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吾如生
程斯刻捏住他的力气大到几乎要捏碎他的手,温浅眼见着程斯刻的的双目在几瞬之间已转为赤红,他几乎是带着一股要命的狠劲儿盯住温浅,额角和脖颈的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发出嘎嘣作响的声音。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程斯刻仿佛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你不能伤害你自己,不能,不能……”
直到温浅因为疼痛皱眉闷哼出声,程斯刻才仿佛跟被针扎在天灵盖一般蓦然清醒了,他一惊,骤然松开了自己的手。
两人分开,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良久,温浅望着程斯刻眼里的赤红逐渐退去,他整个人仿佛松了劲儿地佝偻了僵直的脊背。
“对……对不起,弄痛你了,我刚才……不知道怎么了,我……”程斯刻知道自己刚才失控了,他内心的野性被激发,被放大,而这种失控差点就伤害到了温浅。
他跟做错事的小狗一般,垂下脑袋不敢再瞧温浅一眼。
温浅其实内心不比程斯刻平静多少,他刚发现了自己对程斯刻多了一种不该有的情绪,下一秒就发现了程斯刻对他也多了一种有些过火的占有欲。
他……他今天受得刺激有点大了……
他想他得缓缓。
他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这种混乱的场面,最终也只能学着程斯刻决定暂时当一个鸵鸟。
“我……我这几天回温家老宅住一段时间,那边……也很久没住人了,房子不能一直空着……我过几天,就……就回来。”温浅说这话的时候看见了程斯刻遽然抬起的受伤眼眸,只能装作看不见一般继续道,“你这几天照顾好自己。”
他留下这句话,逃也似的拿上包出了家门。大门在他眼前缓缓关上,最后一秒,程斯刻一动不动背对着大门僵坐的背影还是狠狠刺入了他的双眼。
直到坐上车,温浅的呼吸都无法平复,他的心太乱了。
他分不清自己对于程斯刻的想法,也搞不懂程斯刻对于他的情感。
温浅不是程斯刻,他最了解人性心理,他比谁都明白人为什么会产生嫉妒这种情绪,因为独占欲。
他想独占程斯刻……
可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你的小狗吗?
温浅知道自从领养小狗之后,他往程斯刻身上注入了多少心血,他的全部都牵系在程斯刻的身上。
可他也清晰地知道程斯刻不可能陪伴他一辈子,程斯刻会谈恋爱、会娶妻生子,会有自己的人生。这本来都是他乐见其成的事情。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这么想了呢?
悄然无声间,他的内心深处不再默认程斯刻终将离开他的事实。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回荡。
“你们不是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相伴了那么多年么,未来你们的世界里也应该只有彼此,任何人,都插不进你们之间。”
温浅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惊惶的,他从没发现过自己的这种想法,可今天,在程斯刻一次出格行为的刺激之下,有些见不得光的想法就从幕后粉墨登场,堂而皇之地在他的脑海里大肆游荡。
无数声响如鬼魅般在他耳边炸开,带着阴沉的、诱惑的、不怀好意的笑意,如雷般将他的灵魂劈得外焦里嫩。
温浅快疯了。
……
……
可一切真的无迹可寻吗?他在心里头问自己。
虽然很想否认,但其实很多细节只要往深力想,就会明白很多事情根本不是空穴来风。
他看见乐月和程斯刻并肩的时候,会不舒服,会下意识地避开眼眸。
他听见王高山说程斯刻有喜欢的人的时候,哪怕醉的找不着北也想要一探究竟,他想知道是谁?什么人插进了他们之间?程斯刻喜欢那个人什么?
他跟李轻尘纠缠不清的时候,会下意识躲着程斯刻,他所有的行为暴露在程斯刻的视线之下都让他感到莫名的心虚和不快。
程斯刻在自行车后座上抱着他的时候,他本以为他是因回到了熟悉的舒适圈而开怀,可现在他知道,那在狂风中鼓动的心脏早已震耳欲聋地响在耳畔。
不是无迹可寻,而是所有的痕迹都被他刻意地抹去。
因为不可以。
他在此刻明晰地知道他抹去的不单单是独占欲,而是比独占欲更恐怖的东西。
那东西。
不可说。
不可提。
却又不可忘。
◇ 第63章 老手机
“彪哥。就是这个。”老鹰递上手中的密封袋。
彪子在昏暗的灯光下举起密封袋仔细看了看,又打开袋口闻了几口,随即脸上浮现出跟老鹰一样的疑惑神色。
“你说这是那个男孩他妈十年前买的?”彪子将袋子重新密封起来,问道。
“是,那男孩就是这么说的。”老鹰微微曲着脊背,亦步亦趋跟在彪子身后。
“不对啊……这种纯度的货,十年前根本还没在市面上出现,“彪子眉头紧皱,“但你要说是现在的货,也不对,现在都做成胶囊了,我也没见过这种包装。”
“我也觉得奇怪呢,所以才赶紧来跟彪哥您汇报一下,这小子不会是条子的线人,用这一包当诱饵来诈咱们吧。”
彪子闻言摇了摇头:“不至于,警方做局不会这么简单。”
“你先回去,我去跟生哥说一下这事儿,看看怎么处理,如果要抓了那小子,我会跟你说。”彪子沉声道。
三天后,印家。
林语生端着刚沏好的茶朝书房走去,手机在衣兜里响起。
林语生动作不急不缓,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从中山装的兜中拿出了一个老旧的翻盖手机放在耳边。
“喂,有结果了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生哥,查到了,那天被抓进局子的人里头确实有一个未成年,名字叫……程斯刻。”
心脏漏跳一拍,林语生拿着手机的手一下子握紧了,关节泛出用力的青白。
“生哥,这孩子恐怕不简单,要先抓了他吗?”
