,对沈关砚说,“回你房间收拾东西。”
沈书雅暗自松了一口气。
沈关砚却没反应过来,直到感受到傅启卿投来的阴郁目光,他如梦初醒,不顾身上的疼跌撞着跑回房间。
他跟着沈书雅住进来后,吃穿用度都是傅启卿的钱,房间没有多少东西是沈关砚自己的。
沈关砚拿出背包不知道装什么,只拿了身份证件跟几件换洗的衣服。
从房间出来时,傅岭南等在门口,见他出来只递过来一个眼神,什么话都没有说。
沈关砚手里的背包被傅岭南拎走了,他像认了主的小狗一样,书包是他的牵引绳,他紧贴着拿他书包的人,迈着发软的腿往外走。
傅启卿立在客厅中央,哪怕沈关砚站在楼梯上,也觉得对方像座铁水浇铸的冷峻山峰,亦或者是能噬人的巨兽。
离他越近,沈关砚心越慌。
傅岭南淡淡地说,“爸,我们走了。”
沈关砚挨着傅岭南,脑袋埋得低低的,傅启卿有没有说话,什么脸色,他都不知道,轰隆隆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走出傅家,闷热的风吹来,沈关砚纸片人似的,竟然被风吹得晃了晃。
旁边的傅岭南扶住他,打开车门,将他摁了进去。
汽车驶出了傅家,那座牢笼一样的别墅在倒车镜中越来越小,沈关砚这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他脱身了。
傅岭南把他从漩涡里带出来了。
第14章
傅岭南没把沈关砚带回自己住的那套二层公寓,而是一套一百多平的三居室。
到地方后他翻出医药箱,让沈关砚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背上的血早就止住了,只是皮肉跟衣服黏在一起,脱的时候沈关砚又出了一波虚汗。
沈书雅下手没留情,光裸白皙的背上翻开着一道道鲜红的皮肉,像是细雪上的污泥,突兀又触目惊心。
傅岭南打开医药箱,先给沈关砚消毒,然后上药。
沈关砚忍着疼,一直没发出声音,手指在抱枕上抓出褶皱,发根被冷汗湿透了,红润的唇也褪了几分颜色。
上好药后,傅岭南没有离开,告诉沈关砚他的房间是哪一个。
沈关砚站在房间门口,叫了他一声。
傅岭南回过头,沈关砚垂着眼说了一句,“谢谢。”
傅岭南看着他头顶晕着弧光,“别想太多,晚安。”
沈关砚回到房间才发现被褥都是新的,有些用品甚至还没拆封。
躺到陌生的床上,背上传来的痛感格外清晰,在寂静的深夜无声地折磨着沈关砚。
但不知道是脱离了傅启卿的掌控,还是连续好几天没睡好觉,哪怕身体疼痛着,沈关砚在这床柔软温香的被褥中还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醒过来时窗外艳阳高照。
傅岭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米白色的餐桌上放着一份早餐。
南瓜粥还是温的,现在喝正好。
沈关砚吃完早饭无所事事,他背上有伤不能干重活,因此只拿抹布擦了擦桌子。
傅岭南的卧室跟书房,沈关砚没敢进去,只打扫了客厅、厨房,还有自己的房间。
他刚打扫完,门铃响了。
是傅岭南请的钟点工,对方又把家里重新打扫了一遍,期间还笑着跟沈关砚交谈了几句。
等人走了之后,沈关砚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
中午傅岭南没回来,但让人送了饭给沈关砚。
吃过饭,沈关砚躺在床上发呆到晚上,期间给沈书雅发了一条消息,但对方没回他。
晚上傅岭南回来了,他似乎从原来那套房子搬到这里住了,昨晚就在这里留宿的。
傅岭南去厨房煮了两份意面,吃完沈关砚本来想帮忙刷碗,但被对方拒绝了。
沈关砚站在门口,看挽着袖口收拾厨房的傅岭南,心里很过意不去。
傅岭南回头问,“伤好点没?”
