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生悲死喜
徐航点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书翁询问道:“前面有座荒废的寺庙,如果你们时间不是很赶的话,不如我们到那里坐下,您看如何?”
徐航进入梦后本来便是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态,想看看会发展出什么,所以很快同意了。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书翁说的寺庙。
寺庙已破旧不堪,但里面的地板还算干净,殿内除了已经满是灰尘的佛像外,就只有佛前的一张过去用来摆供品的桌子,桌上放了个锈迹斑斑灯台。
书翁挥挥袖子,使了点妖怪的本事让地上的尘土都清理一空后,从书箱中拿出垫布铺在地上。
夜叉早就直接坐下了,见此嘴角抽了抽,他直道:“你这种文绉绉的妖怪还真讲究啊!”
书翁摸摸鼻子,徐航从容地盘腿坐下。
大家都坐下后,书翁就恭敬地说道:“我听说你是从海外来的大妖,想必见识广阔,知道不少海外的奇闻轶事,所以特意想来打听,毕竟我的爱好也就这么点。”
徐航问他:“那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书翁说:“这自然是随你的意思。”
徐航想了想,正好他是从聊斋里过来的,干脆就和对方说聊斋里的故事吧。
徐航决定说聊斋中最为出名的《聂小倩》,不过他说的并非是自己的那次亲身经历,也不是影视剧中改编美化过的那个,而是聊斋里原来的版本。
也就是在燕赤霞杀了槐树精后,聂小倩为报答宁采臣信守承诺将她好生埋葬,便主动跟着宁采臣回家,并表示愿意成为他的婢妾。
宁采臣家中原本已有一个妻子,但常年卧病在床,无法照顾丈夫与公婆。聂小倩来到后代替她料理家务,让宁母对她十分满意。
后来,宁采臣的妻子病逝,宁母便有意让宁采臣娶聂小倩作续弦。
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聂小倩沾染人气后竟逐渐变得与活人无异。于是宁采臣娶了聂小倩,几年后,小倩为他生下个男孩,宁采臣考上了进士,又纳了个妾,那妾给他生了个儿子,一家人和和美美。
徐航不是个感情充沛的人,所以说故事时就像照本宣科地念台本,声音平板没什么起伏。
没多久,他就把这个故事说完了,然后闭嘴。
夜叉早在听到聂小倩随宁采臣回家时,察觉到后面大概是人鬼相恋的剧情,便对这故事没了兴趣。
而书翁的表情则有点纠结,按理来说,确实是个美满的结局,只是细想却怎的有种别扭感,心里好像不大舒服。
书翁沉吟片刻后,道:“我原本以为人鬼殊途,鬼女会在宁生纳妾后见他人生已美满,便放心离去,宁生虽感到惆怅,但也不得不无奈接受,没想到倒是个现实的故事。”
在短暂的感叹后,书翁的注意力又放到故事中的黑山老妖和槐树精身上,他不免向徐航打听起海外的妖怪。
徐航便和他说起些《山海经》中的精怪。
这个年代知识的传播远不像现代那么便利,而且获得知识的成本也远远高于现代。
徐航毕竟是从未来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来的,许多事情都能说出一二,后来又把崂山下清宫的藏书都给扫阅过一边,对于好奇心和求知欲旺盛的书翁而言,如同发现一座宝库般,见猎心喜。
然后这么一直询问探听,不知不觉外面天就要黑了。
室内光线暗下,书翁方有察觉,顿时不好意思道:“哎呀,似乎耽误您的时间有点长了。”
“无妨。”徐航说,“和你聊天也十分愉快。”
书翁喜欢四处行走,打听各种各种的传闻逸事,从他口中徐航也迅速了解到不少日本的人文风俗以及这里的妖怪势力。
譬如说四国与九州一带,流行豢养犬神,有邪恶的法师利用犬神向他人施加诅咒。
同时四国地区也是犬族的地盘,据闻如今正由犬大将统领。
因为天色暗下,徐航见庙里的供奉桌上,灯台还有残余的灯油,所以就顺便将它点燃了。
或许是灯油存放时间过长,点燃后的火焰颜色有些怪异,以青蓝色居多,映照出幽幽青光。
就在他点亮灯台不久,外面传来人的脚步声,听声音约摸有三四人的样子。
徐航下意识地看向夜叉,这里当中只有夜叉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妖怪,他和书翁都与普通人相似。
夜叉“啧”了一声,便不耐烦地变了个身。
收起鬼角,武器的外形也变得收敛起来,仪表也正经了不少。
只是他本身就是给人狂气的感觉,即使有所收敛,也仍让人感到凶恶不好相与的样子,不过结合他手中的武器,看起来倒像是个护卫。
第30章 梦回平安京
很快, 那几个背着行囊的人就往这里头走来, 他们边走还边交谈着。
“我说…真要进去吗?这庙这么破败,搞不好会有野寺坊那样的妖怪啊!”
