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 第7章

作者:酸奶和豆奶 标签: 强强 近代现代

“这次没机会出去逛逛,下次大连过周末带你去吃海鲜,这儿的海鲜好吃。”

江新年一听到吃的来了兴致,他也喜欢吃海鲜,就是内陆海鲜贵。听褚煦梁这么一说他都开始憧憬起下回能一起在大连过周末了。

飞行员也有休息期,如果遇上航班计划执飞地不在属地,例如大连飞成都连飞两天,中间休息两天又继续飞的情况,那么中间的休息期就被他们称为过周末。可以住在大连的酒店里,白天出去逛逛休闲一下。

关于吃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江新年主动说:“我去加油。”

飞机过站,虽然卸货装货飞行员可以不管,但机务例行检查,还有飞机加航油却是要他们亲自签字的。

江新年守着加油的时候,发现褚煦梁也下来了。大连不比深圳,夜里风大气温也低,江新年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冲褚煦梁喊:“褚教,你上去吧,这儿有我盯着。”

褚煦梁罩着反光背心但仍然被风吹得透心凉,飞行员整日天南地北,刚江新年还在抱怨深圳天气热,结果转眼他们就在大连的夜风中凌乱颤抖。

褚煦梁想到这,笑了:“没事儿,上头也闷,我下来走走。”

听他这么讲,江新年也不好再说什么。分明对方和自己穿得一样,可总觉得褚煦梁的衣服看着更加单薄,下意识地自己挡在风口的位置。

机场工作人员递来加油单,褚煦梁签字后又绕去看了货物装卸情况。

大大一架737很快被卸空又重新填满。公司货物或者大家寄送的快递信件就这么高效地被运往几千公里的另一座城市,在人们熟睡的时候。

当货运航空飞行员与当初在客航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江新年以前进场的时候走在一群身穿制服的靓丽空姐前头,没少收到候机乘客的注目礼。那个时候制服与肩章上的四条杠似乎就是为了这样的关注时刻而存在。

如今飞了货运,在夜半的机场,无人注目。这身制服褪去了表面的浮华,回归到它原本的意义。

这一份职业,四条杠代表着责任。

货物很快装载好,签字之后褚煦梁和江新年共同完成绕机检查后重新回到驾驶舱。

此刻是凌晨三点五十八分,托褚煦梁那杯拿铁的福,江新年并没有感到困倦。他认真地做着起飞准备,接听ATC的指令。虽说他没有飞过大连机场,但08年大连机场那起跑道入侵事故他却是印象深刻。

当时江新年才刚考入民航飞行学院,事件一出老师让学生每人写一千字的心得体会。具体当时自己写了些什么江新年已经记不太清楚,大概是敬畏规章,飞行不许容错之类的。

但他最印象深刻的一点认识是,干飞行任何时候都不能以一个错误去掩盖另一个错误,因为代价往往付不起。

江新年想到这里,和褚煦梁谈起这起事件。褚煦梁同他看法一致,是人难免会犯错,如果那位机长在滑错跑道之后能正视自己的错误,而非选择偷偷关闭飞机外部灯光试图重新滑回机位,那么这起事故根本不会发生。他也最多被公司警告处罚,而非吊销执照终身停飞。

他们滑到等待点,江新年向塔台请示进跑道许可,褚煦梁完成起飞简令的补充。“起飞前检查单。”

完成起飞检查后,褚煦梁前推推力手柄到N1 40%。

江新年:“N1 40,稳定。”

褚煦梁按压起飞/复飞(T0/GA)电门,“起飞推力。”

江新年:“N1,TO/GA”,“起飞推力调定”。

在此期间,褚煦梁左手紧握驾驶杆,右手一直放在推力手柄即油门上,因为在到达V1决断速度前,机长必须随时为中断起飞做好准备。

08年那起跑道入侵事件,最终飞机停下时两架飞机前轮距离只剩下35米,如果不是南航那位机长在无线电中听到异常立即开始中断起飞程序,那么相撞将难以避免。

江新年监控着空速:“80海里每小时,推力保持。”

