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突然的拥抱,身体的触碰甚至发出嘭的一声,肩膀被一双修长的手臂紧紧地圈住。

颜湘的脑袋埋进宽阔的怀抱里,能闻到蒋先生身上那一股很淡的香味。

冷冷的,很沉,像无人之境的雪。

颜湘琥珀色的瞳仁微微晃神。

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是在一个大下雨天,远处的车灯打着白炽色的灯光,远远的有些刺眼。

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容微冷,靛蓝色的漂亮眼睛,穿着黑色的长风衣。

夜晚下着雨,雨雾氤氲,远处车灯的光又高又亮,璀璨耀眼的白光落尽眼底,颜湘几乎以为这是梦。

因为下着雨,只有一把伞,两个人靠得很近,近似拥抱。

颜湘记得,当时在雨里闻到的就是这样一股浅淡的质感。

相熟的记忆让颜湘松了一口气,他闷在蒋荣生的怀里,忽地问,“以前我们抱过的是吗?在下雨天。”

蒋荣生压低声音,语气平静:“嗯。”

颜湘又问:“当时我在哭吗?”

“…嗯。”

颜湘的双手不再垂着,而是微微踮起脚尖,伸手圈主蒋荣生的后颈,语调有些悲伤,“好熟悉。现在我也有点想流眼泪。可能像当时一样。”

“不过,我的头,很痛,”颜湘声音闷闷地,“不是那种要生病的头痛,是感觉马上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的头痛,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痛得想流眼泪了。”

蒋荣生比他更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拢着颜湘的后颈,一次又一次地来回抚摸,垂下深蓝色的眼眸,语气平静,“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的。不去想就会没事。相信我吗?”

颜湘蔫蔫地,圆眼睛仿佛蒙着一层雾,“信。”

抱了一会,颜湘又问,“能亲亲吗?”

“一下下就行了。”

蒋荣生顿了片刻,眼睛落在颜湘白皙纤细的脖颈,沉沉地凝视了很久,目光阴郁冷刻。

压下来的嗓音低沉而冷淡,似是而非地笑,“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不可以吗?”

蒋荣生记得从前提起过一次。

当时颜湘拒绝了。

这一刻说可以,到底是因为面前的他,还是真的天真地被骗了,把他当作了故事里的另外一个人。

颜湘:“不知道。可能因为我的脑袋很疼,亲亲可能就会忘记脑袋痛这件事了。”

蒋荣生圈住颜湘的双臂紧了紧,手指搭在脖颈侧的大动脉上。

颜湘有种错觉,以为蒋先生要就这么捆住他的脖子掐死他。

渐渐地,颜湘感觉到有一丝呼吸困难,脸颊旁漫上不自然的红,被憋得有点喘不过来气。

他拍拍蒋荣生的胸口,声音有点不稳,“要呼吸不过来了…”

蒋荣生还是没有松手,墨蓝色的眼睛一直盯着颜湘隐约颤动的脖颈。

那一抹瘦弱而苍白的颈项正在微微发着抖,看起来痛苦得摇摇欲坠。

你说呼吸不过来了。

我也是啊。

蒋荣生的另一只手掐着颜湘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

颜湘的琥珀色瞳仁里倒映着男人高大而冷峻的身影,对方的唇角似是而非地勾着,似乎是面带讥讽的微笑。

蒋荣生俯身,贴近颜湘的脸颊,呼吸缠绕交错。

很暧昧的距离,却并不是亲吻。就像很亲密的关系,却并不是情人之间的爱情。

停在半空中,中间交错的空气冰凉而僵硬。

颜湘被捆出了眼泪,轻轻地摇头,“你圈得太紧了,疼,你……”

你在对谁说话?

多多,你在对谁说的?我就在你的面前。

给你拥抱的是我,不让你呼吸的是我。

可是你在一次又一次地画着那个脸的时候,想的是谁。

蒋荣生面无表情地说:“可是我也很疼。松手了,你会害怕得跑掉。”

只是一个模糊的童年邻居,为什么在记忆复苏的初始,想起的第一个人是他。

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对不对。

颜湘拼命摇头,用自己的下巴蹭蹭蒋荣生的掌心,回答蒋荣生的话:“我不会跑掉的。”

颜湘被掐着脖子,眼睛渐渐地,被泪水染得一片通红。

他不明白蒋先生为什么把他箍得那么紧,好想要捆住他的灵魂一样。

但是颜湘没有生气,只是心脏感觉到有点莫名的痛苦。

同时不止他一个人痛苦,蒋先生深蓝色的眼眸垂下,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周身的气压很低。

