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漠
苏寒微微张开嘴,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而付生也没等他的回答,待能控制自己僵硬的身体后,立马转身冲出了书房,头也不回的冲入雨中……因为他沉入自己的情绪中,所以他并没有发现,身后的苏寒脸上的沉痛,以及那双眼中无法掩饰的痛楚和……爱恋……张开的嘴,伸出的手,最终没有说出挽留的话,也没有拉住想要留下的那人。
苏寒浑身的力气仿佛在那一刻被抽离,一下子跌在椅子上,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痛苦。
书桌上,原先被他拿在手中的画像静静地摊开。一个俊美的公子拿着一把纸扇,一身白衣站在一树雪白的梨花下,嘴角扬着坏坏的笑。明明是一位贵公子,硬是多了一些痞气。
画中的人那样栩栩如生,没一笔每一画都透露着画画之人对画中的人深沉的情感。
人生如梦,一晃已过十年。
回想起两人初识仿佛还在昨日。只是匆匆十载时光改变了太多,无论是他还是付生……若可以,他也宁愿时光就那样停留在曾经……曾经那段他们都不需要去承担责任的时光里……
第49章 割舍
人要长大,就要承担成长的沉重,以及长大之后的责任。
小的时候因为自己太过弱小,没办法自己做决定,所以总是想着长大。只是长大了之后才明白,许多事情依然无法自己做决定。
无论是在提倡民主自由的现代化社会,还是遵循传统的古代封建社会。这一点,恒古至今,都是一样的。
十年前与付生的初见,苏寒根本想不到这个人会在他往后的人生中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同窗情变了质,待发觉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在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时 ,苏寒就知道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所以他将它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这一点,付生与他一样清楚。
这么多年的相处两人都很了解对方。或多或少都有察觉到彼此的感情,只是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不去碰触。
当初不是没想过高中状元,从此远离泸水县。只是能狠心放弃这段感情,却无法割舍这个人。最终他还是拜托老师帮他求了一纸圣旨,回到泸水县当了县令。
身为县令,年轻有为的苏大人,整个县城上下多少人想把自家的闺女嫁给他。从他返乡后,家门口的台阶都要被媒婆踏平了。
明知道这段感情没有多少希望,但苏寒还是不希望就这样认命的娶妻生子。因为一旦娶了妻,就代表他与付生之间,此生是真的没有任何的转机了。
不想用娶妻来逃避付生,逃避这段感情。更不想用娶妻来伤害彼此最后的希望。
这一点,付生与他保持着同样的想法。虽然从来没有挑明,但是他们都默契的选择抵抗家里的安排。
苏寒的父亲早逝,从小是祖父一手教导。祖父在五年前去世之后,祖母便搬到了泸水县一处庵中,为逝去的丈夫和儿子祈福。
苏母年轻守寡,只有苏寒一个儿子,对他疼爱是自然的。而对母亲的催促,苏寒还能应付。只是年前,知道说服不了儿子的苏母竟跑去庵里将老夫人接回了家中。
苏家到了苏寒,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苏老夫人在庵里天天吃斋念佛,苏寒的婚事可以说是她最挂心的事了。听了媳妇的禀报,老人家二话不说让人收拾行李回了泸水县。
苏老夫人是个强势的人,也不让苏寒选择的机会。让人收集来泸水县以及族亲中还未嫁娶的小姐资料。婆媳俩逐个审查考虑之后,最后选中了苏老妇人娘家姐姐的孙女儿。
此女闺名絮如,姓林。父亲是邻县丰和县的主薄。按辈分,她得喊苏老妇人姨奶奶。两年前苏老妇人的这位老姐姐曾带林絮如到苏老妇人住的庵里上香,顺道拜访了一下苏老妇人。
当时苏老妇人对这位知书达理的小姑娘印象就很好。这次选孙媳妇,苏老妇人见到名册上林絮如的名字,便留了心。
两个月前,苏老妇人以寿辰为由,邀请林主薄一家来泸水县。在那几天的时间里,苏老夫人和苏夫人再次观察之后,对林絮如越看越喜爱。于是直接越过苏寒的意见,将这门亲事定了下来。
等苏寒知道的时候,彩礼已经送到了何家,连婚期都定下了。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寒与林絮如两人的婚事是名正言顺。就算他心中不愿意,也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了。
苏老妇人这一招“先斩后奏”非常高明,直接给苏寒一个措手不及。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抵抗了。
心中为此事烦闷不已。不仅是他本省不愿意娶这位远房表妹,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无法面对付生。
痛苦了好几天,不知道怎么与付生开口说这事。却没想到付生人直接闯进他的房间,那么巧就看到了母亲非要挂在他书房里的林絮如的画像。
狠心说出那句话,一方面是不想欺骗付生,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想借此机会与付生了断......这顿啊不能说的感情本就是奢望,即使再不舍、在痛苦,也总有破碎的那一天。
而苏寒选择,自己亲手打碎......
痛,刻骨铭心。
悲,深入骨髓。
......
跌坐在椅子上,那张总是冷峻镇静的脸,无法掩饰的悲伤,不知何时,眼角竟已湿润。
原来割舍,是这么痛......
付生冲出书房,直接冲进了雨中。也没有去看门老头那拿回自己的伞,而是从前院直接拐出从另一面偏门,跑出了县衙。
穿过院子时,有几个认识他的丫鬟和衙役都很惊讶的停下脚步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平时里最讲究形象的付少爷居然就这么冒着雨狂奔......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淅淅沥沥的雨在天地间串起了一片雨帘,天空灰蒙蒙一片。雨中行人匆匆,猛然看到以为浑身湿透的公子从巷子里冲出来,看见的都有些讶异的扫过视线。
付生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管其他人的想法,他只觉得心脏疼的喘不上来了。仿佛一把利刃,一刀一刀的往他心口刺去,每一下都痛得他眼前发黑,迈不动脚步。
浑浑噩噩,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情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灵魂已脱离他的身体,飘飘摇摇,似乎就要这么远离世间——也就只有死了,才不会再感觉到痛了吧?
脑中隐隐约约有这么一个想法,还没等他抓住,耳边忽然传来有些熟悉的呼唤:“则均......你在这里做什么?”
同时,他的手臂也被一只手抓住。
付生有些呆滞的转过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站的人是许君谦和安宁。
早上许君谦和安宁两人相携前往市集,走了一会儿安宁也渐渐放下心中的尴尬,忘记了早上的是事。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市集上的蔬菜价格贵了不少。安宁也只是挑了两样,又买了些鱼肉就和许君谦一起回去了。
许君谦撑着伞,安宁提着篮子,两人漫步在静谧的古城街道上。走着,安宁一抬头忽然看到不远的河边站着一个人。在雨中行人不是打着伞、就是穿着雨蓑,就是匆匆跑过去。像这么一位浑身湿哒哒站立在那儿不动的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