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日风禾
89.
观庭樾已经做好了菜,沈黎清闻到饭菜的香味才想起自己原本打算亲自做饭的,让一个刚出院的病号下厨实在是太没人性了。
沈黎清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却发现观庭樾的表情并不像刚回家时那般自然,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凝重。
或许是华老走之前和他说了什么,沈黎清不确定,于是主动问道:“你外公是不是走之前都跟你说了他把事情跟我讲了,我……”
“对不起。”观庭樾打断了他。
沈黎清微微一愣,随后苦笑了下说:“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只需要告诉我,华老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观庭樾沉默良久,不点头也不摇头,过了许久才说:“不光是因为这个。”
“那还有什么,总不会是你真的觊觎冀云的资产吧。”沈黎清开玩笑地说。
事到如今,沈黎清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觉得观庭樾会因为冀云利用他了,他是个很轴的人,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情就很难改变。
这些日子以来观庭樾的所作所为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他相信观庭樾是真的打算和他好好过,也是真的喜欢他,重视他。
沈黎清说完之后,见他不回答,沉不住气道:“哎不是,我就是说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因为钱才隐瞒我的。”
怎么越说越是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呢,沈黎清张了张嘴,索性坐了下来。
“我刚才跟华老说,我更希望你自己对我解释。”沈黎清说道,“之前你一直不说,再加上我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我以为你和我结婚是华老在中间起了作用。观庭樾,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有什么话你可以对我说,别总是让我一个人瞎琢磨。”
观庭樾目光凝重道:“沈伯父的事情是一方面,在冀云的事情上我做过衡量,冀云在沈伯父和瞿女士手里的状况不乐观,现在或许还能待价而沽,但从金子成为废铁只是早晚的事。”
沈黎清想起刚才华老给自己看的一些文件,过去他不参与冀云的核心事务,对公司的事也不甚在意,最多是以玩票的性质去上班。
但今天白纸黑字摆在他面前,他的心里不可能不触动,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后来的震惊,再到深深的无力感,中间裹挟着的愤怒令他如火中烧,如果连他都一时间接受不了冀云的现状,那沈常林眼睁睁看着冀云一步步被拖入泥沼,只会更痛苦。
他无法否认华老和观庭樾对冀云做出的评价,没有什么比一张张的证据更有说服力。
观庭樾说道:“我不想骗你,清清。但我在答应沈伯父的时候,其实没有准确预判到你的反应。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你介意的不只是华菱拥有冀云的股份,还有我是否因此利用你。”
沈黎清说不出话来,他望着观庭樾,怔然许久。
“对不起清清。”观庭樾认真地道歉,“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沈黎清抬眼看向他,眼底多了些复杂的情愫,“比起以前的事,我更加在乎今后。”
观庭樾垂下眸子,深深地注视着他,“清清,以后不会再让你伤心,我保证。”
沈黎清有些动容,但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显得很矫情后,很不自然地扭过头,“行了行了,别肉麻了,快吃饭吧,在过一会儿菜都凉了……”
“嗯,听你的。”观庭樾说道。
……
一个月后。
沈黎清再一次来到了医院,他接到管家的电话,说是沈常林应酬回家后不小心在家里摔倒了。
年纪大的人最怕摔倒,沈黎清接到电话的时候愣了好半天。
说没感觉是假的,沈黎清挂断电话后,脸色一阵惨白。
他觉得最近沈家可能冲撞了哪路煞星,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就算心脏承受能力再高也没办法一时间承受这么多事。
观庭樾陪他来到医院,守在病房门口的是沈家的老管家袁叔,袁叔头发花白,穿着一件灰色的马甲,里面是一尘不染的白衫,表情和沈黎清记忆中一样,还是那么严肃。
沈黎清很少去沈家别墅,那边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怎么待见他,只有袁叔对他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他和女主人之间的龃龉就见风使舵,也不会因为他的少爷身份对他谄媚逢迎,更多的是把他当做一个晚辈看待。
袁叔年龄大了,女儿身体又不好,所以在沈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尽管如此,袁叔依然是沈常林最信任的家丁,工资一分不少给,去留自主。
见到沈黎清,袁叔便屏退了守在病房前的保镖,把沈黎清叫到身边来,“黎清少爷,沈总在里面等你。”
沈黎清看着他的脸,虽然明知推开门就能看到沈常林的情况,但还是不安地问道:“沈……我爸怎么样了?”
袁叔摇摇头,说进去您就知道了。
观庭樾站在距离病房一两米的位置,并不打算进去,对沈黎清说:“我在这等你。”
沈黎清其实有点想让他陪自己一起进去,但他想到沈常林醒后看到观庭樾在的话,沈常林或许会自尊心,觉得颜面扫地。
老头子脾气一向火爆,沈黎清有点想笑,但却笑不出来,想到自己的脾气和沈常林居然出奇地像,他眼角抽了抽,朝观庭樾点了点头,然后推门走进了病房。
沈常林的确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报纸。
沈黎清看他的时候,总觉得沈常林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尴尬,看脸色,并不像严重的样子。
“你受伤了?”
