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腰带
任檀舟撑在桌边的手稍稍往下压了压,指尖用力褪去血色,面上丝毫不为所动,发出一声不近人情的冷笑,“你记这些有什么用?你不做饭,家里的厨子上班第一天会记得比你清楚。”
一句话给季仰真噎得死死的。
他以前连灶台都没有见过,家里有好几位厨子,哪里像他现在这样一日三餐要亲力亲为?
说这些......
季仰真扔下水杯,气势汹汹地吼道:“你大老远来一趟,就是为了来跟我吵架的吗?你到底要搞什么啊,要杀要剐能不能给个准话!”
一场博弈,先沉不住气的是板上钉钉的输家,但季仰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任檀舟毫无波澜的样子永远能气得他一蹦三尺。
“你这样真的好没意思,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季仰真闷得在屋子里来回走,两步就要回头,“你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你今天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周秘书有给你看我发的短信?肯定有!”
自己在锡港的一举一动都会通过周桉传到任檀舟的耳朵里,那条短信又怎么可能被遗漏?
“什么短信?”任檀舟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你发什么了。”
那天是太急了才会发那些话的,现在再让季仰真复述一遍,他还真有点说不出口了。
见季仰真气焰骤降,任檀舟在手机上拨了短号,不到三十秒周秘书就赶到了屋内。
任檀舟言简意赅,“短信。”
周桉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任檀舟扫了他一眼,他才如梦初醒般连忙掏出自己兜里的手机,忙中有序地找到了那条消息。
周桉再看一遍还是觉得太狠了,他胆颤心惊地立在一侧,视线不敢乱转。
一条短信就那么些字,用不了五秒就能看完,但任檀舟却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怎么了,有字儿不认识啊?”
季仰真奚落的话刚出来,任檀舟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他,那支手扔给旁边的周秘书,“出去。”
周桉如获大赦拔脚就走。
季仰真心中的忐忑一点也不比周桉少,他根本就招架不住Alpha举步靠近的气场。
“说话就说话,请你跟我保持距离,而且我那条短信里是有哪里说的不对吗?”季仰真大胆地直视对方,“你也可以提出来。”
“不对的地方?”
任檀舟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声音却温柔得滴出水来,“六十二个字,只有开头七个字是对的,后面的......你觉得呢?”
后面的其实不重要。
季仰真心想他这也算是承认了,于是佯装好奇地问道:“你真喜欢我啊?那你怎么不跟我表白呢?”
他微微睁大的双眼中,蕴着突兀的兴奋因子,这种眼神已经很多年没在他身上出现过了。
是要捉弄人,恶劣的预兆。
任檀舟印象深刻。
不知道季仰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Alpha抬手扼住他脆弱地脖颈,覆着薄茧的虎口卡在动脉处,只要微微收紧手指,就能在顷刻间拧断他的脖子。
“你需要吗?”任檀舟蹙眉,“我的表白。”
轻微的窒息感随着季仰真的沉默而加重。
季仰真不信他真的会掐死自己,反而逆反心理被激出来,下意识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有恃无恐地扯了扯唇角。
“需要。”
他的模样看起来并不真诚。
任檀舟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很擅长拒绝别人的,你不是知道吗?”季仰真咯咯笑起来,眼中的轻蔑之意更甚,“看在我们称兄道弟这么多年的份上,如果你跟我表白,我一定找个别出心裁的理由拒绝你,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窒息感越来越难以忍受,季仰真因为缺氧脸色愈发涨红,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只剩下痛苦难耐的神情。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脖颈间的控制骤然消失,彼时的他已经游走在陷入昏迷的状态边缘,无力支撑,顺着身后的木墙缓缓瘫倒。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
任檀舟眼尾湿红,指腹在眼角蹭了一下,他瞥了眼地上咳嗽不止的季仰真,很快就背过身去,冷声说:“你只不过是个Beta,比你更好看的,滋味更好的Omega大有人在。那次易感期,只有你在我身边,不过是图方便,才选了你。”
真的是这样吗。
“那,那第二次呢?”季仰真好不容易才将气喘匀了,一开口声音却哑得像变了个人,他自己都惊了一下,但还是硬撑着把话说完了。“你知道我讨厌你,不想待在你身边,你还跟狗屁膏药一样追到这里来,谁信你不喜欢我啊?被拒绝了才改口,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没人受得了被这么戳心窝子,任檀舟也不例外。
任檀舟猛地转过身在他面前屈膝蹲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季仰真,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看?”