沈关砚犹如被突然抽查作业的学生,站姿不自觉端正了一些,认真回道:“好多了,不那么疼了。”
傅岭南嗯了一声,又说,“一会儿再上一次药。”
沈关砚点头,“好。”
傅岭南洗干净手,去电视柜下翻医药箱时,来了一通工作电话。
大学毕业后,傅岭南跟朋友合伙搞了一个项目,跟沈关砚说了一句稍等,傅岭南起身接通了电话。
沈关砚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洗澡。
房子有两个卫生间,但只有傅岭南卧室有浴缸,公共卫生间是淋浴。
沈关砚拿着睡衣去浴室时,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的傅岭南突然说,“去我房间用浴缸,后背别着水,容易留疤。”
沈关砚一愣,看过去时傅岭南已经转过头继续讲电话了。
沈关砚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才小心地推开傅岭南卧室的门。
在里面泡了十几分钟,沈关砚裹着睡衣,包着脑袋出来去拿墩布,想打扫一下浴室。
傅岭南还站在窗前,如松的背脊将衬衫拉出挺括的线条,衬得身形格外修长。
见沈关砚出来了,傅岭南朝他走过去。
沈关砚还以为傅岭南要回房间,侧身让了让,对方却站定在他面前,拆下沈关砚好不容易包住脑袋的吸水毛巾,然后重新罩到他头上。
背上的伤刚长好,沈关砚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连擦头发都费劲,因此才包住了头发。
傅岭南夹着手机,手摁在毛巾上,揉着沈关砚的脑袋给他擦头发。
沈关砚呆住,傅岭南动作不重,但他的头皮却一点点麻痹,双肩紧绷。
隔了十几秒,沈关砚才悄悄抬头。
傅岭南身量高,垂着脑袋的沈关砚只能看他光洁的下颌,他还在讲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傅岭南开口,“让裴云斯去办,他跟那边的人熟,再叫上胡秘书。”
他瞳仁的颜色偏浅,声线也低,无论是看人,还是说话,总给人一种疏离冷淡的感觉。
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的。
“让胡秘书告诉方亭那边的人……”傅岭南讲着电话,柔软的毛巾擦过沈关砚潮湿的黑发,出众的五官清冷又正派。
沈关砚看了他几秒,又快速把眼睛移开。
给沈关砚擦完头发,傅岭南将毛巾扔进了洗衣机旁边的衣篓里。
挂完电话,他又给裴云斯打了一通,嘱咐了几句,终于谈完工作上的事。
傅岭南很忙,沈关砚不好打扰他,处理完背上的伤,倒了一杯水放到傅岭南旁边,然后就回房睡觉了。
临睡前,沈关砚看了一眼手机。
沈书雅还是没回他消息,沈关砚摁灭手机屏,沉默地躺到了床上。
隔天傅岭南又是很早就离开了,沈关砚独自一个人吃了早饭跟午饭,等傅岭南晚上回来看了看沈关砚背上的伤。
这种单调的生活重复了三天,沈书雅终于腾出时间约沈关砚见面。
沈关砚把现在住的地址发给了沈书雅,晚上沈书雅开车过来,在小区楼下跟沈关砚见了一面。
沈关砚接到电话从楼上跑下来时,一身鸽子灰休闲套装的沈书雅站在绿植旁,高挑出众的气质引来不少侧目。
沈关砚快步走过去,冷白的皮肤被光照得透亮,鼻尖蒸着细汗,气息微喘,“妈。”
沈书雅平静地看着他,“跑什么?”
沈关砚是怕她等太久,又想确定她是否安全。
沈关砚不傻,他知道那天沈书雅拿藤条抽他,是想要傅岭南心软带他回家,以此摆脱傅启卿。
看着沈书雅那张美丽又不失风韵的脸,沈关砚担心地问,“他……没为难您吧?”
“有什么好为难的?不过就是经济制裁。”沈书雅讥讽一笑,“你比我值钱,没了你,生活费直接少了四十万。”
沈关砚顿时觉得不安,小声说,“妈,你从傅家搬出来吧。”
沈书雅睨了他一眼,“搬出来住哪儿?跟你一块住傅岭南这儿?”
沈关砚一时没吱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手头还有点钱,我转给您租房子。”
“得了吧你。”沈书雅神色冷淡,“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自有打算。”
沈关砚还想说什么,沈书雅已经不想聊这个话题了,问他,“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沈关砚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