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不醉
盛曜的第一反应是:他还记得自己。
第二反应是:自己的心跳好快。
比跟人打架见了血,比遇到打不赢的人疯狂逃命的时候还快。
近乎是同时回过神来。
陆渝转头:“怪不得小煤炭和你那么亲近。”
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是和盛曜待久了,彼此身上的气味相近,却没想是小煤炭一开始就认出了那个跟当年的自己一起救助它的人。
陆渝看着右手边的那件尺寸明显偏小了,绣有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的旧衣服。
“所以,那件衣服是因为你看到了我穿的,回去让奶奶给你绣的吗?”
盛曜点头。
陆渝想起家里那套情侣睡衣,盛曜衣服上的大狼狗的鼻子上,也贴着创可贴。
“所以衣服也是定制的。”
盛曜颔首。
“包括墙上的照片、我不要的课本、弄丢的校服……你都从当年开始,一件一件地收集起来了。”
“……嗯。”
陆渝眼含笑意地回过头。
他伸手抱住了盛曜的腰,也感受到了对方手臂顺着肩头到后背的环绕。
“所以,盛曜。”
陆渝目光亮晶晶的,看着那双从眉毛到眼睫,再到眼睑的弧线,和深邃的瞳孔都无处可以挑剔的漂亮双眼。
“你喜欢我,才更久一点吧?”
陆渝语气里带着笑音,还有几分挑逗。
他本是模仿盛曜那天问他喜欢自己多久了的样子,想要看男朋友脸上的尴尬表情。
孰料盛曜的眼睛微微弯了弯。
陆渝感知到一只手掌托上了他的后脑勺。
温热降落,唇瓣被柔软轻触。
在一个温情脉脉的浅吻过后,陆渝看见盛曜十分认真地看着自己。
“是的。”
“我喜欢你很久了,陆渝。”
本意调戏别人的家伙,现在反倒成了臊热的一方。
陆渝又被抱进了些许,他不得已抬起手抵在盛曜的胸口。
但经历了昨晚,无力的手臂根本无法阻挡什么。
耳侧落下浅吻,陆渝轻轻推拒着。
他看着四周各种各样和自己相关的东西。
别说整理了,光是收集这一项,陆渝就觉得要费很大功夫。
而且从盛曜的高一到现在……算起来已经快六年了。
“所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陆渝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就听盛曜轻轻咳了一声。
“怕吓到你。”
陆渝没懂。
为什么会吓到?
盛曜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
“你不觉得有点痴汉吗?”
说完,就见向来处变不惊的他,脸上终于带上了点这个年轻的男大学生该有的纯情与羞赧。
尽管只是一点浅浅的淡红,四周的光线又不算非常明亮。
但陆渝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
“嗯!”
陆渝努力控制着,但隐约的笑音和颤抖还是从呼吸之中暴露出来。
“是挺痴汉的。”
“别笑。”
盛曜双手钳制着陆渝的腰,低头去亲他。
盛曜居然恼羞成怒了!
陆渝兴奋地想。
又是一阵没完没了的腻歪,等陆渝被亲得有些迷糊了,他就听盛曜问自己:
“所以,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陆渝想了想,道:“我看过你的球赛,你知道吗?”
盛曜一愣。
“什么时候?”
略加思索了一下,他的确没印象。
盛曜猜测道:“是你手机里那张照片那场吗?”
陆渝摇了摇头。
“我是刚入学的时候看的,当时天气挺冷,我戴着帽子还围了围巾。”
以他那时候把自己包裹起来的严实程度,盛曜注意不到也很正常。
“具体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场比赛中间暂停了很多次。”
陆渝回忆着,描述叙说道。
“当时场上的观众都很气愤,我记得童煦还说什么打假球?”
盛曜想起来了。
是他去年还读大二的时候的一场院赛。
那时候他依然打的前锋,但还不是队长。
队长是一个大四的学长。
当时全校在选拔学生代表去参加市里的比赛,选拔规则是通过校内的篮球杯选出前三名的学院,根据学院名次分配不同名额数量,由院队自行挑选选手参加。
从比赛开始,盛曜就觉得当时的队长水平发挥不太对。
直到后来他通过细节确定,对方是在打假球。
虽然不知具体原因,但结论是实打实的。
而且因为打得太过明显,连童煦那种只是偶尔看球赛的半吊子都能看得出来有人在作假。
但最后他们还是赢了。
盛曜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在脑海里摒弃掉了“过往的默契”,单纯地把剩下的比赛当成了一场路人之间的野球。
一个人扣篮、一个人投三分、一个人过人……
他甚至没看场外的记分牌。
只记得裁判哨响的时候,场外的欢呼声喊破了天那么响。
他更不知道的是,这场对他而言只是因为不爽而打得特别狠的比赛,会被陆渝看到。
“就因为一场比赛?”
盛曜一挑眉。
陆渝摇头,当然不是。
“其实初中和你的那两次接触,我印象还是挺深的。”
陆渝语调里带着点雀跃和兴奋。
在陆渝过往的十几年里,他接触的所有人都经过了伍玲和陆山平的“层层筛选”。
斯文、克己、冷静、乖巧、成熟、稳重……各种各样与他那个年龄本该毫不相关的词汇,组成了陆渝的成长环境。
但不管是第一次在体育课上,路过操场花坛看到的那个盛曜;
还是后来面对一群小混混毅然冲进去扯着他就跑的盛曜;
对陆渝来说,他第一次看到了生命之中的“野性”。
是的,野性。
他第一次有概念,原来人的成长并不一定需要像被套上模具一般的方正,规整。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连说话时的口型,都做都得符合一个“标准”。
也是让乖乖听话了十几年的陆渝,第一次萌生出了“是否自己的人生,也可以不一样”的念头。
陆渝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当初的那两次意外。
他到了大学或许真的和盛曜就成了过客。
而他的人生,或许也就会像过去十几年如一日那般,被迫地严谨、机械、甚至冰冷。
他可能甚至不会懂什么叫爱。
充满生命力的,顽强的,挣脱束缚肆意生长的爱。
“在那场球赛后,我其实觉得你和’他’是很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