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吉不高兴地停步:“你明明知道能吃的,只是没有你家里的高级罢了。这么说到底是想表达嫌弃,还是显示优越感呢?其实并没有谁强迫你在这里生活。”

被怼了的骆离陷入沉默。

沈吉意识到自己凶了点,找到座位后郁闷落座。

骆离坐到他对面,哼笑说:“怎么,心情不好啊?觉得自己害死了那个女明星?”

其实经过星云大师一番开导,道理已经很明白了,沈吉只是不想听到大家对宝珠莫须有的揣测,毕竟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内心从来见不得光,死了以后也揭示不了所承受的真相,当真是件很可悲的事情。

他食不知味地吃着饭,始终不讲话,骆离也没再多问,勉勉强强地品尝起面前的套餐。

气氛正在尴尬之时,两人手机竟同时收到消息。

沈吉拿起一看,心印小群里跳出了李蜀传来的大量截图。

不知是哪路神仙在外网曝光了宝珠自入行以后受到的潜规则和不公待遇,甚至颇为条理分明地把这些事和之前那几个死掉的娱乐公司老板的行迹串联了起来,并用蛛丝马迹暗示出更多黑暗内幕。

这些内容,可比宝珠的死还要骇人听闻,尽管只发布了十几分钟,就已经在年轻网民的手机里疯狂传播起来,估计下午就要人尽皆知了。

到时候,涉事者的身亡始末,必将成为日光下再也藏不住的离奇谈资。

骆离显然也接收到了类似的情报,他忍不住切了声:“谁这么有闲功夫,替他人伸张正义啊?但这也改变不了宝珠之前恶劣的所作所为。”

沈吉似乎猜到了答案,又不敢多问,毕竟这种事……显然是公事公办的特勤部所不允许的。

*

果不其然,前去警局开会的江之野刚把车开进大门,就被秦凯煞有介事地匆匆拦住。

他无奈停车。

秦凯钻到副驾驶座上,指着手机上的舆情监控说:“这是你干的吧?你疯了?”

江之野抬眸:“不知你在说什么。”

秦凯哼哼:“有本事别被上面抓到把柄。”

江之野全不在意:“哦。”

虽然身在特勤部,但江之野绝对是个特例,秦凯倒也不想多事惹毛他,收起手机说:“最近这几个心印都很麻烦,要不要找沈吉一起来看看?毕竟他这个傀儡小雷达还是挺好使的。”

江之野拒绝:“不了,沈吉外婆今天生日。”

秦凯答应了声,又侧头:“那你不去吗?”

江之野:“去干什么?”

秦凯:“哎呀,他就一个长辈,你还不打点好了?”

江之野:“打点什么?”

被反问的秦凯一头雾水:“你没在追沈吉吗?”

江之野把车停好才叹息:“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已经跟馆长合作多年的秦凯颇为恨铁不成钢,啧了声:“看来我会错意了啊,我寻思你光棍多年,终于有点正常男人的想法了,原来还真是替恩人看孩子,高尚。”

江之野率先走出车去。

秦凯紧跟在后面:“你慢点,稍微照顾下残疾人。”

江之野不得不放缓了步伐。

秦凯笑嘻嘻:“既然如此,别人追他也没关系吧?沈吉来这边开过一次会,有好几个同事跟我打听呢,你知道,那小孩模样是挺可爱的,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

江之野终于停步:“我看你不是工作太累,你是工作量不饱和,这几个心印你自己想办法吧,我没空。”

秦凯立刻收起玩笑:“诶诶,怎么还翻脸了呢?”

第71章 地羊斋

傍晚的年画店里难得热闹, 李蜀正在给宋丽娟展示他刚带来的智能拖地机,沈吉又在厨房忙活个不停,里面时不时就传来煎炒食物的热闹动静。

对独身主义的宋丽娟来说, 能在晚年拥有这样的天伦之乐, 已是值得向佛祖还愿的幸福了。

她正乐呵呵时,院门又被人敲响。

沈吉急着跑去迎接:“我给李蜀叫的奶茶到了?”