Alpha的威慑力非同小可,Beta早就习惯于依附于他,潜意识里是不太敢当面锣对面鼓的制造矛盾。
季仰真别扭又不服气的梗着脖子,指印清晰泛红,他嘴巴张了张,反复好几次,却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起初任檀舟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可直到他扑到自己跟前手足无措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锡港最权威的医院在市中心,在车上季仰真急得眼泪都掉了好几颗,如果眼神能杀人,任檀舟早就死了千百次。
好在到了医院之后医生诊断没有大碍,只是肌肉过度紧张导致声带闭合不全,所以出现了暂时性的失声。说来也奇怪,医生刚给他看完,安抚了他几句,他再试着张嘴,竟然又能发出声音了,只不过依旧非常嘶哑。
趁着任檀舟不在诊室内看着他,他用破锣嗓子请医生帮他报警,就说门口那Alpha打人,结果医生只是抱歉的冲他笑笑。
权柄之下,连医疗系统都覆盖到位。
季仰真刹那间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自取其辱了。
他也没有指望任檀舟能跟他道歉,毕竟就算是道歉了也弥补不了他的损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向来是不稀罕的。
出了医院,季仰真也不肯上车,闷头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谁劝也不听,最后被任檀舟捆回了车上。
车子没有再往镇上开,而是直接上了高速。
季仰真得保护嗓子不易开口说话,只能用手机打字给任檀舟看。
【我要回家】
“家?”任檀舟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想再废话,推开了面前的手机。“能不能别闹了,那地方再住下去你就等着感冒,再烧起来,你的嗓子还要不要了?”
倒不是任檀舟想关心他,但他嗓子弄成这样确实是因为自己的失误,真要是变成了哑巴,他得记恨自己一辈子。
任檀舟生气归生气,可他也没有想过真的要把人玩死,带回去放在眼皮子底下养好了再怎么折腾都没事。
本来他也是要把人带回来的。
季仰真急得一脑门汗,又吭哧吭哧打了一堆字过来。
【我有东西还在那里要带走你让司机回头】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任檀舟看了会儿才说:“你能有什么宝贝藏着?一堆破烂都不值个油钱,家里什么都有......下次打字记得加标点符号。”
【很重要的东西! ! ! ! ! ! 】
任檀舟对季仰真早就失去信任了, 以为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不耐烦地扯了下嘴角,“那你说是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了,我让周秘书回去替你拿。”
季仰真一下子就蔫了。
任檀舟冷笑一声,心说就知道你是骗人的。
“季仰真,别想着再耍什么花招,老老实实地跟我回去,除非你想做一辈子的黑户,像阴沟里的老鼠永远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那种日子你也体验过了,不好受是不是?”
季仰真窝在角落里不动弹了,攥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阴沟里的老鼠是什么形容,他大概也不希望他跟这样的词沾上边。
任檀舟闭上眼睛休息,过了会儿胳膊又被捣了捣。
季仰真把手机丢到他腿上,然后人又退回角落里。
【天窗暗格,胸针】
......
季仰真以为任檀舟会把他带回郊区的别墅。
在车上颠簸了将近十个小时,再好的车坐着也难受,他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根本想不通任檀舟这贱人为什么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车子驶入熟悉的街道,盐京寸土寸金的商业区中心里唯一辟出高档住宅楼,绿化覆盖率高,一进小区就能看到美轮美奂的空中花园。
季仰真和任檀舟在搬到郊区的别墅之前,一直住在这里。
这里跟别墅有很大的区别,出了规格差距大,住家人口也差很多。
别墅里光是做家务的阿姨就有三位,可是以前这里就只有一位做饭的厨子外加一位打扫卫生的阿姨。
他们上高三的时候搬到这里,掰着手指头数也得有五六年。上大学的时候俩人不在一个校区,季仰真跟任檀舟一周末也就回家见两天。后来开始实习之后,季仰真的单位就在任檀舟公司的斜对面,离家也不远,中午只要有空就会一起回家吃饭。
是为什么搬到别墅去的,季仰真也不想再提了。
季仰真再搬回这么宽敞的房子竟然还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有些局促的站在玄关处,直到任檀舟换了鞋进客厅,看他还傻站在门口,问他是不是还要我给你拿拖鞋?他才木楞楞的换了鞋往里走。
换了个宽敞点的笼子。
这里除了他和任檀舟,再没有别人。
两百多平的房子,四间卧室打通变成两间,没有住家保姆能住的地方。
季仰真走到自己那间,里头陈设还跟以前一样,唯一显著的变化是他床头柜摆着的照片不见了。
再往衣帽间去,他隔着玻璃柜挨个看自己以前收藏的腕表,心里没半点久别重逢的感慨,只默默着回忆每一只的价格。
任檀舟为什么要带他回这里......
季仰真没精力再去细想,脱掉身上的衣服洗了个澡,然后钻进被窝里睡觉了。
他没有关门,不是忘记了,是因为他知道就算锁起来也会被任檀舟打开,索性就不关了。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任檀舟在书房又待了一会儿,洗漱完接近三点。
他也没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就到了季仰真这里。
家里有暖气,季仰真被子盖得横七竖八,胳膊和腿都扔在外面。
任檀舟整理完被子才上床,季仰真睡得没有多深,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也只是短促地皱了下眉,被他捞进怀里的时候也没有挣扎。
两人相安无事地睡到天亮。
任檀舟醒得比季仰真早一些,周秘书在来之前给他发了消息,他轻手轻脚地下床穿上睡袍后才去开门。
周秘书手上提着早餐,把东西放下之后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只方形绒布盒。
任檀舟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打发走了周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