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禅酒
裴燎放下心,快速收拾东西,出门还不忘记戴口罩。
电梯里碰到裴博瞻时,对方有点好奇:“做贼去?”
裴燎漫不经心道:“感冒了。”
“没想到咱家你先倒下了。”裴博瞻幸灾乐祸,“戴个口罩,怕传染别人?你还挺有公德心。”
“您提醒我了。”裴燎看他一眼,摘掉口罩,“跟您在一起就不戴了。”
裴博瞻:“。”
裴博瞻走到电梯角落,背对着他:“你这是下班吧?干什么去?感个冒就随意翘班?”
“是病假。”裴燎说,“别说不批,回头被救护车拉走进医院,我有权依据劳务法对您进行起诉。”
裴博瞻把手里公文包往后甩去:“逆子!”
裴燎单手接住,不见外地打开包,发现里面有瓶未拆封的香水:“客户送的?什么味?”
“不知道,栀子花吧?”裴博瞻对香水不感兴趣,要不是家里有个调香师妻子,他根本不会收下这份碍事的礼物。
裴燎隐约记得,夏澈的车载香薰就是这种淡雅花香。
裴博瞻还背对着他,他打量几眼,不动声色将香水放进大衣口袋,递还公文包:“一层到了,您该下去了。”
裴博瞻:“你不下去?”
“我去停车场。”裴燎说,“今天有人接我。”
裴博瞻隐约意识到不对,又一时想不起哪里不对。
等下了电梯,才回忆起那混账儿子交家产时,信誓旦旦撂下过“住员工宿舍都不回你家住”的豪言壮语。
而员工宿舍,就在鄢东园区内部。
走两步路的距离,往车库跑什么?还有人接?哪个倒霉蛋被这小子抓住了把柄?
裴博瞻好奇得不行,招呼来助理,问:“刚刚有什么车进VIP停车场了吗?就最近这段时间。”
“过去一个小时内吗?”助理说,“董事长稍等,我联系安保处,为您调一下那边的行车记录。”
“那么麻烦?”裴博瞻蹙眉,“算了,别调了,就这样吧。”
裴燎也快三十了,只要不被人诈骗抛尸野外,他根本懒得管。
当然,前提是不能没脑子,做出对不起集团的事。
比如长了个恋爱脑,偷家里的东西往外送,那他一定会用皮带把人抽进ICU。
裴博瞻幻想完那个场面,又自觉荒谬地笑起来。
哎,最近真是闲的,胡思乱想什么呢?
他裴博瞻的儿子怎么可能是恋爱脑?
喜欢男人的概率,都比当恋爱脑的可能性大!
裴董事长器宇轩昂地走在大厅,丝毫没有意识到手拎公文包重量的减轻。
而另一边,不可能喜欢男人也不可能是恋爱脑的裴博瞻儿子趴在黑色SUV车窗外,神秘兮兮掏出口袋里的香水:“你看看,适不适合当车载香?”
“这不是下季度的新品吗?哪儿来的?”夏澈肉眼可见地开心,“很适合,正好不用抢了。”
“客户给的,裴董用不着。”裴燎睁眼说瞎话。
夏澈没起疑,心情颇好地为他打开车门:“上来吧。”
库里南驾驶位这边能控制两边正副驾车门自动开合,不用下车,很方便。
裴燎却把门合上,坐到了后座:“确实是感冒了,我离你远点。”
夏澈愣了下,似有些出乎意料。
还以为这缺德祖宗会见缝插针传染给他,没想到真那么……体贴?
嘶。
用体贴形容裴燎,真是好不恰当。
他甩甩头,把那股奇怪的心情甩出去,专心开车。
前两天他们一起上下班,车里都会充斥各种公事对话,或者不太和谐的斗嘴。
今天车内安静如鸡,还让人有些不习惯。
少爷没精打采仰躺在后座,哪还有上周趾高气扬的样子?
整个人简直颓成了落水流浪狗,一动也不动。
夏澈怕出事,连忙喊了两声,得到困倦的回应后才放下心,降缓车速:“没事,睡吧。”
“到了喊我。”裴燎囫囵应完,抱着胳膊沉沉睡去。
夏澈趁等红灯,脱下外套精准扔在他身上,才继续开接下来的路。
路不远,没十分钟,他们就安全抵达小区。
好巧不巧,一通迟到的通讯也在这时打了过来。
夏澈有意让后面那人多睡会儿,悄然拿手机下车,倚靠在车尾,接通电话:“爸。”
“小澈,我上午没看到你打电话,不好意思啊。”张彬语气温和,带着份不易察觉的刻意。
夏澈沉默两秒,笑道:“没事儿,就提醒你们注意身体。”
“让你挂心了,我和你妈挺好的。”张彬也笑,“你那怎么样?”