褚煦梁在操纵杆上保持着小量的向前的压力,“检查。”

速度达到V1决断高,江新年报出:“V1。”

褚煦梁证实了V1速度,将右手从推力手柄上收回,双手握上驾驶杆。

速度继续增加至VR,江新年:“抬轮。”

褚煦梁操纵飞机起飞,抬轮到15度起始俯仰姿态。高度表上显示正上升率,江新年:“正上升率。”

褚煦梁看了一眼高度表,喊出:“收轮。”江新年将起落架手柄放到收上位。

飞机高度已经达到400英尺,“400。”作为副驾驶的江新年尽责播报。

褚煦梁:“航向选择。”

江新年选择好对应方式“水平导航。”

飞机继续沿着指引上高度,在达到1000英尺之后,褚煦梁减小了推力,由起飞推力减到爬升推力。

江新年:“1500。”

褚煦梁:“N1,210。”

江新年将飞机空速调至210节,证实增速,喊出:“速度V2+15上升。”

褚煦梁证实增速,“襟翼1。”

江新年将飞机襟翼放到位置1,“襟翼1,绿灯。”他观察着空速,等速度减至200时报出“速度200。”

褚煦梁:“襟翼收上。”

江新年设置襟翼位置收上,“襟翼收上,过渡灯灭。”

褚煦梁核实飞机前缘襟翼过渡灯灭,“高度层改变。”

江新年:“速度210。”

褚煦梁:“证实。”

这个时候飞机从爬升阶段稳步过渡到巡航阶段,褚煦梁接通垂直导航,接通自动驾驶。

而江新年检查发动机引气和空调组件,关闭外侧着陆灯、滑行灯等,确认起落架收上后起落架手柄位于中立位,自动刹车选钮关闭。

然后他们一起执行了“起飞后检查单”。

起飞工作基本完成,巡航阶段只需要监控飞机仪表数据,根据区调联系ATC,有时候上下高度之外就并没有多复杂的工作了。

褚煦梁去给自己的茶杯添了一些水,他看江新年似乎没带杯子,告诉他:“下次记得带一个保温杯,现在可没有三号乘务员为你服务了。”

江新年笑笑,他并非不口干,只是他这个人嫌麻烦,每次后面的航段飞得口干舌燥想着下次要不带个水杯,可下次又总是忘。

褚煦梁打趣他,是因为以往飞客航根本用不着自己带水,负责头等舱的乘务员通常称三号位乘务员也会负责驾驶舱的服务。所以无论咖啡还是茶,都有尽责的乘务员会送到驾驶舱来。

“我找找看有没有果汁。”

货航虽然是夜间飞行,但公司其实也配了餐食,不是像客航提供给乘客的那种可加热的饭食或面条,而是包装好的即食饼干蛋糕之类的,有时候也配了盒装果汁,但显然这趟航班并没有。

褚煦梁从配餐里拿回一盒饼干还有一包鱼片,似乎是大连特产。“没有喝的,只有这些,你饿吗?”

其实刚才江新年就想叫他别忙了,无奈褚煦梁离座,他只能认真坚守着仪表板。

“有一点饿。”江新年接过鱼片,拆开包装,想了想问褚煦梁:“褚教要吃么?”

褚煦梁看他一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晃晃手里的饼干,说:“没事,我吃这个。”

客航飞行员用餐通常都会选择不一样的两种食物,例如一个人吃牛肉面,另一个人就会吃鸡肉饭,这样是为了避免食物中毒带来的机组失能等影响。但其实货航上的餐食都是成品,引发中毒或生病的可能性很小,因此公司并没有规定机组必须分开选择机上餐食。

但褚煦梁欣赏并尊重对方的谨慎,在他回答之后,江新年果然才放心地撕开包装自己吃起了鱼片。

褚煦梁看江新年一眼,说:“能不能别叫我褚教了。”他们也算相熟,称呼上大可不必如此死板。

江新年抬起头问:“那叫什么好?”

