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野淡笑:“只是觉得它有点可怜。”

沈吉疑惑地眨了眨眼。

江之野解释:“镜子是执念生出来的心印,怀有执念的那个女人因为战乱和爱人失散了,在大理等了他一辈子都没等到,最后化成一具枯骨,只留下这面镜子。事发地离这边不远,我就把镜子放在这里,想着或许有什么奇迹也说不定。”

“奇迹?就算那个男的还活着也很老了吧?你还真是信命呢。”沈吉听起来,觉得这个故事更像《聊斋》里的精怪传说,不禁又戳了戳镜子,转而又担心:“可是乱丢在这里,生出副本来怎么办啊?还是会有人类被控制。”

江之野:“不会,这房子内外都是我的能量,它太弱小了,它还是只能等待。”

说着他便把一个小盒子递到沈吉手里。

沈吉打开来看,里面都是门卡钥匙之类的东西。

江之野道:“如果你喜欢这里的话,想来玩就来,但不要带别人住进来,毕竟有个心印在楼上。”

沈吉愣了愣,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呀?我——”

江之野揉了揉他的短发,打断道:“累了吧?主卧那边有温泉,你去玩一会儿。我得给秦凯打个电话聊点事情,外卖在路上了,等下饿了吃。”

沈吉已经习惯了他的忙忙碌碌,点头答应:“好。”

*

不得不说大理可真是个好地方,充满了云南风情的卧室外还真有个石质的大温泉,泉水清澈微烫,热气腾腾的水蒸汽让早春的夜温暖极了。

沈吉洗干净后便拿着冰淇淋泡了进去,开心地找到个位置开始品尝。温泉周围是盛开的粉紫色绣球花,抬头又能看到久违的繁星,环境实在如梦似幻。

这让少年不禁想起馆长的疑问——人类的浪漫到底是什么呢?是玫瑰还是星星?

如此抽象的问题其实沈吉自己也回答不出来,在他看来,只要能和江之野在一起,哪怕是在副本里狼狈不堪、生死难料的时刻,事后想起来也是浪漫的。

不这么想的人恐怕恰恰是江之野。

正走神时,落地窗忽被拉开。

沈吉瞬间回神,侧头见到已经换上了浴袍的馆长。他根本还没来得及讲话,馆长就把浴袍脱了,露出未着寸缕的健美身体,直接迈进水中。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那尺寸都让少年很是震惊。

尽管两人早就不知□□相对过多少次了,这里灯火通明的,沈吉还是非常害羞,小声问:“你忙完了啊?”

江之野带笑看他:“躲什么?”

其实沈吉只是趁他入水偷偷往旁边坐了坐,没想被他察觉到了,忙嘴硬说:“怕你兽性大发!”

“哦。”江之野抬手搂住少年的细腰,一把就拽到自己身边,搞得水花四溅,他慢慢用大拇指抹去沈吉脸上的水渍,笑着问:“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很好吃?”

沈吉红着脸瞪他,发现自己手中的盒子已经灌进水去了,不由气恼:“我的冰淇淋被你弄脏了!”

“一整天不吃饭,就会吃这种没营养的儿童食品。”江之野抱怨了句,顺势把盒子拿走放到水台上,亲了亲沈吉的嘴唇:“想把你也弄脏,可以吗?”

不知是不是温泉太热的关系,沈吉的面颊像个苹果颜色的果冻,又软又红,大眼睛也湿漉漉,默默地盯着馆长深邃的眼睛,走神地说了句:“我总觉得你眼睛里有星轮在旋转,可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星轮。星仪。天垣。

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江之野正轻抚他后背的手忽地滞住,而后并没有回答,只是用更深的吻阻住了他相当危险的猜测。

唇舌缠绵间,彼此都有些忘乎所以。

沈吉并不是欲拒还迎的性格,相反他很沉迷享受和馆长的亲昵,不知不觉就完全失去了力气,轻抱着他小声道:“我好热……温泉太热了,大猫猫,我快晕倒了……”

少年的确全身发软,全依赖着江之野的大手才勉强坐直。江之野慢慢结束了亲吻,并没有继续动作,只是认真地看着他:“我有个礼物想送你,不知这个时候合不合适?”