“还不错,正常上班。”
“唉,你从来不让我们操心,就是你哥哥……”
果然,张彬这通电话目的和张翼年挂钩。
夏澈有些疲惫:“您说。”
“翼年他辞职了,想换份工作,真能闹腾。”张彬说,“你哥哥能力不高,我们对他期望低,活得开心就行,想换就换吧。”
夏澈听腻了这些话,熟稔回道:“哪里,哥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张彬乐呵道:“他就是什么都会,样样不精。不过这也行,起码各行各业都有机会尝试。小澈,你那有什么门路吗?可以的话给你哥搭个桥,让他随便闯闯。”
夏澈蹙眉,直言劝阻:“我这边找了关系可不是‘随便’能应付的,要干就全力以赴,之前十来个工作都草草了之,甚至没有好聚好散。爸,不能总这样。”
“我知道,我知道你费心。”张彬尬笑几声,“翼年性格太直了,他就是受不了职场那些虚伪的东西,所以换的勤,你多担待,他去哪都行,能力没什么问题,干啥不是干?”
夏澈心道能力可真是太有问题了。
张翼年前十几份工作季度总结表他都看过,KPI达到30%的都罕见,如此履历,哪有单位愿意要他?
“爸,这个真的有难度。”夏澈狠下心说,“我手里人脉也是有限的,能力不够,实在不能让哥多尝试几次不同人生。”
即便全力压制,末尾还是不自觉用了点阴阳怪气的调子。
张彬那边安静了好久。
再传来,甚至带上了些祈求:“小澈,你就费点心帮他最后一次吧,你也知道,这个社会就是看背景关系,我们没啥用,翼年没有关系帮衬,就那么埋没实在太可惜了。你看你能不能抽空回一趟申城?爸爸给你报销机票。”
夏澈听完,气得呼吸都不稳了。
为什么这两人怎么都看不清,张翼年到底是骡子是马,这些年还不明显吗?
可张彬恳求是真,实在说不出冷硬的拒绝。
因为这夫妻俩是真觉得夏澈很厉害,也是真觉得张翼年有救,滤镜强的打不碎。
就在快心软的时候,一道虚弱的呼唤打断了他感情递进。
“夏澈。”
裴燎裹着他的外套,双手扒窗户,额心抵在手背上,说着虚脱无力的话,吐字却镇静平稳,有种活不过来的腔调:“夏澈,夏澈,我要死了。”
哦哟哦哟,要死了?那可是大事!
夏澈顾不上挂电话,赶忙走过去:“怎么了?”
裴燎费力抬起头,眼睛恹恹半眯着,冷静陈述:“夏澈,我太阳穴好疼,像一千个容嬷嬷同时扎一个紫薇。”
夏澈:“。”
你小子以前不少看琼瑶剧啊?
他懒得吐槽这人比喻水平,望着他泛红的脸颊,声音紧绷:“你发烧了?”
“嗯?”裴燎才反应过来,迟钝地摸自己脑门,“哦,好像是有一点。”
“只有一点吗?”夏澈抬起胳膊,两指并拢,落在他额头上。
下一秒,声调骤然拔高:“你他妈管这叫一点?!”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废物少爷能摸出来个屁?还有一点?再多一点这人就要全身沸腾杀菌了好吗?!
“爸我这边有点关乎人命的大事,回头再联系。”他匆匆撂下一句,迅速挂断,紧接着拨通另一个号码。
裴燎半死不活吊在车窗上:“你在办公吗?你别工作了,你先救一下我,这车出人命后转卖二手跌价很厉害的。”
夏澈:“……”
“我觉得你脑子确实需要高烧彻底杀个菌。”他冷声道,“安静点,我在联系医生上门。”
裴燎闭嘴懂事了几秒,没一会儿又张开:“不接电话吗?哪个医生敢不接你的电话?没有医德,你投诉他。”
夏澈忍无可忍:“你真的很吵,能不能闭嘴!”
真凶。
裴燎努力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把脑袋缩回车内,默默躺平:“哦。”
夏澈没搭理,打完电话转身捞人,才发现某人生气了。
真是给惯的,还有脸生气?
他不跟病号计较,打开车门,单手叉腰靠在门框上:“走吧,医生二十分钟后到。别给我耍脾气,不然我丢你在这儿自生自灭。”
裴燎不至于真那么幼稚,评估完自己横死劳斯莱斯的可能性,坐在椅子上忍辱负重地朝他伸出手:“扶我一把。”
夏澈垂下眸子,视线轻扫那只被裹在黑手套内漂亮的手,淡淡开口:“刚刚还没带手套,这是气到不想碰我?”
裴燎摇摇头,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