“露宿在外不也一样可能会遇上妖怪吗,而且概率还更大。”
“嘛,反正现在还没完全天黑,要是发现不对劲,我们还有机会可以逃。”
……
当几个旅者进到庙里时, 就看到里头的徐航他们。
只是配上他们背后那青幽的灯火, 这气氛怎一个阴森了得, 旅者们顿时都浑身绷紧,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终于有个人鼓起勇气,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们是……”
你们到底是人还是妖怪啊?!
几个旅者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惊恐呐喊。
书翁经常在人类世界行走,自然看出这几个人类在惧怕什么。其实徐航和夜叉也看出了, 夜叉勾起嘴角,露出个轻蔑的笑容。
书翁见此有些担忧,他是对人类没什么恶感的妖怪。他看了眼徐航, 见徐航没表现出对人类的不喜,才自作主张道:“我们也是刚在这里落脚的旅者,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有歹意,如果是打算在此休息的话请自便吧。”
几个旅者仍然心有疑虑,不免暗中观察起徐航他们。
徐航的相貌可应得上面如冠玉一词,书翁也并不差,夜叉虽然神情不耐,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但样子也是英俊的。
这几个人在仔细看清后,心中已不禁生出惊艳之情,尤其是徐航身上还有种特别的气质,大抵就是仙人般的缥缈感,仿佛遗世而独立。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地想道:真是极致的风雅啊!这应该是从平安京里来的大人物吧!
这样想着,再看徐航身边的书翁和夜叉。古时候的读书成本高,尤其是日本,在过去只有贵族和官僚阶层才能供得起文人墨士出来。
旅者们顿时觉得这是大概是出游的贵族和他的仆从们,书翁应当是徐航的门客,再看旁边的夜叉,这位应该是护卫了。
只是那呈现青蓝色的火焰仍让人感到不安,书翁注意他们一直瞄那灯台,打哈哈道:“我们也是刚点亮后发现火光好像和平时的不一样,大概是灯油放太久了吧。”
这条路作为加贺与越中之间的过道,看上去来往的人还是挺多的,因为没多久,外头又传来脚步声和人声,只见是一伙货商进来,约摸近十人。
看到又有一伙人进来,这下子,那几个旅者终于不再坐如针毡了。
客商们平时走南闯北,都是有眼色的人,进来后很快通过众人的外貌和着装打扮,评估出对方背景。
很快也是不约而同地认为,徐航这几个人不一般。因此进来后先是和原本已经在庙里的人打过招呼,然后见大殿一角还空着,便在那里落脚,动静都比较收敛,怕惊扰到原本已在的人。
然后这两伙人便各做各的事,三方都没什么交集。
随着架起火堆,木柴燃烧,那属于正常火焰的橙黄色暖光很快成为主调,驱散了幽幽青光带来的阴森感。
是夜。
不管是旅者还是客商们都已经煮食完毕,如今是围坐在火堆旁边,聊天打发时间。
其实路上能凑巧有这么多人一起停留也是件难得的事,长夜漫漫,客商那边就有人提出道:“不如来说些百物语吧。”
当这人说出这话时,灯台上的青色火焰似乎微微跃动了一下。
徐航瞟了一眼那灯台,方才的一瞬间,他捕捉到一丝几乎微不可查妖气。
“百物语?听起来有点意思。”
很快就有人响应了提议。
百物语是日本民间在夏天时流行的活动,不过这里如今也只是一时兴起地提出,大家也只是因为夜里缺乏娱乐活动,想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所以进行得便不大正宗了。
与其说是在玩百物语,确切点说应该是寻常的故事会罢了。
众人只是轮流说故事,并没有用蜡烛计数。
有人问道:“那谁先来说?”
