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会了。”他说,拿下烟头递到了蒋屹的手里。

蒋屹不明所以,杜庭政抓着他的手,把烟头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蒋屹立刻收手,却因为被钳制着而无法松开。

直到余温消失,杜庭政才松开手,把半支烟拿回来,扔到烟灰缸里。

蒋屹看了两秒钟他腿上留下的伤痕,生硬地别开脸。

“这个也要对不起,”杜庭政望了一眼他大腿的方向,流露出心痛和懊悔交织的神色,“要不要烫一千个?”

蒋屹胸膛的起伏比刚刚大了点: “随便你,别来找我。”

杜庭政望着他清晰流畅的侧脸:“对不起,蒋屹,我每天都在反省,每天都在后悔,当初不应该那样对你。”

蒋屹深吸一口气,开口时鼻音很重,像是确认般又问了一遍:“我真的可以离开吗?”

杜庭政这次隔了很久才回答,似乎只要他说可以,蒋屹真的立刻就会离开。

“可以。”杜庭政闭了闭眼,声音比往常低沉太多。

“我父母在国外,”蒋屹低声说,“我会想念他们,也应该去看望他们。”

杜庭政的手都在细微的颤抖:“应该的。”

“我是自由的。”蒋屹说。

杜庭政艰难地点了一下头,重复他的话:“你是自由的。”

第91章 体检

鹤丛接到蒋屹的电话时还以为在做梦。

“是你本人吗?”鹤丛难得爆了句粗口, 靠了两声,“天呐, 我不是在做梦吧??”

“应该不是,”比起他,蒋屹要冷静许多,唇边带着笑意,“有没有空,九点见, 我家。”

“等一下,”鹤丛匆忙打断他,“你家?你哪个家?”

“你说我哪个家?”

“老家对吧,”鹤丛道,“不是杜家吧?”

蒋屹叹了口气, 默认了他的新称呼:“……对,老家。”

“等一下!”鹤丛又飞快地说。

“又怎么了?”

“我今天上班啊, ”鹤丛说,“你来单位找我行不行, 今天应该不太忙, 大周二的。”

蒋屹无奈道:“……行吧,一会儿到。”

挂断电话,蒋屹去衣帽间里换衣服, 管家端着熬好的虾仁粥进来, 态度好的不得了:“要出门吗,吃点早饭吧, 我去安排司机。”

蒋屹没吭声, 闷着头穿衣服,又不声不响换上了鞋。

他往外走, 管家放下托盘,拿起一件厚实的大衣跟在他后头:“外面天还冷着呢,穿这么少会感冒的。”

蒋屹出了衣帽间,转出去的时候一顿,杜庭政正站在茶水间的门口望着这边。

蒋屹反手接过大衣说谢谢,随即垂下眼睛继续朝外走。

路过他的时候,听他问:“要出去吗?”

蒋屹没回答,绕过他,走向大厅。

杜庭政在背后问:“去哪里?”

蒋屹还是不答,伸手推开门,走了出去。

管家两边各看一眼,追着蒋屹出去了。

上了车,蒋屹坐在后座,偶然抬眼看向后视镜,跟正偷偷从镜子里打量他的司机撞上了眼神。

蒋屹无声盯了他片刻,司机冷汗都出来了,硬着头皮打招呼:“蒋教授。”

“嗯,”蒋屹说,“我还以为不认识我了。”

“认识的,”休假这么久,司机再一次上任有些手足无措,顶着笑脸道,“您好像有点瘦了,五官更突出,比以前更好看,更有风度了。”

“……是吗?”蒋屹嗤笑了一下,好像用眼神骂了句二傻子,神色冷淡道,“你倒是长胖了,最近应该没少吃饭。”

“啊?”司机搓搓手心里的汗,脑海里疯狂搜索合适的答复,以保住这拥有超长假期的饭碗,“您也要多吃一点,胖点也好看的。”

还好他没有说什么“托您的福”这一类的客气话,否则蒋屹当场就会让他失业,自己来当司机。

快要抵达医院的时候,蒋屹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不是鹤丛,就摁掉了。

过了一分钟,手机再次响起来,蒋屹看了一会儿,等到铃声快要挂断才接起来。

接通以后他没有立刻出声,杜庭政在那边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率先开口:“蒋屹,你要去哪里?”

