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区。

或因易老板的不在意,本日看守寥寥,毕竟经过昨夜混乱,此地只关着剩下的少量云楚间谍,也全是在等死的状态了。所以当高桥三郎带着武士们杀来之时,侍者们全感觉措手不及。

短暂的厮杀过后,形势几乎一面顷倒,高桥三郎拿着太刀踩过血泊,环顾着用日语吩咐:“去,把陈寒找出来带走!”

输了赌局的吴弥尔正坐在牢笼里犯瞌睡,闻声立即直起身子:“喂!你们搞什么?”

由于他说的是非常地道的日语,高桥三郎不禁走过去质问:“陈寒呢?”

吴弥尔眼珠一转:“放我出去,我带你找。”

高桥三郎才不相信,更忌惮他的身手,只哼笑了声,便领着武士们自顾自地朝船舱深处去了。

*

虽然黑鸽子的出现十分意外,但沈吉仍没看懂,易朝夕的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

那家伙从袖口拿出份地图,飞快展示过,又慢慢合上:“这东西啊,就是黑鸽登上金银坊想要拿到手的情报,相信云楚人早就等急了。只不过我手里这份图是假的,要是云楚人真拿这个去决定他们的作战行动,接下来,恐怕就不是损兵折将那么简单了。

听到此话,沈吉的眉头皱得更紧。

易朝夕停止解释,故弄玄虚地吩咐:“芍儿,倒酒。”

余芍儿拿起一直在擦拭的酒壶,于桌前摆齐了三个玉杯,而后朝里缓缓倒入了琥珀色的酒液。

易朝夕这才又说:“云楚之所以能够在情报战争中所向披靡,和他们驯兽有方是分不开的。我听说这黑鸽子寻常人放绝不好使,唯有它们认得的人,才能催使它们飞回云楚,否则便只会返回驿站,完全不听操纵。

梦傀:坏!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沈洁被这些确凿的设定说得心里微慌,面上却泛出嘲弄之意:“鸽子怎么会认得人呢?再说,如果你真有这办法,直接在最开始试探便好了,何必留到现在呢?”

梦傀:“喂喂!你心跳加速啦!言多必失啊。”

沈吉连深呼吸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又看向那酒壶,淡淡皱起眉头。

易朝夕笑得十分得意:“我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拿出杀手锏。不然怎么能看到你们精彩的表演呢?再说这鸽子金贵,可不能乱用。”

……不对,这家伙撒谎!沈吉忽想起他逼自己写过的家书:当时用的是什么墨汁?又是用什么鸽子送的?

唯一庆幸的是,若鸽子不是自己亲手放飞,它们的确不会向统帅送信,所以,易朝夕只是在一步步试探?

江之野全程都显得分外平静,终于问说:“那这三杯酒是做什么的?”

易朝夕回答:“易某不喜欢强人所难,更相信老天爷的安排,看来你们两位是铁了心要一条船的。这三杯酒里,只一杯微甜。你们来选,若喝到甜酒,便老老实实地放出黑鸽子,若最后把甜酒剩给易某,那比赛就此结束,骰子全当易某送给二位的小礼物,如何?”

话毕,他便拿起手边的酒壶欣赏:“这东西是早年混迹江湖用的,里面内有乾坤,倒出哪边的酒一般人根本瞧不出来。”

听完这疯子的一席话,沈吉已经理清了此刻的最大危机: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成为放飞鸽子的人。

毕竟他身为玩家,情绪受到角色的深度影响,此刻若是做出严重危害云楚的事情,心态必要大崩。

而且,选酒的事真的靠谱吗?易朝夕折腾这么久,怎么可能还留下余地?他嘴上说是要参与赌局,其实还是庄家,在庄家面前,赌客怎么可能占到半点便宜?

眼见场面陷入僵持,江之野忽笑出来:“你不会觉得,自己还有信用和我们玩这个游戏吧?”