“生哥?”
“生哥?”
无数前尘往事在脑海中纷然闪过,林语生头痛地按住太阳穴,心里暗叹一声,这大概就是报应。
他强撑着身子,冷静吩咐道:“不用。从现在开始,你就当忘了这件事情,不用去管那个孩子,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记住了吗?”
彪子不明所以,还要再问。
却被林语生一个沉下声的“嗯?”震得一惊,牢牢闭紧了自己的嘴。
林语生端着茶水进了书房,印承恪正坐在沙发上翻着一份报纸。
“刚好像听见你在外边打电话?”印承恪的目光并没有从报纸上移开,只随口问道。
“哦,没什么。”林语生缓步上千将茶水在老人身旁的茶几上放下,“彪子打电话来问下一批货什么时候上。”
“最近风声紧,让他们都低调些。”老爷子端起茶杯撇了撇茶沫,不动声色道。
“嗯,我知道,都已经吩咐下去了。”林语生微弯脊背点头应了,随即转身往外走。
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印承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语最近在做什么?”
林语生转身笑答道:“最近琢磨着自己开一家花店,拉着穆青忙着呢,这小两口最近没少因为这事儿吵架。”
“穆青也老大不小了,你让他跟着你多学着点,以后也是要扛事儿的,别整天跟着小语瞎忙活。”
林语生刚要开口帮着解释两句,就被印承恪淡淡打断。
“周末让小语来一趟吧,好久没见他了,你带着穆青去下面的厂子走一遍,工厂的状况他还是要尽快了解。”印承恪淡声道。
林语生沉默片刻,还是点头称是。
温浅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温家老宅了,他很早就从家里搬了出来,直到温晏去世,他才回过一次老宅帮温晏收拾遗物。
温浅推开自己的房间门,一切如旧,就好像他昨天才从家里搬走,温晏将他的房间保存得很好。
现在温晏不在了,但是老宅里还是留了保姆,胡方圆有时候也会回老宅住。这也是温浅的意思,这里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他和温晏之间唯一剩的一点羁绊,如果把这个家也卖了,他好像在这个世间就真的再无所依。
他在老家住了三天,安心当一个不问世事的缩头乌龟。期间程斯刻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也发了很多条信息,但他无一例外全当看不见。
他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也在忏悔。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冥想了,这几天却整天都跟个老和尚似的一天打坐到晚。
那些裹缠着邪恶、欲念的情感在他脑海中安了家,不由分说地将他一汪心湖搅和得风起云涌,罪恶的枷锁滋生蔓延,从四面八方将他缠得密不透风。
为什么?
这是他问自己最多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会对程斯刻产生超出亲情范畴的感情?为什么偏偏是程斯刻,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温浅觉得林樾那天不应该把程斯刻抓进局子里,应该把他抓进去。
犯罪的是他。
他对一个小了他十岁的孩子动了心。
尽管温浅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太过精明的人根本骗不了自己。
占有欲何来?因爱而来。
这不是亲情,不是友情,震耳欲聋的心跳就是最有力的催命符。
这声音太吵了,吵得他昼夜难安。
每一下都在捶打他的良知,拷问他的灵魂,将他悬溺在海水中,无法呼吸,不可自拔。
温浅开始失眠,可黑暗是滋生罪孽的温床,他越是难以入眠,就越是陷入罪恶的囚笼。几天下来,温浅瘦了一圈。
他不得不借助于安眠药,从程斯刻重新跟他睡在一起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安眠药了。
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他自己会用的药,就是不知道长时间没换了这些药是不是过期了。
他打开抽屉翻找的时候,手指无意碰到了抽屉深处的内壁,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这是他的暗格。
年少的时候秘密多,不想被人发现,于是特意找师傅在柜子深处打了一个狭小的空间,用于存放他和印之遥往来的书信。
温浅一怔,停下了翻找安眠药的手,他望着暗格许久都没有动作,久到双腿因为长时间蹲着而麻痹,他才微微回过神。
他不受控制地将手向暗格伸去,暗格里是他不愿触碰的回忆,可今天,莫名的他想打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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