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冬w
“疼吗?”
傅迟喉咙一阵干涩发苦,摇了摇头。
他有什么资格说疼。他活该疼。
时停云对他摇头的反应置若罔闻,然后拉起傅迟的手,将手中的水果刀直接碾上来对方的指尖,将刀尖轻轻碾进对方皮肉里,竟然又问一遍:“疼吗?”
傅迟感受着指尖上传开的细密痛意,足足愣了一分钟,他瑟缩了一下手指,谨慎地说:“可以忍受,没有特别疼。”
“是吗?”时停云反问了一句,把刀柄塞到他手里,握着他的右手,对准自己抬起来的手背划了上去。
傅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他赶忙用另一只手去夺那把水果刀。时停云的手却狠狠捏住他的手腕,手劲儿大得似乎能捏碎他的手骨,两人双眼发红,四目相对。
时停云又问了一句:“疼吗?”
傅迟莫名眼眶发热,不是要哭,说不清是哪种滋味儿,他手掌上移,把自己的手往那柄陷在肉里的水果刀下探,“疼。”
他看到时停云手背上渗出的血珠,疼得像是心脏被狠狠剜下了一大半。
“傅迟。”时停云松开了手,刀落在光滑的瓷砖上,发出“哐当”的相声,随后他用渗血的那只手掐着傅迟的脖子,把他摁到墙上,亲吻他的唇,他指尖划破的伤口,和他十指相扣。
他的吻,很深,很久,很细致。
几分钟后,时停云慢慢地松开他,沙哑着说了一句:“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也会疼。”
傅迟前一秒眼神还锐锐的,这会儿猝不及防地一敛,“对不起,是我错了。”
“上回是我错,这回也是我错,你别跟我赌气了,我想跟你在一起。”
第72章 予求予取 有问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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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迟突然又靠近了些,一只手臂从身后揽住时停云的腰,额头贴在他的后颈上,轻轻蹭了蹭,像是在示弱撒娇的样子。
“霭霭。”傅迟低声开口,那声音从时停云的后背传到耳边,仿佛过电般,酥酥麻麻的。他说,“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我想弥补你。”傅迟说,“我知道突然让你一下接受很不现实,你不用立刻给我答案。”
因为立刻给出答案必然不能解决横梗在他们二人中间的种种心结,如果由着性子贸然重新在一起,也不过是扬汤止沸,重蹈覆辙怎么办?故态重演怎么办?除却他难以开口的往事经历,还有很多很多的心结,他曾经和许川、和许多人的关系都需要他去解释清楚,去恳求他的谅解和宽容,他做过的那些糊涂事都需要他来承担后果、来弥补偿还。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无法回避,他也不打算再去回避。以前是他错了,他不能,也不会再一意孤行,一错再错下去了。
“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些时间,之后予求予取,有问必答,我不会再逃避了,我会好好弥补你。”
显而易见,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来不及”“做不到”,那都是懒人与蠢人的的借口。
时停云怔怔地看着傅迟,脑中闪过一丝吊诡的想法。
他想,只要对方肯说,他就肯信。
有种灵魂出窍的不真实感。
时停云坦承自己非常喜欢傅迟,但是他不喜欢自己那么依恋他,放不下他,甚至为此感到厌恶与恐惧。理智上他不应该再来找傅迟,不应该再揪着他们二人的过去不放,可身体却仿佛不听脑子的使唤,做着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反常行为。
于此刻时停云才突然发现,意识与行动上的割裂并不必然荒谬,傅迟真诚且纯粹的忏悔对他来说攻击力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他提前做好的所有心里防线在此刻莫名其妙地被攻陷,狼狈地全盘崩坏,分崩离析。或许你听说过能量守恒定律吗?宇宙中万事万物都是守恒的,无法抵抗,就像他无法松开他的手。
试一次吧。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呼喊着。
试一次吧。
试一次吧。
再试一次吧。
就算他明知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是一片万劫不复的沼泽,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在努力挣扎扑腾,靠着偶尔握住傅迟的手来自我宽慰。可沼泽就是沼泽,越挣扎陷得越深,越抗拒淹没得越快,他无论怎么扑腾都难逃此劫。傅迟就像是拖着他不肯撒手却也不愿救他上来的无情捕猎者,而时停云也同样知道,但还是心甘情愿地自己跳下来了,心甘情愿地深陷其中,让周围尖利的树枝插进自己炙热的胸膛,很痛。
不过痛也好,总好过麻木不仁。
他忽然止住动作,倾身向前,伸手攒住傅迟的下巴,两个人越靠越近,几若气息相闻,时停云微微皱着眉,睫毛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他的眼睛,而傅迟神色平静,不避亦不让,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鼻峰交错,四片唇相距不过咫尺,时停云紧紧望着傅迟的眼睛:“我发现你不太一样了。”
“是吗?”傅迟竭力平复,慢慢放松紧绷的身体,反问道:“哪里?”