沈吉脑袋里迷迷糊糊的:“什么礼物……”

江之野腾出手去在浴袍里摸索出个盒子,用手指轻轻拨开,里面是那对刻着名字的钻戒。

谁也不会对心爱之人买戒指无动于衷。沈吉顿时呆滞了,粘着水珠的长睫毛折射出钻石朦胧的光辉。

江之野拉起沈吉的手,轻声说:“我好像不适合做这种事情,做得越多你越不安,你是不是已经习惯我自私的样子了?我一付出,你就觉得我有目的?”

“你不是自私……其实没有那么多原因,我就是喜欢你本来的样子。”沈吉回答,“你不需要为了我勉强自己,而且这总让我感觉,你好像要抛下我走了,急着安排各种事情,照顾一下我的后半辈子,好让你自己安心点。”

过于直率的话让江之野沉默。

沈吉原本是很激动的,此刻却很难过,哽咽说:“我不是想要这些啊,我要是想要,早就有很多机会啦,毕竟嘛……我爸妈遗传给我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在这世界上是很占便宜的。可那些对我没意义,我就需要你喜欢我,希望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始终对我诚实,那就够了。”

“可你毕竟不是活在真空里,你第一次试图养我时,不也是买了一堆奇怪的猫咪用品吗?”江之野忽然提起很久之前的事来,而后看向他,“所以我既然和你在一起了,当然也要去理解人类究竟需要什么,我总得照顾好自己的老婆,这种事,不能推给别人去做吧?”

沈吉害羞:“你叫我什么?”

江之野亲了他一下:“老婆。”

若是别人乱叫这个词沈吉是一定会炸毛的,可被馆长叫出来,他却觉得很不好意思,立即就把脸贴到了他宽厚的肩膀上:“大猫猫,在学怎么饲养人类是吧?”

江之野说:“学习怎么养老婆。”

此刻的温情让沈吉产生了种一切麻烦都没大所谓的错觉,他又抬起头,小声说:“那你答应我,要养就养我一辈子,不准忽然失踪,不准抛下我一个人,你发誓。”

江之野道:“好。”

沈吉仍旧不那么信任,威胁道:“我最讨厌自我牺牲的戏码,你敢自作主张地丢下我不管,我立刻就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信不信?”

江之野轻轻掐住他的脖子反问:“你信不信我从今天就把你关在这,永远不让你走?”

看他这反应,沈吉稍微放下心来。

江之野慢慢松下手,拿起那枚稍小的钻戒追问:“那你愿意吗?被我一辈子照顾。”

沈吉想说,并不是被照顾,而是彼此照顾,否则这段关系是没可能长远的。可他觉得以馆长的身份和性格,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能在星光和钻戒面前输出人生观的,只有傻瓜。

看着钻戒被带到无名指的时候,情绪总是非常激动的,沈吉心跳得很是剧烈,小心地拿起另外一枚戒指,也带到了江之野的手上,而后又慢慢地和他十指相握。

十指交缠,让最近积累在心里的不安逐渐融化成了种无法言喻的温暖,沈吉抬头凝望江之野,眼神对视上的刹那,忘乎所以的亲吻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温柔的爱抚逐渐变了味道,沈吉在某一刻忽而动作一僵,而后害羞地调整了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搂着江之野的脖颈,贴靠在他怀里说:“你、你轻一点。”

而后他隔着身体听到了馆长更加鲜明的心跳声,想象到那是另外一颗鲜红的心脏在为自己跳动时,又瞬时无比激动,小声喃喃道:“痛一点也没什么。”

*

这种事情,虽然像江之野所言要遵循本能,但多少也是有些技巧在的。尽管已经借着温泉水的天时地利,很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到那一刻发生时,沈吉仍感觉身体像被劈开了似的,痛到冷汗直流。

但是很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现在放弃的话,以后还有机会吗?

沈家的墓地已经足够催生觉悟了,无数危险和难题横在沈吉心头,他完全是鬼使神差,生怕江之野退缩,竟像碾碎一朵玫瑰一样,硬生生碾碎了自己。

结果还是把身体的承受能力想象得太坚强了,刹那间几乎要把人生生撕裂的剧痛让沈吉大哭起来,十分没出息地连声哀求。

江之野被他的鲁莽搞得呼吸急促,搂着沈吉说:“你先放松点。”

沈吉一身冷汗,哭哭啼啼:“我放松不了,你怎么不放松?大猫猫,你可以变小点吗?”

