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不知
“快别说了,赶紧走。”叶澜引着他们往道观外跑。
萧崇在外面把风,看他们携着个女子,便知道是了。
他伸出手去,给女子借力,让她坐进马车,接下来又去搀叶澜。
张涛看他们这样,心里渐渐有了个谱,表情复杂起来。
他只是个马夫,实在不想掺和进这件事里面。
等人都进了马车,张涛又问,“接下来去哪?”
“长街正数第十三间铺子。”
这个地方。
张涛验证了心底的疑问,回过头,问叶澜,“二少,你们可别是……”
“别问。”梁邱忽然打断他,“这样你就什么都不知道。”
这梁家少爷可不简单。
萧崇瞄了一眼梁邱,又看看那小仆的手一直被梁邱握着,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他又转头看叶澜,叶澜正对着那女子,眼睛实在不知道往哪放,只瞧着马车车顶,叨念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话。
马蹄声音越来越缓,萧崇从小窗里看出去,一间一间的数着。
十,十一,十二。
这里。
他们一从马车上走下来,叶澜就马上吩咐张涛回去,千万不要让府里的人发现。
萧崇四处看看,现在宵禁应该是刚刚解除,连早点摊都还没摆出来。
他想着老奴隶教自己的那几句暗语,尝试着敲了下这间彩凤布庄的门。
他的节奏也很有讲究,两声过后顿一会再敲三声。
“花不久红。”
“人无长情。”萧崇答。
“进来吧。”里面传出十分苍老的声音,他话音一落,就有两个壮士把大门敞开。
他们一进店铺,那两个壮士就把门关上了。
女子轻微的抽气声在这里听得分外明显。
也不怪他,他们面对的这位老者,长相实在可怖。
一道长疤从额头连到嘴唇不说,左半边脸还烂了一块。
梁邱硬着头皮道,“你这里是能把人送到中原去?”
“既然都知道暗号,还用问这些?”老者笑着答,他打量了下这几个小年轻,这两个锦衣少年肯定不是要运的货……
萧崇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指指女子,“她,要多少钱。”
老者伸出个手指,比了个三。
“三钱?”梁邱说着就掏出荷包。
“三两。”
“你说什么?”叶澜先惊了,这三两可以买这样的女奴几十个了。
“三两。”老者慢悠悠地重复。
这种可以还价吗?叶澜看着萧崇,想把心里活动凭意念传送给他。
萧崇竟然读懂了,朝他摇了摇头。
梁邱倒不差这些,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银锭子,摆在桌上,“这里是六两,把他也送走。”
他指自己的小仆。
小仆怔了一下,忽然跪了下来,两只手抱着梁邱的小腿,“少爷!”
梁邱的神情像是强忍着什么,他低下身子,“听着,我不能把你带回去。”
叶澜觉得梁邱这样怪怪的,他平时总笑眯眯的,什么都游刃有余,与人交往看似亲切,但总是留着远远的距离,好友也仅自己一人,如此对待一个小奴隶,实在是怪。
老者可没功夫看他们生死离别,大袖一挥,银子就纳了进去。
“你们进后堂去吧。”
梁邱看小仆依旧不舍,使劲踢了他一脚,“我对你又算不上好,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他转头就走。
萧崇和叶澜也连忙离开。
他们只在关门的时候,听见了几声啜泣。
梁邱一出门就忽然干呕了几声,叶澜拍拍他的后背,自己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完事了。”
梁邱尽力笑了一下,“嗯。”
不过这么一会儿,就有那辛劳的人把馄饨摊给支上了。
“二少,你饿吗?”萧崇抬起头问叶澜。
叶澜看着他,没忍住笑,但也没想揭穿,只道了声,“嗯”。
第17章
他们一同吃过馄饨之后,就散了伙,叶澜他们还要趁着天未大亮赶回去呢。
“二少爷,你们怎么从这个口进来的啊?”桃花不解。
叶澜清了清嗓子,“那个,我今起得早,就带着萧崇去外面吃的东西。”
桃花想了想,又指指院子里,“正好,先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
昨日的课业!
萧崇和叶澜想到了一起,对视了一眼,只这一眼,里面就包含着千情万绪,诸如“这事跟我没关系啊”,“是你说可以转天写的”,“但没完成课业的人终究是你”,等一干意思。
萧崇趁叶澜的魔爪伸向之前,撒腿就跑。
桃花捂着嘴笑,早看清他们俩之间的交流,往院门口一指,“二少爷,请吧。”
叶澜回头望望萧崇早就消失了的影,苦着脸,认命似的往院中走,脑子里飞快想着该如何应对老师。
萧崇从叶澜那逃了,倒也没往别的地方去,而是去了马院。
张涛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照常喂马。
“要帮忙吗?”萧崇问。
张涛让出一个身位,让萧崇站在自己边上。
萧崇的身高还不够,他便自己从马车上取下平常供主子们下马用的矮凳,踩在自己的脚底下。
张涛看了眼他的动作,平淡道,“你这样要是被管家看到了会被骂好一通。”
“不过是个板凳,”萧崇不以为意,“既然是让人踩的,叶澜踩还是我踩有什么区别?”
张涛微微弯了下嘴角,他又问萧崇,“你老家是哪里的?”
萧崇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涛却又道,“我也是中原人。”
“我还是萧大元帅手底下的参兵。”张涛的手紧张地握拳,他很想知道萧崇听到这话会是什么反应,却又不敢看。
哪知萧崇神色如常,他明明只是个孩子,却比一般成人还要平静。
张涛瞪了半响,没见萧崇有反应,转过头看他,“你是萧元帅的嫡子对吗?”
“我不认识什么萧元帅。”萧崇低下头,他跳下矮凳,已经准备离开。
张涛却一下跪下来,“少主人!”
萧崇看他一眼,马院平常没有什么人会来,但是这个样子被人看到还是会起疑。
他不想与张涛纠缠过久,便问,“你可有信物?”
张涛兴奋起来,把上衣一扯,露出刺满图案的手臂。
那是个狼头。
萧家军自有军籍,免除终身徭役,家人随军居住,户籍也隶属于军府,子弟世袭从军,未经允许不得脱离。他们满十六岁从军之时,便会在身上纹上狼头图案,一是激励自己像狼一样勇敢,二也是作为重伤时与己方相认的信物。
萧家举家流放的时候,为防止他们抱团,萧家军改编易帜,军中精锐也多数以各种罪名下狱。
能在这茫茫背景中巧遇小主人,这是多么大的惊喜啊。
张涛的眼里已渐有湿意。
可萧崇却没什么反应,自从被流放至北境,他已见过慕名而来的父亲的旧部、老友等许多人。
他们都是一个目的。
想以父亲亲属的名义重建萧家军,打回中原去。
萧崇并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张涛可能也看出了萧崇眼中的冷漠,有些窘迫。
萧崇背过身去,“上一辈的事情和我无关,你起来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同往常一样。”
他说完就走出去了,心里暗暗希望张涛听了自己这番话就能不再纠缠自己,不过他为什么能发现自己呢?
萧崇却不知道,张涛当年任他父亲帐前参将,衣食皆由张涛伺候。
同萧元帅相处甚久,一见了萧崇那和元帅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貌心下已经惊了三分,再听了萧崇这名字又赌上了两分,之后又趁家丁们洗澡之时偷偷瞄着萧崇,
他原先就听元帅讲过,萧崇身后共有七颗痣,以北斗形状排列,一下生便有算命先生讲他与常人不同,必是能登极贵。
等真的一看,张涛就已十分确定了。
不然以他的性格,今天早上断然不会跟随叶澜他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