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人北
「是。父亲。」
「我让你留意天行教行踪的同时,你也要小心提防它。当年你爷爷因为九阳真功没有练到十二重,以致与天行教主两败俱亡。
「天行教主虽然死了,但传言他有孩子留下,而且天行教势力庞大,一下子也无法完全扑灭,余孽必然存在,只是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
「你要知道,我们袁家的九阳真功是唯一能克制阴绝功的功法,而且除了克制它,能消除阴绝功带来的害处,辅助阴绝功顺利练到十二重的内功心法,也只有九阳秘诀。
「如果让天行教的人得去九阳练功秘诀,等他们把两功融会贯通,这天下再无制他们之人!到时,天行教余孽复出江湖,对当初灭教的武林人士展开报复,这场腥风血雨也将没有人能制止!
「所以无论如何,不管遇到任何事,绝对不能把九阳秘诀传于他人!你可明白?」
面对父亲的厉声嘱咐,缺水深深点头,表示会把此事铭记心中。
***
陈默回来的时候,看到缺水正坐在书桌前发呆。
「不睡么?明日还要早起。」
像是被沙子打磨过一样的声音本应刺耳难听,缺水却能从中体会出温情和关怀。
他喜欢陈默开口和他说话,虽然他很少说。
「觉得压力太大?」缺水犹豫了一下,点头承认。
陈默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发。
缺水抬起头看他,看到他的眼睛似在对他说:有我帮你分担,不要担心。
「如果不想做,就不要做。」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缺水无奈地笑笑,「这不是我想不做就能不做的事。」
陈默的眼中有点不以为然,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睡吧。」
眼看陈默转身向门口走去,缺水突然张口唤道:「陈默。」
陈默转回头。
「呃,没什么。你也睡吧。」
缺水掩饰地低下头。
陈默盯了这样的缺水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暗中数着陈默离开的步伐,缺水仰首看向窗外的夜空。
明天就要来临,朝阳升起的时候,也意味着他即将迎来他并不想要却无法躲过的人生。
而唯一知道他不想要这样的人生,并鼓励支持他过自己生活的人,只有从小陪伴他到现在的陈默。
十年了,从陈默进庄至今已经十年。
自己从小就喜欢黏着他,没有兄弟的自己,更是把比自己年长四岁的他当兄长一般看待。
一起练武,一起冒险,一起吃饭睡觉,一起玩耍读书,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几乎就没有和他分开过。
十年下来,陈默早已成为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存在。
渐渐地,这无可替代的存在,在他心中的分量日益加重,甚至有时会把他的心压得隐隐抽痛。
为什么?明明是喜欢为什么疼痛?他不知道,也不想拿这个问题去烦陈默。
而陈默又是怎么看他的?是,他照顾自己,对自己体贴关照,更有父母无法给他的温柔与关怀,但自己在他眼中到底算什么?未来需辅佐的人?朋友?兄弟?还是其它?十年来,他一直无法在自己心中给陈默的地位定位,而有时若即若离的陈默更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陈默会离开我么?一想到这里,缺水就忍不住长叹,他希望,他真心希望陈默能留在他身边陪他一辈子。
但这可能么?想到陈默,转而又想到父亲的期待,缺水又深深叹了口气。
父亲,你给我的负担已经超过我能负荷的程度。
你明知我是个懦夫,为什么还要我去承担这一切?我真的只想去过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地生活,和喜爱的人一起开山耕田、种林养果自给自足。
你给了我那么多学武的理由,可是我唯一认为可以接受的,就是学武可以强身健体,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人不受伤害。
什么维护武林正义、什么做天下强人、什么要让天下人敬仰、什么要让袁家不倒……对我来说,这一切真的不很重要。
原谅我,父亲,也许我会让你失望也说不定。
缺水合衣躺上床时,也在不停地想同样的问题,他一边告诉自己去放弃父亲要求的一切,比如来年的盟主大会故意落败之类,但同时他也知道,他会尽全力满足父亲所有的要求,哪怕他力所不能及。
一边又会想到陈默,想到他和陈默的将来,他既不希望陈默离开,又不想束缚住他。
想来想去,矛盾不堪的心理折磨得他一夜不能入眠。
第二章
离开袁家庄已经五天,他们两男一女三人行来到了江南边境。
