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刑?沈吉努力“回忆”起来。

副本背景里似乎有这么个角色的存在,好像是很多年前就被判了终身□□的重刑犯,他身手了得,颇具领导美丽,在犯人中地位最高,平时一呼百应,无谁敢惹但实际上又会配合唐忠,帮忙管理着犯人们不闹大事。总之亦黑亦白,很是神秘。

雷三把烫好的酒从锅里拿出来,笑嘻嘻说:“最近抓进来个模样颇俊的秀才,看着文文弱弱的,被好多犯人惦记过。结果那秀才是个狠货,惦记他的便宜没赚着,还被阉了!老刑一瞧,这是人才啊,就宣称以后秀才由他护着,两人整日混在一起有商有量,很让狱长提防呢。”

这话有多少可靠的成分,现在还没法准确推断,但总可看出来:唐忠和犯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博弈——毕竟在北疆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大周朝的律法,本就形同虚设了。

沈吉瞎琢磨的空档,雷三已把吃食准备齐全,嘱咐道:“走着把!记住,我带你接了这么好的差事,你若得到赏钱,可得分给我一半啊。”

……好什么好,逼人去潜规则,连老鸨都不如。

纵然沈吉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

第93章 蚕魂塔

在可怕的旧世界, 阶级是最无情的存在。

恐怖的蚕魂塔内条件恶劣,少点柴火便能把人冻死,但狱长唐忠的房中却温暖如春, 甚至摆满了这不毛之地难于见到的实木家具和细腻瓷器, 实在可恶。

由于屋内屋外都有值班的狱卒,猥琐的雷三连脑袋都不敢多抬, 但沈吉却忍不住悄悄抬眸观察:只见个魁梧精壮的老男人坐在案前写着折子,他满脸正气, 身上官袍华丽,想必正是狱长唐忠了。

“唐大人!请用晚餐!”

雷三发现狱长似在走神, 鼓起勇气喊了句。

唐忠嗯了声,合上正书写的的奏折。

沈吉立刻上前摆盘倒酒。

由于角色经历过很多苦楚, 这双手自然不如现实中光滑,但白皙的皮肤在如此苦寒之地还是很少见的。

唐忠不经意地扫过沈吉的脸, 而后又多看过几眼, 腻人的色心, 顿时从眼神深处蔓了出来。

由于他的反应实在过于“经典”, 连梦傀都看不过去:“呀!果然是个老流氓!”

沈吉忍住心里的不屑:“唐大人请用餐。”

唐忠开始故作威严:“新来的?怎么没见过你?”

“小的一直在伙房丁字班当差。”沈吉敷衍着回答, “负责烹饪和发放犯人每日所食之物。”

唐忠竟然立刻安排道:“这么端正的美人, 与那些东西打交道可惜了,调去甲字班吧。”

所谓甲乙丙丁,是伺候不同阶层的伙房工作组,甲字班自然是给狱长其他几位大人备饭了,这好处顿时让雷三满脸羡慕。

但沈吉可不想失去接触囚犯的机会, 拱手道:“多谢唐大人抬爱, 不过这几日大家都感染了风寒,丁字班根本忙不开身, 我还是得多兼顾点才行。”

“也是,难得你小小年纪有此担当。”唐忠说话很是人模狗样,其肮脏心思却昭然若揭,“行,那你留下陪本官用餐,其他人都去忙吧!今夜风雪大,塔内各处要加紧巡逻,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来与我报告。”

“是!”众人应声。

雷三和狱卒们一起快步离开,临出门时还得意地瞧了沈吉一眼,显然是在炫耀自己的小聪明非常有效,暗示沈吉别忘了分好处给他。

狱长卧房内转而便只剩下微妙的安静。

唐忠道貌岸然,朗声一笑:“坐,陪本官喝两盅。”

沈吉垂眸:“小的不敢。”

唐忠立刻想去拉他的手,沈吉却瞬间钻了空子,又把手挪去倒酒,胡言道:“北疆荒地,酒这么珍贵的东西,只有唐大人这种国之栋梁才配享用。”

梦傀:“……你还真说的出口啊!”

这也不能怪沈吉谄媚,平心而论,他这杨清秀可爱的长相,在成长过程中也没少招来有心之人的惦记,但现代人么……就像这假正经的唐忠,多少都要点脸,所以沈吉的确会些周旋之术,能想办法保护自己周全,这总比对上那种暴力疯批要容易得多。

果不其然,唐大人因沈吉的话哈哈大笑,摸着唇上的胡须说:“既然在苦寒之地当差,大家就都是兄弟,不必分个高低——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沈吉退到一旁乖乖自我介绍。

唐大人脸上半点异样都没有,怎么看都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他应该不是位认得沈家家主的心印猎人了?沈吉不由暗暗地琢磨起来。

唐大人感慨:“正是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啦。”

沈吉淡笑:“养活自己都困难。”

唐大人故作关心:“怎么,每月军饷不够花吗?”

沈吉沉默,不敢乱答。

唐大人虽然色心重,倒是不小气,立刻从桌上拿起个把玩玉件递给他:“拿去兑点银子吧。”

【主线任务:接受唐忠打赏】

【接下】

【拒绝】

无情的电子音公布了故事分支。

要拿么?拿了,必要付出代价,不拿,会不会惹怒对方?

沈吉纠结了几秒钟,还是伸出了手去。

梦傀:“这就对了,我不会告诉臭猫他绿了的!”

