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早了,”蒋屹说,“我下午三点钟才到。”

杜庭政道:“我飞过去接你,现在要登机了。”

第69章 刀锋

蒋屹吓了一跳, 立刻清醒了。

杜庭政到这边十一点,蒋屹坐十二点半的飞机飞回去, 完全没必要。

“你别折腾,”蒋屹说,“再等几个小时我就回去了。”

杜庭政不说话,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机场播报的空旷女声。

蒋屹深吸一口气,声音已经不自觉软和了,还要加语气助词:“你如果不忙的话, 可以去机场接我呀?”

“真的没有必要特意过来一趟,”他跟他小声打商量,又开始撒娇了,“耽误的这个时间,你不如好好休息, 我准备回一趟家……我是说之前我自己住的那里。”

他继续用刚刚睡醒的带着一点鼻塞和沙哑的嗓子说:“那里距离机场更近一些,我七点就要继续登机, 空出来的三个多小时不能都耽误在路上。不然你去机场接我,然后我们一起过去, 你懂我的意思没?”

杜庭政听懂了他的暗示, 但是没作任何评价。

蒋屹暧昧不清地笑了一下,把音调降得更低,也更哑:“我从机场出来, 就要看到你的人。”

“提前准备好东西, ”他现在十拿九稳杜庭政不会来了,“我要茉莉花味。就这样, 我去收拾行李了, 杜先生。”

下午三点半,蒋屹下了飞机, 顺着人流向外走。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用力挥手的金石。

蒋屹提前约了车,看着慕荷坐上去,蒋屹说:“保本追高,小羊,高考要上145分,暑假接你去英国玩。”

“好耶!”慕荷说。

她离开以后,金石问他:“暑假要去英国旅游吗?”

蒋屹沉默一下,问他:“杜庭政呢?”

“车上。”

金石拖着行李箱,带着蒋屹一路出来,又往前走了一段,看到辅路里停在树下的商务车。

蒋屹匆匆几步过去,拉开车门,看到了坐在里侧的杜庭政。

“好像隔了一年没见面,”他探身进去抱住杜庭政,紧紧的,“抱一下!”

其实两个人每天都通话,最多的时候一天弹三个视频,有杜庭政打过来的,也有蒋屹主动打过去的。

“为什么没去接机,走了二十分钟,累断腿了。”

蒋屹赖在他身上不下来,好像没有他不行:“我是不是说过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我回来就可以。”

蒋屹说去五天,时间到了,果然回来了。

他如约出现在机场里,又乖乖出现在车里,张开双臂拥抱杜庭政,好像在说:看,你就算让我飞,我最终也会回到你的手心里。

杜庭政环着他腰,两人面对着面,额头离得很近。

蒋屹跟他对视,能从他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你派金石去拍我,其实我有一点不开心。”

“好像你不信任我。”他继续说,“我们说过的,你有事情,要提前跟我商量。”

他太懂怎样以退为进了:“不过没关系,我早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你踏实,我这边可以配合。”

司机启动汽车,在前面的岔口驶入主路。

蒋屹仍旧坐在他腿上不下来,杜庭政视线一直锁定在他脸上,眼神仍旧是那副深不见底的模样。

但是蒋屹能从他紧紧贴在后腰的手上感受到他尚算明朗的心情。

“我如果不如约回来,你会怎么样?”蒋屹揶揄道,“会生气吗,派金石满世界抓我?”

杜庭政唇角一动:“我会亲自去抓你。”

蒋屹耸耸肩,好像不甚在意。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为什么不直接飞英国,而要先回家一趟再出发。”蒋屹看着他,“你心里不明白吗?”

“那我明白告诉你。”他凑过去给了奖励般一个一触即分的吻,跟他贴得很近,好像在说秘密,“因为你。好几天没见,我好想你。你呢,说心里话,想我吗?”