结果站在外面的竟然是衣冠楚楚的江之野。

沈吉怔愣地看向他手里拎的古风礼物盒子, 属实有点意外:“馆长,你来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呀?”

江之野不回答, 径直进了前厅,迎上宋丽娟就温文尔雅地说道:“生日快乐。”

宋丽娟没办法把他当成普通的晚辈, 又有点提防这么不好拿捏的男人真把外孙子给拐跑,但人家毕竟是来给她庆生的, 她的表情仍旧挺高兴:“谢谢啊,坐。”

靠在沙发上的李蜀眼神发生了微妙变化, 忽然笑着站起身说:“真好奇江馆长买了什么啊?阿婆, 给我看看。”

宋丽娟劝不住这小子追问, 在旁拿出礼盒, 意外地看到被打开的盒子里摆着一套晶莹剔透的白瓷茶具, 以至于熟识古玩的她不由惊呼:“这、这可不是普通玩意啊, 太贵了,我不能收。”

江之野认真道:“没关系我也只是借花献佛。”

已关门回屋的沈吉好奇地凑过来。

江之野解释说:“其实这是胡语微留下的,当年她说您喜欢茶道,特意收回来,打算找个由头送给您, 结果后来……没顾上这些, 人就走了。刚好我前阵子从仓库里翻到,又听沈吉说今天是您的生日, 便带过来了。”

宋丽娟不喜社交,朋友不多,今日忽然提起她早就生死未卜的挚友,原本还面上带笑的老太太立刻就红了眼圈,她赶紧背过身去抹了下眼角,而后又笑说:“你有心了。”

沈吉瞧着外婆把那套古董茶具小心端走,难免将信将疑,悄悄地拉住江之野的外套小声说:“你不会是怕我外婆不肯要,故意在编故事吧?”

江之野反握住沈吉的手:“我为什么要编?”

此时又不在副本里又没赶路,忽然双手相握,氛围难免微妙。

由于李蜀在旁眼神玩味地盯着,沈吉本能地想收回胳膊,可江之野偏握得更紧。

馆长似乎在等沈吉怎么评价他对宋丽娟的好意,恰在这时,厨房里传来奇怪的滋滋声,沈吉立刻趁乱跑开:“哎呀,我的红烧鱼!”

在旁边咬着百纯,眼神狡黠的李蜀把两个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什么废话都没说,只朝瞧过来的江之野露出笑脸,把饼干嚼得清脆作响。

*

虽然庆祝生日的人员组合比较奇怪,但沈吉辛辛苦苦做的满桌菜肴却极丰盛诱人,加上宋丽娟因那套茶具心情大好,所以整体气氛还算是挺融洽的。

梦傀贼溜溜地躲在沈吉的帽衫里:“臭猫无事献殷勤啊,他这家伙大有问题。”

沈吉羞涩地暗想:“能有什么问题?肯定是因为外公外婆,难道是因为我啊。”

梦傀:“要是因为老馆长,臭猫为什么今年才把茶具带来?可能他想通了,虽然你这个人比较菜,但你可以进收容室啊,刚好拿下你就能当沈家的赘婿!”

沈吉立刻被果汁呛到,狼狈地咳嗽起来。

宋丽娟失笑:“喝个水急什么?”

沈吉用纸巾挡住表情,摇了摇头。

李蜀平时都在公司吃外卖,好不容易有美味在前,自然吃得不亦乐乎,没想到江之野也没少动筷子,看来这顿饭对他来说,并不算味道全无。

沈吉稍微放心,正想主动讲两句体面话,院门处又传来了新的拍打声,节奏急匆匆的,莫名惹来不安。

宋丽娟疑惑:“还有客人?”

李蜀乌鸦嘴:“不会是你那个霸总表哥吧?”

沈吉边走去开门边说:“应当不会,他若来了,那动静肯定隔十条街都能听见。”

果然,外面并没有骆离的身影,甚至并瞧不见来客,只地上一个孤零零的袋子在那里躺着,显得颇为神秘。

沈吉把它拿回餐桌旁,翻来覆去地检查:“好像是装快递用的,也没有收件人啊?外婆,是给你的吗?”

