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江湖 第40章

作者:北南 标签: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沈大人……他恍然顿悟,这位新任知州许是沈问道之子,沈舟。

背后,容落云将布帘撩开缝隙,暗中凝视沈舟走远。他默然出神,许久才回魂说道:“回去罢,城中不需要咱们操心了。”

霍临风捕捉到这一句,沈舟上任便不必操心,莫非容落云认得沈舟?他未发一言,扬鞭驾车出了城门,再度返回山顶禅院。

天黑之前,不凡宫众人陆续回来,全待在院中。

霍临风嫌挤,仰卧树间闭目假寐,心中却盘算容落云的所作所为。抛开报仇,擒狗官、夺账簿、命令布施散银,桩桩件件都尽了官府职责,如今官府来人,他便一股子功成身退的架势。

正琢磨着,容落云在屋中唤他。

他下树进屋,炕上陆准和刁玉良无聊透顶,在掰腕子,容落云与段怀恪坐在桌边查账簿。见他进来,容落云将两本账簿一推:“杜仲,你将贾炎息和这两本账簿一并送到官府,当心点,别叫人看见你。”

抓好,审好,还送到眼前,新知州真是省力。霍临风领命去办,立即出发。

待人一走,容落云觉得累了,揉揉眼睛伸个懒腰。他伤势未好,引来段怀恪关怀:“你去睡罢,我来看剩下这些。”

容落云瞄一眼炕,老三老四鸠占鹊巢,已经将里面占领。他踱去躺在外面,刚沾枕头便腿上一沉,陆准从后勾着他,还吧唧嘴。

他反肘一顶,陆准险些呕血:“二哥,你我生分了……”

刁玉良又挤来,把手往容落云脸上捂:“二哥,那暗格都腐啦,你闻我的手腥不腥?”

容落云烦不可耐,将被子一蒙不予理会,老三老四只得相拥取暖。许久夜深,屋中彻底安静,屋外也没了人声。

恍恍惚惚快睡着时,他动耳听见有人上山,霍临风归来了。

渐近,进入禅院,至门外,停留片刻又离开禅院,始终没再返回。

容落云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捧着那碗红烛走出门去。众弟子倚墙酣眠,他环顾一圈又走出禅院,昏黑不明中看见霍临风坐在石阶上。

“杜仲。”他叫。

霍临风回头却未起身:“宫主,办妥了。”他以为容落云等他汇报,说罢催促,“很晚了,回去睡罢。”

容落云却朝他走来,迈下一阶坐他身旁。

四方俱黑,就这支蜡烛有光,不过看彼此的面容足够了。忽有风来,霍临风侧身抬手,一手护着火苗,一手揽着对方后背。两肩挨住,低眸抬眼难免对上。

这几日相处,容落云已经习惯这般呵护,不躲不动,任由对方为他挡风。他忽然问:“今日在湖边,为何因帕子对我冷眼?”

霍临风不想说这个:“是属下放肆。”

容落云猜测:“你以为是哪个美人的,所以失望?”对方摇头,他又猜,“你喜欢得紧,不想还给我?”对方仍摇头,他恼了,托住霍临风的下巴掰过来,“你是哑巴不成?”

霍临风问:“宫主这帕子如何得来?”

容落云答:“姐姐绣的,送我的生辰礼。”

霍临风一愣:“……”愣完似觉不够,张张嘴又是一怔。他完全没想到此种可能,容端雨绣的,没错,无名居植着白果树,可见容落云喜欢。生辰礼,怪不得容落云珍贵那帕子,原来是生辰礼。

他难得露出一副傻样子,恍然,高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更始料未及的是,容落云掏出帕子:“此物与你有缘,我本想赠你谢救命之恩。”

霍临风闻言夺下,紧攥着,甚至将容落云一把搂住。容落云手一松,盛蜡烛的小碗沿着石阶滚落下去,清脆得像一串风铃。

“宫主,你刚刚猜对了。”

“什么?”

这风铃音中,霍临风低声:“我喜欢得紧。”

……亦欢喜得紧,后半句他忍住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霍将军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手绢,而容落云回西乾岭的第一件事:姐,再给我绣一条罢!

第25章

蜡烛滚几圈熄灭了, 小碗也不知碎在哪一阶上。

黑黢黢的, 霍临风松开容落云,拥抱过后有一丝尴尬。落水时抱过, 前几日受伤也抱过, 清晨在炕上更是抱得紧密, 可是都和眼下不太一样。

那些拥抱是照顾、支撑、取暖,此时此刻却不同。

至于有何不同, 霍临风鲜少抱男人, 不知,容落云鲜少被男人抱, 亦不知。虽然谁都不知, 但紧张害臊均有一份。

霍临风轻咳掩饰:“宫主, 那我收下了?”

容落云连假咳都不会:“嗯,收着罢。”

对话结束,再次陷入一阵沉默,似乎月黑风高没什么别的可聊。山风又至, 容落云马尾飘荡, 轻轻给了霍临风一耳光。霍临风搓着脸没话找话:“其实出家也不错, 剃光头发落得方便。”

容落云努力接话:“嗯,我看送饭的小和尚总笑嘻嘻的。”

霍临风说:“那个小和尚从小就在寺中,辈分不小。”他声情并茂,仿佛怕对方没兴趣听,“昨夜绑贾炎息时,看见小和尚支使别人干活儿, 还挺威风。”

容落云极配合:“真的吗?看不出来小光头那般厉害。”

两个人一言一语,仗着漆黑看不见,极尽矫揉造作之能事。嚼完寺中弟子的舌头后,眼看又要踏入沉默,容落云绞尽脑汁想出句新的:“你烤的兔子真好吃。”

行军驻扎免不了烤野味,霍临风拿手得很。说到吃食,自他来到江南尝了各色点心,但他独独惦记塞北侯府的蒸梨,嫩香的梨片用桂花糖水蒸熟,热吃冷嚼都分外可口。

容落云听得认真,忍不住问:“你家乡濯沙岛还有哪些有趣的?”

霍临风回忆起塞北城池,酒肆勾栏,大小的铺子,总塞给他热饼的老孺。兜转一遭到定北侯府,数不清的堂院,各屋叽喳的婆子丫头……他许久没想家了,偏生容落云勾他。

他说:“我家中植着一棵玉兰,白色的花,开时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