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环北路
晚饭散场后,大家各自下楼取车。宋喻明和他们告别后,往停车场东边走去。
程向黎跟在他后面,直到走近停车位,两辆并排停在一起的车同时亮灯,宋喻明才发现自己身边的奔驰e300是程向黎的。
没想到这个人看起来精明世故,开车倒是很低调。
宋喻明心里想着事,眼神不自觉地在他身上多停了几秒。
程向黎从车里取出一个东西,走了过来:“宋医生,你的笔。”
这是那天急救时宋喻明顺手给他的,受外力挤压,笔杆凹下去了一块。
宋喻明看了眼,摆了摆手说:“不用还我了,找个地方扔掉吧。”
反正这样的笔,他家里还有好几盒。
“好,宋医生慢走。”程向黎靠在车上,目送他的车开出停车场,郑重地把这支报废的圆珠笔收进衬衣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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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繁忙的一线城市里,晚高峰似乎没有终点。半小时的车程,宋喻明走走停停,回家已经十点了。
家里还是和往常一样亮着灯,只是今晚刘泽辰桌上摆的,不是堆积成山的案件资料,而是他新到的无人机配件。
宋喻明开门进家,就见茶几上立着装无人机的手提箱,包装盒被拆得乱七八糟,纸板、泡沫随意丢在一边。
伴随着一声猫叫,一只花色匀称的奶牛猫从纸板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你怎么把我的快递拆了?”宋喻明赶忙跨过地上的纸盒,走到刘泽辰面前。
“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爱好。”刘泽辰没有抬头,拿着镜头用力地往机身上怼,“这是你来华国后买的第三台无人机了。做了快十年医生,你还是这么喜欢航模和飞行器。”
“工作和爱好又不冲突。”宋喻明按住了他的手,“机身还没起来,你别乱装镜头。”
他手里这款无人机是大疆今年新出的Inspire3,全幅超广角镜头,18毫米焦段,8K分辨率,比市面上常见的1080P整整放大了16倍,单一个配件就要上万。
看到刘泽辰如此粗暴的手法,宋喻明简直心疼死了。
“对不起老婆,是我手笨了。”刘泽辰满脸堆笑地道歉。
宋喻明埋头收拾桌面,小声抱怨道:“这款无人机从预售起我等了半年,一直想亲自开箱,结果就这样被你拆了。”
刘泽辰意义不明地嗯了声,凑上来搭住了他的肩。宋喻明还在气头上,甩开了他的手:“你是故意的吧?自从我在东航认识了几位朋友,你就一直觉得不舒服。”
“没错,我是不喜欢。”刘泽辰坦然承认,“说实话,你和其他圈子的人吃饭,我都没意见。可你整天和航司的人混在一起,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两人认识二十多年,从小接触到现在,宋喻明很清楚刘泽辰指的是哪件事。
“我放弃小时候的梦想学医,真不是因为那次事故。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后悔过这个决定。”
“别自欺欺人了,宋喻明。”刘泽辰摇了摇头,指着书房的门说,“你要是真放下了,就不会买一柜子航模放家里,还隔三差五地约他们吃饭。看到你还是这么喜欢飞机,我真的过意不去。”
“我没有刺激你的意思,就是单纯喜欢一件事,你别想那么多。”解释了这么多次,刘泽辰还是听不进去,宋喻明也觉得累,“下周外科查房,我明天还要去医院,改天再聊吧。”
说完,他拎起装无人机的手提箱,走上了楼梯。
“等等,”刘泽辰喊住他,“今天的饭局上有飞行员吗?”
“有一个,”宋喻明实话实说,“不过我们没聊几句,也没有认识的打算。”
“行,”刘泽辰点了点头,“你先休息,我过会儿上来。”
养了两年多的猫似乎察觉到了宋喻明的情绪,跟他走进了卧室。
关门的时候,看到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的刘泽辰,宋喻明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像从今年二月,他们决定结婚开始,刘泽辰的态度就变了,总是说他玩心重、不顾家,还经常翻来覆去提一些以前的事。
宋喻明突然有些后悔今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秀恩爱。明明还有三个月就要结婚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3章 念念不忘
程向黎回家后沿着小区河道跑了十公里,然后洗澡睡觉。明天公司要开月度安全会议,晚上六点,他还要执行从龙江机场前往墨尔本的飞行任务。
会后,他在公司食堂吃过午饭,就去做飞行前准备会了。
这趟航班的乘务长,就是昨天他请客吃饭的桑雨彤,第二机长是他的师傅方健。副驾是张生面孔,叫徐升。
程向黎看了下他的简历,31岁,是大改驾转过来的,飞行时长3752小时,其中在B787上1200多小时,已经够机长的放行标准了。
一见面他就热情地上来握手:“程机长好,久仰大名。”
程向黎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久仰大名这种话还是留到见方部长说吧。”
“不不不,您是我们东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宽体机机长,光是这点就值得我向你学习了。”徐升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手。
程向黎顿了顿,有些招架不住这般热情。
毕竟和那些处理过空中险情、拯救了几百人生命的英雄机长相比,他只是民航业里的一颗普通螺丝钉。
几分钟后,方健也来了。两人齐声喊了句方部长好,坐下来开会。
程向黎打开电子飞行包(EFB),也就是公司发的iPad,和他们确认航路点和天气,以及备降机场。
现在澳洲正值初冬,墨尔本受洋流和迎风坡影响,基本上小雨不断。目的地机场给出的天气也是小到中雨,需要做好跑道湿滑和低能见度下二类盲降的准备。
确认好全部情况,机组一行人经过内部安检通道,坐车前往停机坪上飞机。
程向黎在CDU(控制显示单元)上输入航路和航班号,激活了此次路线,对徐升说:“你先去做绕机检查。”
“好!”他响亮地应了声,从飞行箱侧袋里拿出反光背心,屁颠屁颠地跑下去了。
程向黎回头看了眼:“年轻人还真是有干劲。”
方健知道他故意支开徐升,解释说:“我和小徐飞过两趟,挺实在的小伙子,你不用担心。”
程向黎不置可否:“姓徐,和徐总有关系吗?”