易朝夕反问:“你不会觉得,你有资格选择拒绝吧?”

话毕,余芍儿就图穷匕见!

江之野本能警惕,然而他却没受到攻击,反倒是完全不懂格斗的沈吉被架住了脖子。

冰凉的利刃触及皮肤,着实凉到了骨子里。沈吉皱眉:“你敢动我,此后就别再踏入京城半步。”

易朝夕叹气:“何必搞成这个样子呢?我们客客气气、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说着,他便慢腾腾地将地图叠小,用那墨汁轻写了几个字,而后将其系在鸽子的脚上。

不管这家伙有什么阴谋与机关,哪怕赤手空拳,江之野在几秒之内将其按倒、杀掉鸽子,都是很容易的。

可余芍儿隔断沈吉的动脉,也只需要刹那光景。当真是进退维谷。

僵持了片刻,江之野才伸手触向酒杯。

易朝夕阻止:“不,让沈公子先选。我这酒可是好酒,沈公子先品品,它是什么味道的?”

【主线任务:完成最终赌局】

【继续】

【拒绝】

午夜未到,技能还没刷新,此时此刻当真没什么金手指可以用了。

沈吉被余芍儿用力按到桌前,只觉得脖颈一阵刺痛,随后便有温热的液体狼狈流出。

那鸽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竟然用力扑腾起翅膀,它掉下的黑色绒毛在空中打了个旋,缓缓落在了盏酒杯里。

易朝夕微笑:“看来,黑鸽帮你选了呢,请喝。”

第54章 金银舫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 配合是不可能配合的,沈吉甚至怀疑那酒液大有问题,这变态养着羽纱研究怪药, 难保有影响精神稳定的东西存在。

鸽子也好, 地图也罢,并无更多意义, 全都是为了击溃赌磕客心理防线手段罢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蛮横到不像样的安排, 确实是易朝夕在赌,他必要在自己失势之时, 得到黑鸽所掌握的秘密!

沈吉用尽力气和余芍儿相抗衡,可那匕首在脖颈处越切越深。

正在危急之际, 他身体中忽涌上股陌生的暖意,促使他猛地推开了武艺高强的余芍儿!

哗啦啦——

无数珠子散落在地, 是那蒙眼和尚给的手串!

由于进入副本后, 所有玩家的衣服都会换成剧中的皮囊, 沈吉根本就没见到这东西的存在。

所以和尚是当真拥有神通, 且预见到了自己要遭遇的“凶险之事”, 才给了这个救命的道具吗?

众人震惊的的瞬间, 江之野已经一脚踹开试图重新扑过来的余芍儿,抄起她脱手的利刃防身,同时拽住沈吉直冲出门口。守护在此的持刀侍者门一拥而上!

眼见黑鸽子趁机跟着飞了出去,易朝夕急了:“全都给我抓回来!”

余芍儿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遇到厉害的男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全没料到江之野竟有如此实力, 那劲道根本不像个人类能使出来的!

她扶着痛到难以呼吸的腹部艰难爬起:“是!”

结果刚追出门去,便在见到满地残兵的同时撞上跑来通报的下属:“余管家, 不好了!那高桥三郎带来好大一伙武士劫了狱,把陈寒给掳走了!”

余芍儿震惊:“什么?”

易朝夕冷着脸走出门来:“不必再对东瀛人客气。但沈吉和江之野两个,我要活的!”

余芍儿擦掉嘴角涌出的血迹,禀报:“老板,此刻大动干戈,很难不影响那些宾客……我们船上的客人,非富即贵,还请谨慎啊!”

易朝夕立刻变量:“所以呢,任他们造反是吗?!”

余芍儿被吓得一个哆嗦,马上转身吩咐:“走!”

*

却说高桥三郎带走陈寒,下步计划便是抢夺金银舫的驾驶室,以便他接下来能够掌控局面。可他与下属刚将走廊上的侍者赶尽杀绝,负责看守人质的武士便急着汇报:“少佐,那女人好像不行了。”

已铤而走险的高桥三郎根本没时间进行审讯,闻言立刻转身去瞧:“什么?!”

