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不知
“对,一辈子!”叶澜激动地把被子掀开,而后迅速地合起,牙齿颤抖地看着萧崇,“这火盆一点用都没有。”
“顶多再让你等一个冬天。”萧崇对叶澜道,“顶多。”
叶澜的嘴边有不可察觉的笑意,只要是萧崇的承诺,一定有实现的那天。
然而在篝火照不到的暗处,成渊默默看着他们两个人,心里一凉。
这般下去是绝对不可以的。
不管是对长岭的未来,还是小主人。
如果非要个人要来做恶人的话,那只有他了。
这么想着,成渊把酒壶放在了地上,起身回营帐。
他身边的萧傲注意到这,寻思了一阵,也站了起来,跟在了成渊的身后。
第164章
成渊行军多年, 经验丰富, 走几步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 回头一看,萧傲也随着停下。
“萧傲?”
“我有事和您说。”萧傲站得笔直,夜色蒙在他的脸上, 让成渊不由得有些不安,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么晚了,又都刚喝完酒……” 成渊的话停在一半,萧傲的坚定表情让他不能不正视起这件事来, “好, 你跟我进来吧。”
萧傲点头, 跟随着成渊进了他的营帐。
成渊的营帐都是老兵的气息, 里面的东西估计比自己的年岁还大。
萧傲其实和成渊不怎么合得来。
成渊只跟着萧崇, 对自己也不上心, 但也不差, 只是总当孩子看。
也是,比起可靠的萧崇, 自己确实没那么值得人注意。
萧傲心里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有几分重量,不过他一定要说,“成伯伯,我哥的事……”
“怎么?”成渊端坐在位子上,用手遮住了桌面上展开的信件。
“你是不是打算告诉狄叔叔他们?”
成渊上下打量了一遍萧傲,道,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我哥的事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
成渊的语气冰冷,“我不能让小主人这样下去,他这样会毁了自己的。”
这话说得好笑,“为什么他这样毁的是他自己?”
萧傲正色,“我哥,从小为了我和娘亲,把自己卖为奴隶,在叶府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他能找到一个同他相知相爱的人,你说这是毁了他自己?”
成渊抬起眼,不屑道,“男子汉大丈夫,怎可为私情所累,他是要成为天下之主的人!”
“想要他成为天下之主的人是你们,不是他自己,”萧傲的模样大多遗传了萧夫人,有些女相,又爱笑,没人见过他生气时候的样子,但现在,见过大世面的成渊竟觉得萧傲的气场有些骇人,“小时候我不懂,但我现在很清楚,你们拥戴我哥,只是因为他姓萧而已。”
“没有错!”成渊大方承认,“是,因为你们姓萧,你们是萧寒天元帅的后嗣,你们有着无畏的血脉,我们期待追随这个姓氏成为人上人,”他的眼里盛着光,“打从年轻时,这就是我们的愿望。”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姓,你觉得凭萧崇这样的小毛孩子凭什么让我们俯首,而他享受这份尊贵,就该约束自己,”成渊坚定道,“这是站在权力巅峰的代价。”
他字字果断,让萧傲一开始的锐气俱收,他突然问,“我爹,也是因为这个吧。”
成渊的眼神一怔,沉重道,“没错,大帅当年就是抛却私情,以身殉了他的道义,你们作为大帅的继承人就应该像他一样。”
长久的沉默之后,萧傲竟然笑了,“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萧傲的记忆本就很模糊,关于儿时的印象就只有那望不到头的雪而已。
虽然每天都在下雪,但他从没有觉得冷过。
一个比自己粗不了多少的手臂总是抱着他,“傲儿乖,娘亲很快就会带吃的回来了,你先睡,乖乖睡。”
就只记着这句话。
萧傲一直印在脑子里的,关于萧崇的唯一记忆就只有这么句话。
“傲儿乖,乖乖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自己说这句话的人不见了。
那之后,他的童年只有不断流泪的母亲的脸。
但萧傲还是感觉不到寒冷,那双抱着自己的手原来变成了炭盆里烧的火热的木炭了,好像更暖和了呢。