宋丽娟摇头。

沈吉想把它打开来看,不料江之野却主动伸手拿了过去,率先撕开袋子,从里面摸出个素描本。

他飞速翻阅后后,原本平静的脸色顿时冷峻了起来,把本子塞回到沈吉怀里的同时,连风衣都顾不得穿上,便大步冲出了门。

这利落的反应真把宋丽娟吓到了,她和李蜀都忍不住凑到沈吉身边,瞧起本子里的内容。

沈吉不安地翻阅,素描本的第一页赫然画着个头骨,上书“心印灵纹,由恐恨之意所化,善引同道中人,得之即可获得反杀怨力,送所恨者堕入无间地狱……”

李蜀惊讶:“是关于心印的记录!”

沈吉赶紧往后翻,厚厚的素描本里,每页都是与心印有关的内容,有些记着名字、有些记着能力,有些记着器物由来,有些记着寻觅它的线索……看起来绘制它的作者费了很多心思,而且的确非常了解这类东西!

画和字一样,每个人留下的风格都各不相同,其实看到头骨的素描,沈吉便已有了强烈的预感,所以当他匆匆将那些内容全部读过,再翻回扉页时,完全不意外那里落下的名字:沈奈。

这是……妈妈留下的吗?她把它遗落在何处,又是被谁送了回来?其间有怎么样的曲折,究竟藏着什么目的?

沈吉心里全是无法得到回答的疑问,他想象着背后可能潜藏的巨大的阴谋,不禁全身发冷。

宋丽娟难过地扶住外孙子颤抖的后背,用苍白的语言尽力安慰:“不会有事的,别害怕。”

沈吉努力点了点头。

短短几分钟,刚追出去的江之野已经回来了,他难得有些微微气喘,随手把长发往后撩开的同时,直接将个穿外卖服的壮汉丢到地上,望向沈吉说:“是这家伙送过来的,你见过他吗?”

沈吉投去疑惑的目光,确实完全不认识。

那家伙显然是被江之野非人类的暴力吓到了,缩在地上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我就是接了个跑腿单子,对方离得不远,又加了五十块钱,只要求不当面交货……我寻思也没什么就答应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

这里不是副本,对方又是个活生生的人,加之老寿星还在场,江之野向来“手起刀落”的行为方式只能有所收敛,掏出特勤部的证件说:“你涉案了,明白吗?”

男人颤抖地确认过几眼,更显得慌张且郁闷:“我就知道加那么多钱准没好事,但真跟我没关系啊!”

江之野盘问的同时伸出手来:“送货人男的女的,长什么样?订单记录给我检查一下。”

男人掏出手机抱怨:“我没见着,对方就把东西放在个公用寄存柜里,一直打字跟我交流,你瞧。”

市面上关于心印的线索,每条都能够拍卖出出不菲的价格,而沈吉刚得到的心印记录数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无论躲在背后的人是谁,忽然将这么价值连城的档案送过来,一定藏着周密的计划,绝不可能轻易露馅。

江之野眼神淡漠地翻阅过手机,果然只瞧见个刚注册的神秘小号,估摸着再这样追踪下去也很难有所发现,便决定先把这麻烦事丢给秦凯再说。

他将手机还给对方:“行了,详细的情况你到警局做笔录吧,等下会有人来接你的。”

也不晓得刚才在外面发生过什么肢体冲突,男人苦着张脸,完全不敢讨价还价。

沈吉与李蜀和外婆面面相觑,难免因这素描本而失去了庆祝生日的兴致,以至于整个小院的氛围,都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

收到消息后,秦凯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派警察过来了,然经过一番调查取证,还是折腾到了很晚才有初步结论。

不出江之野的所料,暗地里安排这件事的人极擅长网络技术:所有相关账号都是偷盗身份临时注册的,关键的地点的监控也早已遭到破坏,根本不可能查到笔记本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