在公司一般机长就带姓称呼某机长,如果这位机长还是教员,一般就会称呼某教员,如果对方还身兼行政职务,就会称呼某总。

褚煦梁:“随便一点吧,不用这样。”

“那,梁哥?”江新年试探着问。

作者有话说:

本章中提到的08年大连机场跑道入侵是真实事件,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搜索。

会觉得程序部分写得太多吗?本意是希望还原一下真实的工作场景,但可能笔力不够做不到引人入胜。要是大家感觉枯燥,以后我都简化一下。

第11章

早晨六点零五分,飞机飞过江西省上空时,第一缕太阳光从地平线升起。

深蓝的天幕起先泛起鱼肚白然后被缕缕金色的光线刺破。太阳缓缓崭露头角,如同一颗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巨大宝石。几分钟内,彤云和霞光就迅速占据了天空,就像一场势不可挡的新生。

他们的飞机呈西南方向航行,朝阳透过左侧舷窗洒满了驾驶舱,那些陈旧的仪表和按钮沐浴在阳光中熠熠生辉,左座的那个男人在逆光中侧脸轮廓温柔至极。

江新年一时屏住了呼吸。

褚煦梁转过来看他,问:“热吗?空调要不要调低一些?”天亮之后,驾驶舱比之前温度要高。

江新年摇摇头,感慨说:“日出好美。”

褚煦梁侧头过来笑他,“以前没飞过早班?”

江新年感到一阵口渴,真后悔自己没带水杯。

“飞过,六点半起飞,五点半进场的时候天还是黑的,日出的时候在做机上检查,跟在天上可不一样。”

飞行这一行干久了,最早觉得震撼的美景到后来也会习空见惯。褚煦梁侧头遥望,觉得今天的日出确实格外美一些。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温柔。“那以后还有好多日出可以看呢,还有流星。”

江新年好奇地问:“你见过流星?”

褚煦梁点点头:“见过一次,忘了是飞哪儿。”

“那你许愿了么?”江新年追问。

褚煦梁楞一下,他早就过了向流星许愿的年龄,也稀罕居然江新年还保有一份童真。

他像个询问小朋友喜爱什么圣诞礼物的长辈一样反问道:“你有什么愿望?下次看到流星可以帮你捎带。”

江新年不好意思,说:“那怎么行,其实我也没啥好求的,就是好奇流星许愿到底灵不灵,想问你愿望实现没有。”

“我没有许愿,所以不知道。”褚煦梁老实回答。

两个人就驾驶舱美景讨论了一会,很快飞机便进入广州区调。江新年在124.45频率与广州ATC取得联系,直飞深圳。

深圳宝安机场落地之后已经是早上七点十五分。因为晚上还要继续执行航班,即使褚煦梁和江新年就住在深圳,公司仍然安排了机场旁边的酒店提供给他们休息。

公司的机组车将他们从机场送达酒店,办理入住之后褚煦梁和江新年一起去酒店餐厅吃早饭然后回房休息。

他们通常会补觉睡到下午,错过午饭。这也是货航飞行员辛苦的地方,日夜颠倒地工作打乱身体原本的作息规律。

江新年一觉睡到六点钟,打电话给褚煦梁想约他一起吃晚餐。谁知褚煦梁在电话里告诉他自己已经吃过了。

江新年挂了电话,没精打采地去冲澡,他还以为褚煦梁会像上次一样等着自己呢,可转念想想,今天早上他又没有同对方约好,褚煦梁凭什么要等着他呢。

晚上碰面才知道,褚煦梁一般下午四点就醒了,然后他例行会去酒店健身房运动之后去餐厅。江新年这下子不好约人家一同晚餐了,他睡得久总不好让褚煦梁饿着肚子等。

于是共同执飞的这三天,他们在酒店都只一起吃早餐,晚餐从来没有遇上过。

飞完深圳-大连这个班,江新年和褚煦梁的航班计划就像偶然相交而过的两条线,之后越走越远,再没有重合过。

每次查询完下一周的计划,江新年谈不上失落,但褚煦梁毕竟是带飞过他的教员,期望能再次搭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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