江之野本来还很心疼他,听到这话简直哭笑不得,立刻狠狠地吻住他的唇,阻住了这个少年的胡言乱语。

*

无比荒唐的一夜之后,是更加荒唐的周末,他们从温泉池折腾到床上,又折腾到浴室,渐渐对此事开始食髓知味了起来,结果到最后大理的美景一点都没看,就连别墅都没出,厨房、客厅、阳台……好像在哪都能做起来,到处都是激情过后的狼狈现场。

理性偶尔是会退化的,沈吉感觉江之野变成了一只动物,而自己,也被他变成了一只动物,十分荒唐,又有些甜蜜。

周日下午,他是被异物感刺激醒的,迷糊地哼了两声,才发现是馆长在帮自己上药。

江之野很有耐心地弄好,才帮他提上内裤,坐在床边问说:“今晚的飞机坐不了了吧?明天上午没课,再睡一下好了,如果不发烧我送你去学校。”

怎么会这么上头啊……

回想起来简直跟疯了似的。

怪不得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

沈吉嗓子很痛,瞧见他神清气爽的样子更加郁闷:“你快把我搞坏了……这就是你说的旅行?色情狂。”

“我原来不是这样计划的。”江之野捏他的脸,“是你一直要,满足你是我的义务。”

“你!”沈吉被这理直气壮气的想扑起来咬他,可身体却疼的快要散架似的,刚支起来又不堪重负地倒了回去,缩在大床上的模样可怜极了。

“柔弱的人类。”江之野伸手帮他放松后腰的肌肉:“你趴好,我帮你揉揉。”

沈吉有点胆战心惊:“你别碰我,总觉得你没安好心,要不你帮我叫个按摩师来吧。”

“哦,男的女的?”江之野边按边问。

沈吉立刻回答:“当然是男的,最好八块腹肌超有气力那种。”

江之野立刻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哦?看来是嫌我没力气了?”

沈吉疼得全身一抖,赶紧爬远了点,裹紧小被子说:“够了,你别再碰我,再碰就是□□!我全身都好痛,我要死了!”

江之野失笑:“你不是说舒服死了吗?”

人被快感控制的时候当然会说很多疯言疯语,加上沈吉本来就很直球,尽管当时神魂颠倒,但他可还没失忆,再回想起来时,不仅满脸通红地瞪着他,最后用被子羞愧着遮住半张脸不再吭声。

江之野没再逗他:“想吃什么?饿了吗?”

这两天沈吉根本没好好吃过东西,的确是饥肠辘辘的,这下他更委屈了:“我不要外卖,我想吃我外婆做的饭……”

“那我做吧。”江之野倒是很痛快,凑过来不管不顾地亲他一下:“你睡会儿。”

等着房间安静下来,沈吉才偷偷伸出手来,欣赏起自己的钻戒,而后带着美滋滋的笑容,在极度乏力中心安理得地进入了梦乡。

*

夜深时,睡饱了的沈吉终于恢复了点状态,套上睡袍费力地走到楼下,见馆长还在一片废墟一样的厨房里忙活,不经惊愕:“你这是要把房子烧了吗?”

江之野将嫌烦的长发扎了起来,还穿着条保洁阿姨剩下的围裙,那样子很是违和,他啧了一声,端了两盘菜放到餐桌上的粥旁边,叹息说:“我尽力了。”

其实沈吉也不知道连味道都感知不太到的馆长是怎么做饭的,估计真把他给难坏了。由于屁股实在很痛,他见凳子上摆了软垫,才勉强坐下,才慢慢尝了两口。

西红柿炒鸡蛋甜的过分,西芹炒虾仁又寡淡无味,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手艺,但和墙角垃圾袋里那堆不明物质比起来,已经算是能吃的东西了。

沈吉抬头露出甜甜的笑脸:“好吃,辛苦啦。”

江之野这才稍微放心,回到厨房里动作生疏地收拾那里的残局,虽然明显不爱干,倒是半句都没抱怨。

沈吉慢慢吃着的时候,见江之野进进出出的模样,心里莫名感觉很是温暖,他当然清楚这只是短暂的不值一提的幻梦,心里面却异常满足。

一瞬间,沈吉喜欢上了这座还没来得及看仔细的房子,喜欢上了大理这个地方,甚至开始幻想,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当然,那是永远不可能的。

他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把小碗里最后一口白粥塞进嘴里:“吃饱啦。”

江之野又端来一盘洗好的草莓,很认真地盯着沈吉吃它的样子,这不禁让沈吉想起自己盯着呆呆吃猫罐头的表情,不由在心里哑然:这个大怪兽,不会真的误以为他在喂养不能自理的人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