唐忠将玉件塞进沈吉手里,自然趁机相握,贪婪地摩挲着说:“瞧你这张漂亮脸蛋,若娶妻真是可惜了。”

沈吉恶心到想直接给他一拳,气得双手发抖。

唐忠只以为少年是生涩害怕,又试图拉扯他:“别紧张,本官啊,就是看你可人,想疼疼你。”

这条直线果然不是容易接受的,就在沈吉即将忍无可忍之际,已离开的狱卒冲回来禀告:“唐大人,外面有队人马,急着想要见您。”

唐忠脸色一怔:“什么人马?”

沈吉趁机躲到边上偷听。

狱卒回答:“是位姓李的大人,说是您的旧识,这是他的腰牌——小的瞅他带的那群人,像是灾民。”

这蚕魂塔与世隔绝,可能只有探子和狱长才稍微了解些外界的情况。

唐忠摸着胡子琢磨:“灾民?莫非打起仗来了?”

而后他才招手:“原来李腾飞李大人啊……我认识的,早年的兄弟了,快请他过来详聊便是。”

狱卒应声:“是!”

说完,他便拎着剑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

副本外,白鸭山。

仍旧肆虐的风雪,让雪山的能见度极地。

忽然之间,山崖上的某处凭空摔出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吴格予。

他狼狈地扑倒在地上,猛吐出口血来,殷红的液体溅射在白皑皑的血中格外令人心惊,幸好被下属用力地扶住,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吴格予艰难开口,声音都哑得变调了:“我没事。那江之野,比爷爷说得还难对付!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旁边的黑衣人禀告:“刚才已经检测到副本开启和关闭的震颤了!江之野没赶进去!”

吴格予抹掉嘴角的血渍:“所以就算沈吉真进了副本,也只有他自己而已?这便容易对付多了。”

黑衣人点头:“小少爷肯定会得手的!若重创沈吉,那博物馆必要因此一蹶不振!”

提起不争气的弟弟,吴格予倒没给出什么好脸色,只蹙眉吩咐:“先别乐观,加紧白鸭山的巡逻,那江之野跑到哪里去了,必须第一时间定位到!”

黑衣人齐齐应声。

吴格予再度望向白茫茫的风雪,眉宇间忧色轻浮。

*

唐忠房间的炉火烧得噼啪作响,由于要接待客人,这位大人又恢复了正义凛然的模样。

而沈吉则被支到稍远处静静等待——狱长似乎把蚕魂塔的一切都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并不会对小狱卒所有提防。

色|欲昏心的唐忠显然想在应付完闲事后,继续刚才令人作呕的揩油行为,甚至做些更过分事情,但按照副本惯有的节奏,恐怖的变化很快就要到来了,沈吉完全不慌。

没等多久,狱卒便带着人走了进来,拜访者是位身着武官盔甲的雄壮男人。

“见过唐将军。”

男人眉宇英气,说话声如洪钟。

在属于沈吉角色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方才听狱卒念叨了句:他叫李腾飞?估计不是唐忠曾经带兵打仗时的旧部,便是在朝中的交好了

这冰天雪地的,他带了一群灾民来监狱干什么?沈吉忍不住垂眸琢磨。

果然唐忠和那李腾飞的关系还算不错,见到人热情起身相迎:“腾飞啊,常州一别,你我也有二十年未见了,怎么今夜到了北疆?快叫我瞧瞧,还是当年的模样啊!英姿勃发!”

李腾飞显得有些激动,但那激动中夹杂着恐惧,以至于语出惊人:“唐将军!属下本不该如此叨扰,但是……出大事了!大周朝,怕是、怕是要亡了!”

话毕,他便满脸痛苦地扑通跪地。

沈吉诧异抬头。

唐忠也傻掉:“你说什、什么……”

梦傀:“若是这样的话,这里的犯人肯定要反了。”

连小机器人都想得到的问题,唐忠自然有所意识,他随即面色难看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腾飞眼神恍惚,神色逐渐崩溃而迷惘:“半月前,太子与丞相逼宫,被西楚所利用,搞得贼军趁虚而入挑起大战,只三日,京城便已失守,圣上……圣上全族,都被斩首于南门口……大周……没了啊!”

皇帝身死,臣子还算臣子吗?唐忠身形晃了晃,一时间不知该回答什么似的。

此刻李腾飞语气里竟带出几分哭腔:“唐将军驻守偏远地方,才没听到消息,但属下句句不假!将军可立刻派出探子调查……战火很快就会蔓延到北疆,还请将军早做打算啊。”

唐忠艰难回神,继续追问:“那你呢?晋西军呢?”

李腾飞满脸绝望:“被打得七零八落,早就散了。我、我是逃出来的,别看一身官服,其实已经……”

确实,连皇帝都死了,官的确不再成官。

李腾飞说到这里,想起了自己肩负的正经事,叩首说:“其实,我是带着一路难民艰难北上,逃到了此处的,实在、实在是没有半点吃的了。今夜进塔,是希望唐将军能够念在你我的旧情上收留他们,难民里不止老弱,更多的是可以当苦力的壮年,不比那些犯人们差,肯定能做事的。”

还真是来投靠的。唐忠的表情逐渐冷静下来,为难地沉默了几秒,才问:“多少难民?细细报来。”

李腾飞早已有所准备,拱了拱生满冻疮的手:“除我之外,还剩三百零七人,其中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子一百五十三,女子七十七。十四岁以下四十一人,五十岁以上三十六人。”

……这么多角色,都是会发生冲突的吗?沈吉听了难免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