白杜鹃的家就在依江傍海的水乡通州。
不知道如何调查留燕谷行踪的缺水和陈默,在白杜鹃的提议下决定去她家里看一看,也许留燕谷的人还留下了别的什么痕迹也说不定。
抱着这个想法,他们一路未有停留,直向通州行来。
一路上,他们了解到目前的江湖情势还算安定。
白道有袁家庄当头坐镇调节武林纠纷,黑道则略显凌乱,北有飞鹰社、南有留燕谷、西有石家庄,各成一方巨头。
其中尤以留燕谷最为神秘。
「这石家庄五十年前就已存在?」缺水骑在马上询问陈默。
「嗯。算是黑道一方巨头,三十年前曾有称霸黑道的一段风光时光,当时的当家擎天柱金盆洗手后,石家便逐渐势微。」
陈默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说给缺水听。
「飞鹰社呢?」
陈默想了想回答道:「五年前崛起的组织,与西方称雄的石家庄一样主要垄断北方的黑白买卖,目前为止与武林中各派的纷争较少。看样子也没有向北方以外地方发展的势头。」
身后远远传来马蹄声,缺水提缰把马身并到白杜鹃乘坐的马车身后,让开了道路。
「你对留燕谷知道多少?」见陈默也把马身并到他身边,缺水继续与他闲聊道。
「我知道的并不如你多。」陈默笑着回答,「除了知道它是一个杀手组织,它的独门标志是铁燕令,出现于一年前以外。」
「你认为它是个单纯的杀手组织吗?就我们路上了解到的,留燕谷在对目标下手的同时,也会掠光该目标的家产,这似乎不像一个受雇杀人的杀手组织应有的行为。」
「也有可能他们在敛财,为该组织以后的发展。」
得得得。
马蹄声由远至近。
出于警惕,缺水侧头看向来骑,恰巧碰到对方也在打量他的眼光。
喝!好一个浊世佳公子!一身雪白衣衫,淡紫的前襟,同样淡紫的头巾上镶嵌着一枚纯黑色的宝石。
抓着马缰的双手如玉般晶莹,五指显得修长有力。
肤色作为男人虽然略显雪白一点,但那一看就像是贵族气质的冷厉,完全掩盖了这个缺陷。
缺水知道自己长得也不差,也有不少人夸奖他如玉树临风,气质温雅,可和这位佳公子一比立刻落了下乘。
尤其是该公子的清冷傲然气质,能让所有站在他面前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佳公子身后还跟了两位骑士,看起来像是他的随从。
每个人都喜爱美丽的事物,缺水也不例外。
见佳公子不礼貌地对他上下打量,也不生气,面对佳公子点头示意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佳公子眼中流露出不屑,盯着缺水的眼光冰冷到毫无一丝温意。
缺水心头突然颤栗了一下,像被两把冰刃插入心头的滋味并不好受。
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佳公子,慌忙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
佳公子一行三骑超越他们渐渐远去。
可缺水仍觉得那两道冰冷的目光还在盯着他,不舒服地咳嗽一声,犹豫了一会儿,对陈默开口道:「你看到刚才那位公子了吗?」
嗯?陈默用目光问询。
「我觉得……觉得他好像认识我,而且看我的目光也不友好。可是,印象中我从来没有得罪过这样的人物啊。」
「你多心了。」
陈默摇摇头,「出门在外,任何人都对陌生人有警戒心,他可能见你打量他心中不高兴罢了。这些出身名门的贵公子都是这样,别介意。」
还有一句话陈默放在心中没说:你袁缺水虽也出身名门,但却是特例。
也不知是他父亲教育使然,还是他天生略显懦弱平实的性格所致。
「是吗……如果是那样就好。」
虽然如此,缺水心中仍然有点无法释然。
但想到以后也不一定遇到,便也很快放开,和陈默闲聊起江湖上的琐事起来。
「缺水。」
「有何吩咐?白小姐。」
这几天,缺水已隐隐察觉到白杜鹃对他的好意,对此他虽然感谢,但也有点困扰。
对白杜鹃这个女孩子,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如果不是父亲强行要求,他也不会带她一起上路,有个女孩子跟在身边,很多事情都很不方便。
尤其是在白杜鹃明显亲近他疏远陈默的情况下。
其实,白杜鹃真的是个任谁看了都会称赞一声的美丽女子。
今年十八岁,有名的镇六方大侠白渊的独生女儿,家学渊源,闻说家传武学及一手刺绣功夫已经升堂入室。
一月前,因为白家满门被灭,她因恰好外出躲过一劫,回家后看到惨状的她找到铁燕令——杀手组织留燕谷的独门标志。
带着这个标志,她找上了当今武林盟主袁正啸,希望他能为白家作主复仇。
知道父母对这位女子相当满意,否则也不会以命令的方式让他带她同行。
父亲说带着她有认出凶手的机会,但那天恰巧外出才逃过一劫的她,又从何处看到凶手面相?肚里虽然明白这点,但孝顺的缺水并没有把它说出来顶撞父亲。
父亲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