蒋屹没什么反应地望着窗外,反问道:“要跟你报备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杜庭政哽了哽,解释道,“只是想问问你去哪里。”

蒋屹轻轻“啊”了一声,说:“不告诉你。”

然后挂断了电话。

司机大气不敢出,停稳车后,飞快地下去给他拉开车门:“到了,蒋教授。”

“谢谢。”蒋屹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衣服,头也不回地进了医院的门诊楼。

周二确实没什么人,蒋屹在分诊台挂了号,然后上楼去。

前面一个病号刚好走出来,不等广播音开始响起叫下一个,蒋屹就拿着号进去,坐在了诊断椅上。

他把号递给鹤丛,鹤丛本来还盯着电脑,对那上面的名字尚有些难以置信,转头一看真是他,立刻激动起来。

“啊!”他喊了一声,又喊了一声,“啊啊啊啊!”

蒋屹微笑着看着他。

鹤丛站起身,绕过桌子,两步到了他跟前,蒋屹刚一起身,就被他紧紧抱住了!

“宝!”鹤丛使劲抱着他,还想搂着他转个圈,“终于,你终于来了!”

“别转,别转,一会儿有病人进来了。”蒋屹用力熊抱了他一下,扶着墙笑着说,“我是没问题,你脸皮薄,可受不了啊。”

“我的老天奶啊,”鹤丛拉着他两条手臂,不相信似地反复打量,又伸手挤了挤他的脸,犹不敢相信,“杜家应该还没有该死的做出克隆人ai技术吧?”

“ai包换的,”蒋屹说,“中午想吃什么,等你一起吃饭。”

门上有人轻轻敲了一下,来了位中年大叔,一脸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们:“是三诊室吗,鹤主任?”

“咳,是,”鹤丛松开手,正经道,“我的手就是秤,你要吃点好的多补补…下一个病号。”

蒋屹偏头笑,摆着手连忙出去了。

大叔走进来的时候还在迟疑,鹤丛催促道:“坐,怎么了叔,说说症状。”

蒋屹坐在外面的三联椅上,手机又开始响起来,他看了一眼,这次不仅没接,还设置了来电静音。

里面的大叔一出来,还没走远,鹤丛就喊道:“蒋屹快进来!”

蒋屹进去以后关了半扇门,忍不住说:“冷静点,让别人以为我是走后门进来的。”

“给你看看也行,”鹤丛摘了手套,又去哗啦哗啦洗手,“日常检查,去屋里,把帘拉上。”

“我不看,”蒋屹坐在椅子上,“哪有人一见面就脱裤子检查这个的。”

“别歧视病种,”鹤丛擦了手,又关了电脑的登记页面,滑着座椅出溜一下到了桌子边,倾身道,“提心吊胆这么多天,今天要好好吃一顿才行。”

“早告诉你别担心,”蒋屹把大衣脱了,手肘搭在桌边,跟他离得很近,“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鹤丛说。

俩人对视了片刻,鹤丛伸手要摸他的头发,蒋屹主动低了低头,让他摸了一下。

鹤丛叹了口气,心满意足又怅然若失地收回手来。

“别这样,其实我还好。”蒋屹勉强笑了笑,想安抚他,又无从说起,“都过去了。”

鹤丛看着他,再次伸手贴他额头温度,又拉过他的手搭了一下脉。

蒋屹本想揶揄他涉足中医行业,嘴角松了松,没能说出口。

“在我们见面的第二天,我又见了你一次。”鹤丛摸完了没收回手,变成攥着他的手腕。

“你不知道。”他顿了顿,换了更严谨的说法:“你应该不知道。”

蒋屹望着他。

鹤丛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摊手抬了一下肩:“当时你在房间里,坐在窗边,房间里面很黑,白天也拉着一半窗帘。”

他努力回忆起来:“我在门边,叫了你一声,你没理我。”

“大概几点?”蒋屹轻轻地问。

“那不重要。”

鹤丛点了点太阳穴附近,回想起他的背影还有不停点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组织了一下语言:“人在一定压力下确实会出现精神失常,继而引发身体状况。”

蒋屹手指蜷缩了一下,鹤丛看了一眼,笃定:“但绝不包括你那种状态。”

蒋屹把手展开在眼前,在医院里无情的灯光下观察淡粉色的指甲。

“心理暗示,对吧?”鹤丛眯着眼睛问,“前一天我们待在一起的十分钟里,你没有开口讲话,那很不像你。”

他望了一眼四周,凑到蒋屹很近的地方,压着嗓音:“本质是通过语言和行为来影响他人的思想、情绪和行为,从而达到某种目的,有排他性和对目标的独特性。”

但这是双向的,影响别人的同时也会影响到自身。

蒋屹回过神,抬眼看了他一会儿,颔首默认了:“如果他再继续下去,差不多我也要崩溃了。”

可是杜庭政率先认输,表示希望与他重建关系。

“你胜利了。”鹤丛说。

“险胜。”蒋屹用跟他一样的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