时停云松开对方的下巴,复又后退两步,站回原位置,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有些严肃地叫他:“傅迟。”
傅迟忽然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了,他害怕时停云说出什么让他无法承受的话。
“吻我一下吧,亲满意了,我就考虑考虑,要不要给你机会。”
他们以一个奇怪的状态互相凝视着对方,半晌过后,傅迟慢慢地笑了,然后他就摁着他的后脑,细细吻他。双唇反复摩挲,亲吻他的眼睛,舔舐他眼角微咸的泪水,吮吸他手背上渗血的伤口。
“我们可以试试。”
“什么?”傅迟感觉自己像是幻听了一样,他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次,声音有些沙哑。
人跟人之间相处讲究“缘分”二字,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少不得也多不得半分。可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的事情他见多了,有缘无分把路走到绝处的人他也没少见,绝处逢生携手共度的佳话也不曾少听过,这世间万事又岂是一个简单的缘分二字就能概括全的?上一刻傅迟还为未卜的前途深感恐慌,但在时停云的手握了上来的那一刻,他突然义无反顾了。
天色毫无预兆地晴了,落地窗漏进客厅的光,亮得怪诞。
“我们可以试试。”时停云就站在那道光里,忽然笑着看向傅迟,重复道。
第73章 普通且友好的肢体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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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时停云就是个纸老虎,在脸皮超厚的傅迟面前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他卑劣、狡猾、会装柔弱,从机场高架出来车跟得那么近生怕自己发现不了,那台旧电脑故意开着机停在网页上等着自己点进去,说什么去洗水果实际上是留够时间好让自己猜密码登陆那个账号、歉道得楚楚可怜又深情款款……此类种种,浮于眼前。
想到这儿,时停云还是有些恼了,尽管是事实,但他也虚伪的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容易被打动容易被说服的恋爱脑,他坚定地相信他们是双向奔赴。
但这不妨碍他朝傅迟撒气。
他瞄准了傅迟下颌与脖颈交界处,在他又一次试图靠近的瞬间,巴掌兜着风呼了上去。
一巴掌扇得很是爽快,反而让傅迟稍微愣了一下。
他的情绪在短短几十秒内如过山车般起伏激荡,心里的酸涩经过这么多天的发酵,胀得快要溢出来了,他颤抖着睫毛,舔他的唇,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衬衫领口松开,低着头窝在他的胸口处,和他肌肤相贴。
时停云叹了一口气,垂眸看他:“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声音依然有些冷冷的,但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了他的头发,轻轻地揉了揉。
“我那时候就想问你,可是……时停云说着,把傅迟的脑袋从自己的怀里摆正了过来,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可是你那时候装作根本不认识我的样子,你改过的名字,你去探许川的班,还和他在酒店做那种事情,你甚至有一个做医生的白月光前男友,还有你被拍到和别人同进同出的照片……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名字?
许川?
白月光前男友?
拍到的照片?
于此刻,傅迟才总算是透过千万头绪,抓住了真正的结症之处,他抿了抿唇替时停云吻去眼角的泪珠,歉声道:“怪我,是我太自负了,让霭霭受了好多委屈,是我不好。”
“七年前你意外住院后,傅守良为了让我回傅家,想尽一切办法调查我身边的人,他认为我不愿意回去是为了你,后来他发现了你那本日记,他拿着你的日记本威胁我,如果我不该姓跟他回去,就把这些东西给你的养父母看,甚至公之于众,让你没办法继续在这里读书。”
“然后呢。”时停云问傅迟,“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一声就消失了。”
“我本来以为我妥协就能够息事宁人,况且我已经成年了,就算是改回了傅姓,跟他回了淮安,等过段时间事情平息后我还能再来找你。”傅迟说:“但我没想过,他费尽心机让我回去不单单是为了认回我这个儿子,更是为了傅远,我和他都是AB型熊猫血,这种血型十分稀有,傅远又得了需要定期进行血液透析的病,他把我绑到他身边,就是为了让我当傅远源源不断的药源。”
“什么?!”时停云突然有点不高兴了,瞪着傅迟说:“那你为什么不跑呢!你都知道他什么打算了为什么不跑?你不怕会……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傅迟笑了笑,将他搂进怀里,接着说:“我当然想过,但他留了后手,他把那本日记给你的养父看了,而且跟他达成了一笔交易,把你送到那个所谓的”医疗机构”,名为治病,实则软禁。只要我有什么动作,他们就会用你来威胁我……”
“对不起。”时停云垂头丧气地道歉,
“不是你的错,没必要道歉。”