他还不如萧崇,他连萧寒天的影子都没见过。
尽管不知道这个人对这个家到底有什么好处,但是萧傲还是对着狄洪立下誓言,定要为父亲报仇。
他还记得他接着母亲到长岭的时候,母亲流了一晚泪。
她说她最不想就是萧崇和萧傲走上萧寒天的老路。
但是娘亲,我可能做不到了。
“那与其在我哥哥身上费力,为什么不拥戴我呢?”萧傲笑得阳光,眼里却带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他认真地看着成渊,“我也姓萧。”
成渊一愣,低下头,“嫡长才是……”
“立贤也自有之。”
……
萧傲走出成渊的营帐,神情有些恍惚,薛睿正跑过来,气喘吁吁,“可找着你了,将军还怕你喝多了呢。”
“怎么可能,”萧傲笑,“我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他就是担心你呗。”
萧傲弯起眼睛,“我这么大人有什么可担心的啊。”
“他是你哥啊,当然担心。”
萧傲抿起嘴,没再搭话,薛睿说什么也就只笑笑而已。
等回了自己的营帐,薛睿就又别处寻酒了。
萧傲看着已经生好火的炭盆,猜想应该是萧崇早就让人做好的,他的眼眶被火焰灼得发烫。
是了,他总要还给他一个不会寒冷的冬天。
第165章
梁邱刚到军营几天, 要处理的事情比叶澜还要多, 萧崇几乎把文书类的事情全都推到了梁邱的案上。
“这, 这还不如在罗北城待着呢!”梁邱牙根痒痒,他知道,这绝对不是萧崇的主意。
这叶澜, 拿人当牲口用,还不给喂草的。
“梁肆!”梁邱喊,半天都没人应,他忽然想起来, 早上的时候梁肆说过, 到了这军营里, 也不会有想着刺杀自己了, 所以想和军队里的人切磋一下功夫, 早就出去了。
梁邱一阵头疼, 也掀开营帐的帘子, 走出去,正听着外面有人的拍掌叫喊的声音。
凑近一看, 才发现是有人比力气。
有两个差不多六十斤的大石锁立在中央,几个人排队,轮流试着举起,谁坚持的时间长,就算赢了。
梁邱眯了下眼睛,对这种野蛮行径很不喜欢,直到看清中间参赛的人里有梁肆。
梁肆这身材在其他彪形大汉的遮掩下毫不起眼, 但一轮一轮下来,他竟然撑到了最后。
梁邱不屑,梁肆从小练武,多的是技巧,举起几个大石锁哪是难事,但却不由自主地往人群里靠。
萧崇是裁判,站在中间,看到梁邱走过来自然给他让了个位子。
梁邱哼了一声,“你把文书都给我了,就来忙这事?”
“那些啊,”萧崇摇头,“你该知道,那些都是二少爷让送过去的,他说你适合做这些。”
“呸,”梁邱恨恨地咬紧牙,虽然他一开始就打算帮萧崇做这些,但好歹也得给几天休息时间吧。
他刚要继续说,就听见周围人大吼起来,往前一看,梁肆和另一个大汉一人拎起了一个石锁,他还是他头一次看梁肆那么费劲的样子,额头上都有青筋暴起,“这石锁是六十斤的吗,怎么看着这么大?”
萧崇回答,“这是八十斤的,特制的,专供军营的。”
“这还不得伤着,”梁邱对梁肆挥手,示意他放下,可梁肆根本没看他,咬着牙撑着。
萧崇看眼梁邱,“他应付的过来。”
果然,和梁肆较劲的那个大汉渐渐撑不住,石锁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但很快就被其他人的欢呼淹没了。
梁肆松了口气,尚有余力把石锁安放在地上,两手举起,摇了摇,算是感谢众人。
萧崇站出来,“梁肆胜,今天赌得这瓶酒归他了!”
他把一个白瓷的酒瓶交给梁肆,“呐,不是什么重礼,就是个彩头。”
梁肆摇头,他并不在意这些,他拿着酒瓶,对着梁邱摇了摇,“少爷,有酒喝了。”
梁邱被他脸上的得意表情惊得心里一颤,眼睛眨了一眨,好像他从没有见过梁肆这样……
“嗯?”萧崇见梁邱不答话,就碰了一下他,“他说你昨晚上就嚷嚷着想喝酒才来参加这个的。”
“啊。我又不是没钱,自己买不就好了。”梁邱回答道。
梁肆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抿了下嘴,没再说话。
萧崇撇撇嘴,这时候他也不能掺和什么,就朝两边挥了挥手,叫大家都散了。
他也没管梁邱他们,直接回了自己的营帐,一掀开帘子,发现叶澜竟然在写字。
“这是什么?”
“家书,”叶澜脸上的表情都很温柔,“写给娘亲的。”
“都写了什么?”
“写我天天游山玩水有多幸福呢,”叶澜忽然笑道,“我觉得等天下太平之后我就该去做个专门写话本的,我编故事的能力现在没几个人比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