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陆
服务生刚帮他们打开酒瓶,方言就听到有人在喊栖南,顺着声音看过去,隔着几米远的卡座上,其中一个微胖的寸头中年男人正冲他们招手,喊着栖老板。
栖南在认真听台上的人唱歌,没听见,方言扭头叫他:“哥,那头有人喊你,你认识吗?”
“哪个?”
方言用手指了指,栖南往那边看了眼,虽然光线昏暗,那人五官看不太清,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两年前跟他合作过的客户,之后再没有过交集,想不起来全名叫什么,只记得以前都是叫刘总。
栖南印象也算深刻,那位姓刘的是个暴发户,却又不想别人叫他暴发户,人越没什么越想显摆什么,刘总脑子里没东西,只能努力往自己身上贴点儿外在的东西来撑场面。
刘总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栖南,非要让栖南给他搞一组创意摄影,说要挂在自己刚装修好的特现代化的办公室墙上。
他的要求:一定要有逼格,看着就高大上,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办公室的主人品味不错,是个脑袋满满且有格调的老板。
刘总阔绰,出的价格非常高,栖南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合作之后才发现,两个人压根儿沟通不了。
栖南给出什么创意他都不喜欢,最后磨了快三个月,问他到底想要什么样儿的,刘总给了一套城乡结合部的样图,说他就要这种,栖南看着那组样图,心里头打了个哆嗦,最后给出的成品是一套很有逼格的城乡结合部,姓刘的很满意。
除了知道这人很能装之外,栖南还知道他很好色,男女不忌,当时合作期间,他还要过他们工作室小摄影师的电话号码,半夜老发骚扰短信,把小摄影师吓的说要报警。
栖南知道了,再见刘总明着暗着点了几句外加一警告,他再也不敢骚扰他们的摄影师。
栖南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冲着那桌示意了一下。
刘总那桌还有好几个人,他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端着酒杯走过来。
“栖老板,这么巧,周末来放松的?”
“刘总,好久不见。”
“别总总的,听着多生分,直接叫我刘元就行。”
刘元脸皮厚,说想跟他们拼桌,叙叙旧,还问栖南介不介意。
这都主动开口了,栖南也不好意思拒绝。
原本栖南坐在方言对面的沙发上,他站起来拦住了要往方言身边坐的刘元,把刘元让到自己刚刚坐的那头。
方言往里让了让,让栖南坐在他身边。
方言听得出来,这个刘元已经喝了不少,跟栖南寒暄完,注意力又转移到他身上。
“这位是?”
栖南给他介绍:“是我弟。”
“你好你好,”刘元伸出手,“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他倒是会套近乎,方言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淡淡一笑说:“方言。”
“看着气质真好,做什么工作的?”
“初中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啊?看着一点儿都不像,”刘元醉醺醺打量方言的眼神肆无忌惮,“我以为数学老师都是死板又严肃,没想到还有这么年轻这么帅的数学老师,哈哈哈哈哈……”
桌子上只有刘元一个人在尬笑,这话本来是想恭维,但带上了调侃的调调,听着非常不正经也不好笑。
方言没接话茬儿,栖南也膈应,很快就把话头岔开。
刘元喝了酒,聊了没两句正经的就往下三路走,眼睛在酒吧里四处乱瞟,给他们指指哪个人腰细,哪个人屁股翘,哪个人一看背影就知道到了床上一定很骚。
方言喝光杯子里的酒,跟栖南交换一个眼神,两个人坐了没二十分钟就坐不下去了,还等着刘元能自己识趣离开,毕竟他还有一桌朋友,哪知姓刘的屁股还很沉,坐下就不起来。
栖南刚想跟姓刘的应付一句然后跟方言离开,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是江米乐打的,他先接了电话。
这边太吵,栖南捂着耳朵站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但没走远,站在一扭头就能看见方言的地方。
刘元依旧口无遮拦,总跟方言敬酒,视线往他胸口还有被桌子挡住的腰上瞄。
方言只是抿着酒杯,并不喝。
刘元眼睛色眯眯的:“待会儿喝完,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玩玩。”
“不了,待会儿我跟我哥一起回家,时间不早了。”
刘元掏出手机看看:“这才几点,不着急,对了,方老师有对象了吗?”
方言知道这个刘元打的什么主意,只笑笑说:“我已婚。”
“结婚了?方老师看着这么年轻,这么早就结婚了?”
“嗯。”
“结婚多久了?”
“十年。”
“十年?你今年多大了?”
“31。”
“看着一点儿都不像,跟大学生似的。”刘元这话不假,方言的脸本身就好看,而且丁点儿不显年纪,说他像大学生也没人会反驳。
方言不说话,刘元又问:“结婚十年,不腻吗?”