之前提出的人道:“既然是我起的头,那就由我先来吧。”
然后其中一个年轻人向那几个旅者还有徐航他们这边问上一句:“你们要一起来吗?”
徐航听见书翁轻笑了一声,音量很低,大概就是身边人才会听到。
书翁用奇怪的语气,低声说了句:“说完玩百物语却不按照规矩来可能会招来灾祸的啊!”
联想到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妖气,徐航已经猜测到那灯台怕是和青行灯有关。
徐航想了想,先向那边的人应道:“好。”
“不如大家干脆都过来这边吧!”
徐航起身走了过去,书翁随后,夜叉看着不情不愿,但到底也是跟着过去了。
刚开始时,客商和旅者们见徐航坐到他们面前时还有些拘谨,不过随着第一个人开始讲故事,众人很快都聚精会神的听他讲述。
第一个讲故事的人便是发起者,他挠挠头道:“我讲的这个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故事,只是我之前在上野时经历过的一件奇怪事情。”
他说:“上野那边的山林,在秋冬季节经常会刮起大风。有时风会在原地打转,形成小旋风,说来也奇怪,人如果走进那旋风里时,明明感觉皮肤像是撕裂受伤,但当你查看痛的地方时,却又发现上面没有伤口。我听当地的人说,这似乎是叫镰鼬的妖怪在恶作剧,他们会在划伤人后又快速敷上药膏,让人以为自己受伤,但查看时又看不到伤口。”
“看来这种妖怪还挺无聊的嘛。”听众中有人吐槽道。
虽然如此,但仍有不少人对此称奇。
接着到下一个人。
这个人道:“我这个故事是从朋友那听来的,听说是他的亲身经历,这是件可怕的事,我朋友他可是差点就没命了。”
说着,他自己也露出后怕的表情,这让听众们下意识地悬起心来。
“我朋友去年在伊贺的旅馆住宿,半夜喝酒回来,从公共浴池门口经过时,听见里头传出女人的呼唤声。朋友当时头脑昏沉,听到有人唤他便进去了。然后他看到一个美艳的女人泡在浴池中,衣衫半褪,邀请我朋友与他共浴。”
香艳的情节让听众中有人吹了声口哨。
“我朋友被她诱惑到,就边脱衣服边过去准备下水,不过就在快到池边的时候,我朋友无意间低头一看时,突然觉得水中有些不对劲,水底下似乎不见那女人的下半身!朋友顿时酒醒了大半,再想到一个女人半夜在浴池泡水本来就是件很不正常的事,这怕是遇上妖怪了。”
“然后他越想越怕,在女人催促他时,朋友终于按捺不住惊恐,拔腿往外跑!那女人在他身后发出愤怒的喊叫。第二天朋友向旅馆老板打听时才知道,原来这一带不时都出现有人夜里在澡堂溺死的事,所以夜里大家都不敢去澡堂。至于昨天晚上见到的女人,大概就是之前溺死的人想要找替死鬼吧?”
……
这样一个接一个的讲故事,没多久,就只差徐航他们了。
不过因为徐航他们看起来地位尊贵,所以那些人都不敢催他们,只是带着询问的意思看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