杜庭政望着他,片刻后把他揽得更紧了:“想。”

蒋屹这个房子好久不住了,可能金石一直派人打扫着,以至于在里面并没有发现什么灰尘和异味。

相反,知道他们今天要来,还特意买了鲜花摆在客厅里,推开门一股清新的香味。

蒋屹一进门就把他抵在门上亲吻,两人一路辗转到床上。

所有人都被关在门外,将这短暂的几个小时时间空出来,留给他们独处。

下午六点钟,蒋屹起身去厨房里倒了两杯水。

自己喝了几口,端着另一杯给杜庭政端过去。

杜庭政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睛看手机,见他过来抬了抬眼皮。

蒋屹一定把水杯递到他手里,杜庭政就端着喝了一口,蒋屹不满意,示意他喝光。

杜庭政短暂地放下手机,把杯子里的水都喝了。

蒋屹拿着空水杯离开,去卫生间里洗澡。

即便电话里准备的充足,真等见了面,也难以控制程度和时间。

就连茉莉花都直接丢到了一边。

卫生间里水声哗哗,在沙发上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一切动静。

他在洗头,或者水声暂停,是在用沐浴露。

杜庭政重新拿起手机来继续看,上面是邢心发过来各个国家的结婚政策,还有重点几个地点的选择。

很快,蒋屹从里面出来,竟然连衣服都穿戴整齐了。

杜庭政愣了愣,抬手看时间的时候感觉手臂迟钝,便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上下打量着清爽的蒋屹:“还有一点时间,现在就要出发吗?”

蒋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视线有些居高临下。

他轻轻摇了摇头:“还有一点其他的事要做。”

“什么事?”

蒋屹轻轻叹了口气:“等下你就知道了。”

那脸上的神情过于正经,跟下午刚见面扑到他怀里的时候截然相反。

这是一种抽身在外的、高高在上的淡漠的审视。

杜庭政望着他,察觉到坐着的时间过于久了。

他肃着一张脸,动了一下,撑着沙发扶手起身一半又坐了回去。

“……别挣扎了。”蒋屹站在他跟前,俯视着他,“是麻醉性镇痛药和肌松剂。”

杜庭政靠在沙发上,双臂垂在身侧,长腿向外舒展开,看上去只是自然的休憩。

“两个小时。”蒋屹说,“你睡一觉吧。”

杜庭政看着他。

“想做什么?”他一动不动审视着蒋屹,缓缓问,“要去哪里?”

蒋屹摇摇头,问他:“我能走吗?”

杜庭政声音冷下去:“不能。”

他那点浮于表面的温柔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和高高在上。

最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就如这般,把世间的一切人和事情都踩在脚下。

蒋屹又问了一遍:“能放我走吗?”

杜庭政眼神里杀机尽显,薄唇一动:“不能。”

蒋屹叹了口气,在他的注视下,拿过桌上的水果刀,用桌底下放着的酒精冲洗了一下。

杜庭政看着他的动作。

“要杀我吗?”他说。

“如果你不肯睡觉,我可能需要再做点什么。”蒋屹望着他,“两个小时,对我来说,应该不够。”

杜庭政不置可否,平静地问他:“要去哪里,英国吗?”

蒋屹摇摇头,说:“怎么可能。”

他反复的用消毒水冲洗水果刀,把整个刀身都浸入液体中,然后从桌下拆了一副一次性胶手套。

他手指细长又白,刚刚还在摸他颈侧的纹身,濒临爆发的时刻用力抓他的后背,现在还隐隐作痛。

刚刚他们用尽了温柔缠绵,说尽了情话。

黑掉屏幕的手机丢在一边,无声嘲笑着这一切。

“看来早已经计划好了。”

杜庭政问:“计划了多久?”

蒋屹不答,抬起他一条腿,放在桌上,又沉默地去冰箱里取出冰块,用毛巾包裹住。

“蒋屹,”杜庭政叫了他一声,“你知道后果的。”

蒋屹默不作声把包裹住的冰块放在他的脚腕旁边,又准备好纱布和缝合针线,从消毒液里拿出小头剪刀来,夹着消毒棉把他自小腿开始到脚尖充分消毒。

杜庭政似乎能感受到那凉意,比下雪的时候更加冷。

做完了一切准备工作,蒋屹重新拿起泡在消毒液里的水果刀。

修长的跟腱展现在眼前,踝骨凸出,保养良好的皮肉上带着些像是被揉过的红。

蒋屹拿着水果刀,刀锋向上垫到了那从小没破过一块油皮的细腻的皮肉下。

这应该比消毒液要凉,但是杜庭政全无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