方言不想回答,他已经坐不住了,频频看向栖南,栖南对他招了招手,意思是挂了电话咱们马上就走。
刘元还在旁边说:“男人嘛,就那点儿事,你十年都吃一道菜,早就腻了吧,所以要常玩点儿新花样,男人就是需要刺激刺激。”
刘元一直看着方言,方言脸上的不耐已经很明显。
栖南挂了电话,快步走过来:“刘总,您跟朋友慢慢喝,我跟我弟这头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失陪。”
刘元大着舌头留了他们半天,栖南应付过去,说有机会改日再叙。
方言已经往外走了两步,招呼也不打,刘元的视线一直在方言后背跟腰那上上下下流连,等到方言出了大门,才想起来没跟方言要个电话,后悔得直挠头。
方言一出门就忍不住吐槽:“这个姓刘的,实在待不下去,不是个好东西。”
栖南也说:“合作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人二得很,嘴贱傻逼还好色猥琐,不过他贼心大胆子小。”
两个人待了没半小时就出来了,还都喝了酒,坐在车里叫了个代驾。
代驾上车后跟他们确认地址,方言正在看手机上推送的天气信息,先开了口,下意识说出了自己家的地址,是他跟桑奕明住的地方。
栖南扭头:“不是说好去我那住吗?不去了?”
方言忙跟代驾改了口,又说:“去你那,刚刚一时没想起来,说顺嘴了。”
-
-
相比方言跟桑奕明家常年一尘不染的干净,栖南家里要乱一些,最近这段时间李凌赫不在家,他工作室那头也忙,懒得打扫,沙发上还有换下来的没洗的衣服。
方言以前在栖南家住过,直接进了次卧,他的身高身材跟栖南都差不多,栖南找出一套洗过的衣服拿给他穿。
兄弟俩难得在一起,洗过澡都没睡觉,坐在沙发上聊天儿,但也都刻意避开了方言要离婚的话题,栖南看得出方言不想说,两个人聊的都不是重要的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聊到深夜才回房睡觉。
方言周末在栖南家的这两天很自在,早上睡到自然醒,饿了兄弟俩都不想自己做饭,直接叫了顿外卖。
为了更好地进行后面的拍摄准备,下午方言还看了关于白桦树的自然纪录片,又百度了不少关于陶瓷的内容,看到美术馆下周新出的特色陶瓷展,立马在公众号预约了参观时间,忙忙这忙忙那,一天就这么过完了,多余的他都没想。
睡觉前,方言看到桑奕明半小时前给他发了条信息,只有两个字,晚安。
方言吃了粒安眠药,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没回。
-
-
放在冰箱里的剩菜,桑奕明第二天早上热着吃了。
他又连续忙了几天,工作堆在一起处理,越想快速解决反而越容易出错,一个重要项目进展到了落实阶段出了问题。
他带着公司里的设计总监连夜飞到客户那里,到了地方忙了三个大夜才好不容易把问题处理完,忙完又着急往回赶。
桑奕明这几天睡眠严重不足,又连夜飞回家,大脑有些迟钝,拖着行李箱打开家门那一刻,开着的玄关灯给了他一种一切如常的错觉。
他还以为会跟之前一样,方言会从客厅跑出来,然后说一句“回来了”,再问他累不累冷不冷吃饭了没,要不要给他煮碗面吃。
桑奕明抬头对着空气回了一句:“嗯,回来了。”
等他说完,才发现客厅里空空荡荡,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回声还一直绕着耳朵,除了他,根本没人说过话。
客厅的灯亮着,是他出门前忘了关,家里也根本没有人在等他回来。
打开鞋柜的那一刻,桑奕明就感觉到了家里的变化,方言的鞋少了几双。
他换好拖鞋匆匆走进主卧,果然,主卧衣柜柜门开着,放方言衣服的那一半柜子都空了。
他出差的这段时间方言回来过,拿走了自己的衣服跟生活用品,桑奕明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儿,鞋柜里的拖鞋,方言习惯用的茶杯,浴室里只剩下一个牙杯跟剃须刀,家里很多成对的东西都少了一半。
桑奕明在餐桌边站了半天,又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卧室洗了个澡,洗完澡自己随便煮了碗清汤面,他煮的面不如方言煮的好吃,偏软,汤底很咸,没吃几口就咽不下去。
桑奕明第二天晚上做了饭,装在饭盒里,约莫着方言下班的时候送去栖南家。
方言不在,栖南正好要出门,拿着车钥匙一下楼就看到了桑奕明。
“要出门?”桑奕明站在一楼大厅问。
“你来了,对,要出门,工作室那头有点事儿,”栖南看着桑奕明手里的饭盒,“给方言做的饭?”
“嗯。”
“做的什么?”
“油闷虾。”
“我昨天晚上买了虾,方言还说呢,他这段时间吃虾吃腻了,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想吃虾了。”
栖南说这话并不是故意针对桑奕明,他并不知道方言说吃虾吃腻了,是因为桑奕明前段时间每天都做,再爱吃的东西,每天吃也会腻。
桑奕明说:“他如果不想吃,我就带回去。”
“方言还没放学呢,你要不要自己先上楼等等?”
这里是栖南家,他要出门,没有自己进去等人的道理,桑奕明说:“不了,他不在,我改天再来。”
“行。”
桑奕明拎着饭盒转身要走,栖南又叫住他:“你饭盒里做了几个菜?”
“三个。”
“那你把饭盒放我这里吧,方言如果没吃晚饭,回来可能还得现做。”
桑奕明饭盒送到了,人没走,一直坐在车里在楼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