那陈寒刚被抓时,还在惊恐地哭喊尖叫,可现在却全凭武士用力扶着,才能勉强站立。她满脸是汗,皮肤苍白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因嘴巴被堵住而只能拼了命地用鼻孔呼吸,仿佛随时会背过气去的模样,完全不像装的。

高桥三郎扯下那塞嘴的布:“你怎么了?”

陈寒口齿不清地说:“药……解药……我……”

这个瞬间,高桥三郎冒出了不详的预感,因为羽纱明明讲过,陈寒破解了密文,已注射过那药剂的解药,为何还会……难道被骗了?!

在这胶着时刻,武士全都规矩地站在一旁,于围观中等待少佐发话,高强三郎忽然暴怒:“去把羽纱找过来!”

结果未等武士们动身,走廊尽头就出现了一大群持刀侍者,余芍儿飞速冲在前面,毫不留情地持刃猛攻!

*

却说被江之野救出密室的沈吉,已躲入个不起眼的仓库内,刚匆匆包扎好脖颈伤口。他痛苦地缓和了下发闷的心脏,而后说:“这日本人真是不够果决,按理说他早该动手去抢人了。”

江之野揉了下他的短发:“动手了便好,否则单靠你我,是没法毁掉这里的。”

沈吉不放心:“可东瀛人数量有限,即便他们都来自军队,也极有可能被压制住,还得进一步制造混乱。”

江之野颔首:“可以去那废弃的药人监狱,把里面的怪物都放出来,然后再趁机解救幸存的云楚间谍——虽然,多半是不剩下几个了。”

沈吉痛快答应:“分头行动,我得先把妙妙找回来。”

江之野拒绝:“不行,随时会有人袭击你。”

沈吉并不害怕:“我会小心的,你搞快一点就好了。”

江之野凝望片刻,确认这少年眼神坚定,便也没继续啰嗦:“好,我们后侧甲板处见。”

沈吉见他立刻要走,又拽住他的衣角:“所以,你上船来的目的到底是——”

江之野轻笑:“很难猜想到吧?云楚和东瀛给了我同一个任务,刺杀易朝夕。”

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沈吉目送江馆长离开,自己也不敢多耽搁,只在仓库里找个暂可防身的木棍,便朝羽纱所在的方向悄悄寻去。

*

“小叔叔!外面好多好凶的人在乱跑!”

妙妙一见沈吉,立刻扑了上来。

事已至此,沈吉难免怀疑带孩子上船是极麻烦的选择,但既然选了,就要负责到底,更何况他为了自己想要的完美结局,也不会随随便便抛弃一个“骨肉至亲”。

面对接踵而来的变故,和江之野一样游走在各方权势中的羽纱,却不见半点慌张。她已脱下和服,换上更便于行动的短打劲装,正安静地地站在桌前整理着自己的书籍与文件。

沈吉抱起妙妙,真诚说:“多谢,若有回报之机,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羽纱回头笑:“现在就是顶好的机会啊。”

沈吉直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羽纱放下手里的东西:“我不打紧,关键是黑鸽大人您想要什么呢?”

沈吉并不清楚云楚怎么会发展出这样一个帮手,但从一开始的传递消息,到后续的煽风点火,羽纱的确贡献出了不可忽视的力量,这不能判定她非常正义,但至少非常顶用。故此,他小心回答:“我要救出那些云楚俘虏,搜刮掉易老板的可用情报,甚至,除掉他。”

羽纱弯起嘴角:“嗯,这样的确是大功一件,统帅大人必会嘉奖于你。”

沈吉直言:“我要的从来不是嘉奖,大梁同样待我家不薄,我要的是没有你们东瀛人作威作福的家国。”

妙妙好奇地左看右看,抿着嘴角并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