“可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那本日记,如果不是我太不成熟不负责任的表达出对你的喜欢,你不会受他的威胁,也不必遭受这样的折磨……”时停云越说越哽咽,他简直无法想象傅迟在那七年所遭受的非人般的境遇,浑身的血液被抽干换入傅远的血液,等他重新净化好后又面临着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长此以往,无数次的折磨与痛苦,就像是将人嵌入到了一个黑色的墙壁中,水泥浇灌在周身,被风干,被凝固,意识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时间的流动,身体却始终无法挣脱,每一次的光明只是黑暗与痛苦来临前的回光返照,留给他的只是永久的黑夜。
而这一切的一切归根溯源,皆是因他而起。
时停云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负罪感,这种感觉快要将他淹没到窒息的感觉,就在几分钟前,他都还在埋怨他,埋怨他的不告而别,埋怨他的隐瞒与不作为。试想换做是他自己,他该如何坦诚,如何面对?时停云不觉得自己能做得比傅迟更好。
傅迟看出来他的懊悔与自责,轻轻拍了拍时停云,安慰道:“没有它我也不会知道你的心意,我也不会意识到我自己的心意。”
他重新捧住时停云的双颊,颤抖着睫毛与他对视,两人鼻尖相抵,温热的鼻息扑撒在彼此狭小的间隔里,像是燃起的一团火。
“别自责,别难受。”傅迟摸摸他的头,“不想告诉你这些就是怕你难受,我不想看你难过。”
“那你……你后来又是怎么生病的,为什么,为什么不吃药,不治疗。”时停云埋在傅迟颈间问傅迟,声音很小,“还有许川……许川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说起来太长了,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傅迟搂着他,“霭霭,我不否认我曾经跟许川确实有过一段时间的亲密关系,虽然我和他算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不是真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确实有过过界的行为,这一点我不会欺骗你,我那时候的生活很混乱,但是他能让我觉得安宁,让我的心静下来,一开始只是各取所需,他需要利用我来跳出他那个弟弟的控制,我也需要他的存在来向傅家说明一些事情,不过后面他可能是真的动心了,但我没有给过他回应。”
怕他不信,傅迟一下抱着时停云,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脖颈,撒娇似的说:“我和许川真的没什么,我的心里都是你,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你闻到了吗?”
时停云走的时候没有带走留在傅迟家里的生活用品,他就每天洗澡都用他常用的那款柑橘味的沐浴露,甚至还跑到商场去找一模一样味道的香水,买回来每天都要喷一喷,衣柜要喷,床上要喷,甚至阿姨在收拾家拖地的时候他都要求在水里喷两下。
“他那个弟弟是许穆宁吗?”时停云避开许川的话题,转问起了别人,他心里真的很酸很胀,感情中有太多目光所不能及的小角落,真的很感慨。“是许穆宁吗?”时停云问。
“是他。”傅迟冷哼一声,但转而又有些诧异,“他找过你?”
时停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仔细想来,上一次会场的偶然遇见此刻看来也不算是偶遇,许穆宁对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甚至想把他挖到自己那边……原来并不是冲他有多大的商业价值,一切都是针对傅迟。
客厅里静悄悄的,时停云还在大脑混沌地接受刚刚入脑的大量信息,忽然一阵上下晃动,睁眼只见傅迟一手搂在他的腰上,一手托着他的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进了房间。
整个人被推到床上坐着的时候,他的裤兜里还塞着手机,膈得他难受,翻手掏出来后看到锁屏上闪着一条来自凯文的消息。
内容是:你到戈梅拉岛了?有没有在机场附近捡到一个闻着味跟来的恋爱脑。
原来他不是顺路来参加典礼才来的,是故意追来的。
时停云此刻虽然脑子还一片混乱,但心里已经雀跃起来了,因为知道了傅迟是故意来找他的。
遮光窗帘被遥控放下,房间里顿时变暗,这让许久没有好好休息的时停云很是放松,他摸索到傅迟帮他找睡衣的手,轻轻覆上去,他没说话,傅迟手里的动作明显顿了顿。
沿着手背一点点摸到解释的小臂,再划过肩膀,见傅迟没反对的意思,时停云忽而抱住他的脖子,脸贴了贴他的侧颈:“换地方我睡不好,认床。”
傅迟弯腰,深深地,贴时停云更近。他的嘴唇微张,在时停云的耳边轻轻说:“那你现在想让我做点什么。”
傅迟嗯了声,很满意地看着他羞涩的神态,抓着他的手就往下,指间触碰到温热的肌肤和结实的肌肉,傅迟轻笑了一声:“那现在是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很轻,一呼一吸间带出的热气喷洒在时停云的耳廓处,弄的他感觉耳朵连带着脖颈都红了,耳边摩擦生痒,缓过几分钟后,时停云头晕目眩的说:“只是普通又友好的肢体接触。”疯了疯了,时停云崩溃地想,我居然面不改色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傅迟盯着时停云的眼睛,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但青出于蓝胜于蓝,手却沿着他衣服的下摆蹭了进去,冰凉的指尖抚过他紧张到抻直了的脊椎,声音沙哑道:“现在的我们也只是在进行‘很普通的又友好的肢体接触’而已。”
时停云:“……”
傅迟此刻就像条冰凉的蛇一样,在时停云的火热的心上滑来滑去,且走位诡异,毫无规律可言,让人无法预判。但傅迟看向他的眼神却坚定无比,甚者还笑着说:“那么现在也请你自己体验一下,被人触摸来触摸去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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