得知沈常林没有大事,沈黎清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环臂走到病床前,悠悠问道。
沈常林白了他一眼,“我就是摔了一跤,能有多大的事”
“没多大的事能到医院来,你还当自己年轻啊”沈黎清冷哼一声,坐到床边。
沈常林出乎沈黎清意料的没有反驳,而是叹了口气。
沈黎清没待一会儿就跟屁股着火了似的,怎么也坐不住,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和沈常林共处一室超过半个小时的时候,自然也搞不来父子情深那一套。
“……你自己注意身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沈黎清拍拍屁股准备离开,沈常林却突然叫住了他:“黎清,你等等。”
沈黎清扭头看向他:“你……咳,还有事吗?”
沈常林坐直了身体,放下手里的报纸,看了一眼门口,收回目光道:“我其实是故意摔倒的,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沈黎清瞪大了眼睛。
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不太友好了,为什么同样是中国话,可他却好像听不明白呢?
“你故意的”沈黎清眼皮跳了跳,“你没事儿吧你什么居心啊,测试地板抗砸能力还是试试自己骨头结不结实啊”
“没大没小的兔崽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沈常林怒目道:“滚滚滚,你是担心我没死特意来气我的吧”
沈黎清眨了下眼睛,重新坐回病床上,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问:“跟瞿澜有关”
沈常林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领悟了,赞许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儿子。”
沈黎清翻了个白眼,本想挖苦沈常林一番,可脑海中不知怎么突然浮现出那张病历的影像。
他沉默片刻,眼神灰蒙蒙的,说道:“所以你现在有结论了?”
沈常林苦笑一声:“她隔了半个小时才叫人送我去医院。”
“袁叔呢?”沈黎清问。
“去康复中心看女儿了,没在家。”沈常林眼里透着无奈,自嘲地说:“要是我真摔了,恐怕咱们父子俩就天人永隔了吧。”
沈黎清心头一震,错开视线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自己咒自己”
沈常林垂下目光,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这段时间我总是想起来过去的一些事,做梦梦见我还在工地里,被人奚落和欺负,工头扣着我的工钱不给,我和人打架。”
过了一会儿,沈常林很轻地说:“我这辈子做错了很多事情。”
“别说了。”沈黎清背对着他,低声道:“知道错了就尽力弥补,弥补不了的就带着遗憾过一辈子,别伤春悲秋的,一点都不像你。”
沈常林笑了笑,像是责怪他的敷衍:“你这孩子。”
你这孩子……
沈黎清心里发酸,眼眶也酸,他宁愿沈常林跳起来骂他。
“我没什么事。”沈常林摇摇头道:“让老袁把你叫来就是看看你最近怎么样了,打电话你也不接,撩下一句不干了就没动静了。”
沈黎清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这老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拉黑了。
“对了,前几天华老打电话给我,说你跟庭樾领证这么久了,婚礼的事还一点没准备。”沈常林皱皱眉说:“你小子怎么回事?观庭樾和你以前交往过的那些可不一样,你要是敢临阵反悔,我就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沈黎清朝病房门走去,“……很快。”他说道。
沈常林欣慰地点点头,“我们家虽然不比他们家大业大,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你和他相处也别自卑,虽然观庭樾那孩子人长得帅,家世好,能力又强,但你是我儿子,也不算太差,最起码脸还算是上的了台面的。”
“你可闭嘴吧,真是我亲爹。”沈黎清实在听不下去了,摔门而去。
什么叫不算太差
什么叫脸还算上的了台面!
沈黎清推门出去,看到病房外的袁叔,愣了愣道:“您都听见了”
袁叔难得地露出点笑容,没有点头,而是说:“经常去看看沈总吧,家里这段时间会打扫的很干净。”
沈黎清看着他的眼睛,良久才点了点头。
从医院出来,晴空万里,天气好的不可思议,气温也比前几天回升了不少。
观庭樾看着沈黎清发呆的样子,问道:“都说了些什么?”
“哦,他问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沈黎清找了个长椅,和观庭樾一起坐下。
三月份的花园,土壤比之前更加松软了些,有绿芽从土里钻出来,不知是什么品种,泛着白的尖芽像一朵朵小花。
“其实我不是很注重仪式的人,我们都已经领证了,婚礼不过就是个形式。”沈黎清展开笑颜,继续说道:“但是我想了一下,我们的婚礼还是要办的盛大一些,邀请很多人来。”
观庭樾看着他,眼底十分温柔,“嗯。”
沈黎清朝他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柔和的日光照在他的脸上,观庭樾一时间看得失神。
过了一会儿,沈黎清转过头,对他说:“观庭樾,你以后会不会一直爱我啊?”
“会。”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爱沈黎清这件事更值得他肯定,他已经在心里重复了千千万万遍。
不会迟疑,更不会放手。
沈黎清对观庭樾笑了,两人的手握的更紧。
爱或许是本能,但爱的方式千差万别,没有人生来就能做好。幸运的是,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去学习这项技能。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爱始于本能,亦会融入岁月。
春日阳光正好,他们风华正茂。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泪奔了QAQ漱子又完结了一本书呜呜呜,感谢大家的陪伴!
正文虽然完结了但是还会有番外的!大家可以投票一下番外想要看什么内容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