颜湘啜泣了片刻,窒息而落下的泪水一眨眼睛,泪珠就滚了下来,把蒋荣生的指尖弄得湿漉漉的。

泪珠尚且带着微微温热的气息,烫得人心里一滞。

蒋荣生抬手,轻轻地扇了一巴掌颜湘的脸。

不是很痛,也没有被侮辱的感觉,像在教训做错了事情的小狗。

颜湘眼巴巴地转过脸来,看着蒋先生。

尽管他不太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蒋荣生再次附上颜湘的脖子,手指渐渐收力。

头似乎被颜湘染上了脑袋疼的毛病,额角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指尖以很小的幅度微微发抖。

因为必须要用理智控制着力度,下手太重的话会让小孩害怕,不舍得。

可是不掐住他,不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怨念难消。

我已经足够忍耐了啊。这还不够吗。

我已经很努力地去伪装了啊,还不够吗。

就是一个小时候认识的朋友而已,也值得你一直牵挂回忆吗。

蒋荣生不觉得这是嫉妒,太过浓烈,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已经难以分辨。

你们初高中谈过恋爱?初恋?还是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一直藏在心里,才让你这么念念不忘,食髓知味。记得的人也只有他。

你醒了之后见面最多的人是我,也只认识我,怎么没见你梦见我呢?

蒋荣生其实有点想笑,唇角的情绪很轻地掠过,又迅速变得平静疏离。

脑子真的坏掉了。

蠢得不可理喻。

你拿着我的皮囊去做了什么。

很想他是不是,身边不认识别人,只好拿我练习对象,这座雕塑扒开了之后底下藏着的是另外一个面容是不是,那才是你真正想看见的人是吗。

国家美术馆亮起的灯光下,你说要把这座雕像送给我的时候,想的是谁?

蒋荣生很想把颜湘的胸口从中间直接剖开,看看他的心脏到底是在为谁跳动。

……

你说要亲吻,到底是因为依赖我,甚至都不是爱,只是依赖,还是因为在我的脸上幻想着你想看见的人。

回答我。

看着我的眼睛,不要撒谎,回答我。

蒋荣生几乎是严厉地,直勾勾盯着颜湘的茶色眼眸。恨不得下一秒钟就把他掐死算了。

谁会在乎一个脑袋坏掉了的傻子?

你那么想他,他人呢。死了还是把你抛弃了。

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的面前只有我。

蒋荣生忽然觉得情绪有些难受。

这怎么可能,蒋荣生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唯一的母亲死的时候,一个人从俄罗斯辗转来中国的时候,刚进蒋家被为难的时候,甚至在美国跟齐思慕分开的时候,在生意场上跟人谈事情的时候,无论多么困难,蒋荣生也从来没有觉得难受。

他成熟,坚韧,野心勃勃,只会阔步前行,得到自己想要的,其余统统不屑一顾。

仿佛天生的没有心一样。

蒋荣生的声音压得很低,骂颜湘:“想得挺美,问过你要不要kiss,你拒绝了,现在你又说要亲,我就亲,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把我当什么了,嗯?”

颜湘的眼睛圆乎乎地,沾了泪水的眼睫毛一绺一绺地眨着眼睛,没有挣扎,像某种乖乖听话的小动物,双手握着蒋荣生的手腕,一抽一抽地从铁链般的手掌之间传出气若游丝的字句,柔软的嘴唇微微翕张,“那就不亲了…呼吸…要呼吸不过来了。”

蒋荣生松开了手,双臂拢住颜湘的肩膀,俯下|身。

贴住了颜湘的温热湿润的嘴唇。

忽地被吻住,颜湘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涣散,拉住蒋先生手臂的手也慢慢地垂下。

那一刻,周围的世界在慢慢地离去,只剩下炙热到甚至暴戾,无法拒绝的唇|齿交缠,饱满且温柔的唇住被反复口及|口允舔|弄着。

颜湘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那股酥麻的感觉从心脏延伸至之间,痒得想发抖。

蒋荣生还是吻了下去。

再心怀怨怼,再生气,再暴躁,他还是没办法拒绝颜湘的请求。

带着不甘,酸涩和嫉妒,内心气得翻天覆地,情绪几番滚动,戾气汹涌,蒋荣生一个字也没说,没问。

从头到尾保持沉默。

只反复来回撕扯亲吻着颜湘的嘴唇,眉间痣,鼻尖和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