“还真被你猜对了,据说是远亲。”
程向黎挑了挑眉:“有靠山还这么会巴结?”
“快放机长了,不想出差错吧。”方健说到这儿,干笑了一声,“向黎,你升机长那会儿,不也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有吗?”程向黎瞥了眼窗外,淡淡道,“忘了。”
“每个人性格不同,好好配合才是关键。”方健也不拿他开玩笑了,毕竟他是这趟航班的责任机长。
“师傅说的是。”程向黎点点头,继续做起飞前检查。
过了二十多分钟,徐升回来了,汇报飞机没有问题。程向黎又下去检查了一遍,然后在EFB上签字,通知乘务组上客。
客舱里开始忙碌起来,下午五点三十,285名乘客登机完毕,舱门关闭。
程向黎按照地面频率的指挥,把飞机滑到跑道外等待。
“东方737,可以起飞,跑道16右,地面风270,4米秒。”耳机里传来了塔台的指令。
“跑道16右可以起飞,东方737。”徐升复诵。
飞机进入跑道,也就到了最重要的起飞阶段。程向黎将油门杆推动到40%,紧紧盯着仪表盘。
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变大,飞机开始加速滑跑。
徐升负责监控飞机状态:“40 N1稳定。”
程向黎按压TOGA电门,放在油门上手随之移动。
徐升:“N1 TOGA.”
程向黎快速扫了眼PFD(主飞行显示器):“证实。”
徐升继续关注发动机仪表:“推力调定。”
“检查。”
“80节。”
“推力保持。”
涡轮转动、引擎轰鸣,飞机一路加速向前,很快就到了决断速度。
“V1。”
程向黎的手从油门杆上收回,操纵飞机拉杆抬轮。
“V2。”
徐升:“抬头。”
“正上升率。”
“收轮。”程向黎发出指令,飞机如同一只高傲的巨鸟,迎着龙江机场的晚霞冲向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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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拆快递的事,宋喻明和刘泽辰闹得不欢而散。刘泽辰直到后半夜才回卧室,自己铺了一床被子,睡在宋喻明身边。
第二天早上,他们依旧没有交流。宋喻明吃了顿简单的早餐,开车去医院。
其实今天他轮休,宋喻明本想和刘泽辰出去吃饭,然后找个场地飞无人机玩,但是因为赌气,又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换好衣服,别上胸牌,宋喻明走进了病房。守在床前的家属听到动静,起身迎接:“宋医生来了?”
宋喻明点了点头,顺手取出一支笔:“我来和你们讨论一下明天的手术。”
患者45岁,男性,两天前在厂里做工时被锅炉水烫伤入院,目前情况稳定,已经完成术前检查。宋喻明现在要和家属确认削痂深度和供皮区的范围。
“你的意思是,把他身上的死皮刮掉,再从好的地方植皮过来,伤口就能自己修复?”
“对,他的创面以深二度为主,烧伤集中在身体右侧,自体皮比较充裕。”家属说话有点口音,宋喻明边写边画,耐心地和他们解释了半个多小时,“不用制备异体皮,手术成本相对低很多,预后情况良好,20天就可以出院。”
“那可太感谢宋医生了。”
“不客气,下午我来找你们签字,有问题随时和我说。”宋喻明交代完注意事项,退出了病房。
来到重症监护室,气氛就不像之前那样轻松了。
这是一位全身重度烧伤合并吸入性损伤的病人,入院当天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前几天手术削去了部分痂皮,用最便宜的猪皮进行覆盖。但家属还是承担不起费用,几次提出要转普通病房。
宋喻明过去的时候,他的妻子正站在门外探视。见医生走来,她搓了搓手,强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宋喻明嗯了声,进去做检查。术后病人精神没有完全恢复,做了气管切开,靠机械通气辅助呼吸。
今天他带的住院医生不在,宋喻明自己动手记了一遍数据,询问值班护士昨晚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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