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苏与柳叶
“是啊,”熊刚调整了下坐姿,好让怀里头的孩子喝得更方便些,“这不是医生说你嫂子和你侄子都没啥事儿了吗,可以接回来了,我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他还有点不明白,问,“咋了?”
寇秋:“......”
没咋,不过是我们的崽变成一个崽了。
这要怎么说?你儿子实际上已经给我当了好几辈子儿子了,我现在很想继续当他爸?
寇秋左右为难,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他琢磨着等正式出院后,就买点东西去熊哥家看看,看能不能给新出生的孩子当个干爹。凭着两家的交情,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系统哽咽着说:【阿爸,你快点。】
没有你和爸夫在,我的心好慌,慌得一批。
寇老父亲赶忙一口答应下来。
他整了整身上的病号服,却忽然看见门口有一截白色的衣角在晃。抬起眼时,林医生双手插兜,就站在门前,眼睛眨也不眨,望着他。
寇秋有点儿诧异,说:“林医生?”
“——嗯。”
门口的人应了声,迈步进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寇秋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人走路的姿势发生了些许变化。男人走到桌前,翻了翻上头的病历,随即把本子一合,声音低沉,“恢复的怎么样了?”
寇秋如今腿上的石膏已经拆了,正等着换药。他把宽大的蓝白色病号服裤腿卷起来,露出因为始终在室内、没怎么受过太阳晒的,白生生的小腿。没有走过太多路,腿上甚至连肌肉也没,淡青色的血管很显。他把腿伸直了,说:“这两天已经不疼了。”
男人嗯了声,就在病床上坐下。
寇秋心里一缩,收了收腿。林医生固定住他的脚腕,嘴唇紧抿着,手指在他手术后留下的伤疤上滑动,医生的指甲都修剪的平直整洁,手指纤长,碰触过去时,轻的像是羽毛扫过一样。
很痒。
寇秋不知不觉地蹙眉,想要收回腿,却又无奈男人抓的很紧,“林医生?”
是不是握的时间太久了?
男人说:“我看看伤疤。”
寇秋闷闷地应了声,迟疑片刻,又开口了。
“可,可林医生......”
“我手术的伤疤在小腿上。”
你现在已经摸到大腿了。
男人抬起头,喉头猛地缩了缩。青年显然是不习惯这具身体被人这么触碰的,这会儿低着头,头顶乌黑的发丝里有很清晰的三个发旋,再往下看时,还能看到他白白的、细细的脖子。后领处的发丝毛茸茸,有点儿泛金色。
就这么捏了捏,就像是要捏碎了。
林医生收回了手,却像是在那皮肤上留下了灼烫的几个点。
“活动方便吗?”
他问。
寇秋说:“还好......”
“你伤还没全好,”男人说,“这几天还是少去容易打滑的地方。”
他顿了顿,把话说的更明白了,“尤其是卫生间。”
寇秋有点为难,咬着牙,声音很小,“可这,我也没有办法......”
话没说完,他的脸先禁不住红了红。男人黑沉沉的眼睛望着他红了一片的耳垂,最唇抿了抿,又伸出手,从床下拿出了什么。
一个绿色的壶。
“——用这个。”
是尿壶。
寇秋的脸刷的红透了。
尿壶其实也不是第一次用,做手术后身体不方便,却仍然要进行日常的代谢活动,大多数时间就是靠着这个。可院里的小护士很多都和他熟悉了,知道他脸皮薄,估摸着时间就悄悄把壶拿出来,放在床脚,自己出去。等到过一会儿才又过来,悄摸摸把尿壶倒了,平时提也不提这俩字。
哪像是林医生今天,直接就把这话说出来了。
青年伸出手,赶忙把壶放回去,“我知道了。”
男人没走。
“知道怎么用?”
寇秋耳根更红,“林医生,我已经不是第一回 住院了。”
他心底隐隐觉着有点儿奇怪。林修平常并不是这样说话的风格,三句里头往往有两句都夹枪带棒,非得怼人心里才舒坦。哪里像是现在,说的话里句句都像是刻意在逗他。
可看看男人严肃到不苟言笑的脸色,寇秋不禁又打消了几分这个想法。
林修虽然平常说话时刺人,可在面临工作时,却一向很认真,从不开玩笑。
他动动腿,觉得自己怕是想多了,重新将被子往上拉拉,躺了回去。
林修在给他上药。
棕黄色的药膏被大面积地抹上来,寇秋的皮肤细,新长好的伤疤处又敏感,被男人温热的掌心稍微用了点力道揉搓着,几乎连头皮都在发麻。他用力抿着唇,直到受不得时才勉强喊两句,“林医生......”
声音中带着点恳求的意味,男人松手了。
“轻,轻点,”寇秋说,仍旧蹙着眉头,额发散乱着,出了汗,“要断掉了。”
他额头上有星星点点的汗,渗进了头发里,甚至连发根处也有点水光。男人顿了顿,没再松开手,反而把另一个手掌也贴了上来,绕着圈儿揉搓。
“不会断,”林修低着头,简短道,“有我。”
寇秋咬着牙,没有再出声。
等药上完,石膏和绷带重新打上,他衣服都有点儿汗湿了。男人前脚刚拿着药瓶出去,他就从床头柜子里掏出了另一件干净的病号服,手指拽着如今身上穿着的这件的边缘,向上一翻,整个儿脱掉,背对着门开始换衣服。
林修却没走。
他实际上就站在病房门外头,隔着玻璃注视着。男人的手指在口袋中摸索了下,什么也没摸出来。
林医生实际上不抽烟,自然也不会在兜里带烟。
男人看了半天。直到那截腰又被盖住了,他才抬起步子,朝着办公室走去。
这会儿没什么事,办公室里的几个小护士正在吃零食说闲话。瞧见林修进来,她们打了个招呼,话题没断,继续往下说。
“可我觉得,三楼那个病人还没有寇先生长得好看啊?”
“那不一样,”另一个护士道,“寇先生长的好看是好看,但身体在这儿摆着呢......”
她压低了声音。
“别说别的了,就说正常的那啥生活......总得有吧?”
几个人都心领神会,红着脸吃吃地笑。
“笑什么!”提起这话题的护士推她们,“你们可别觉得扯,咱谈的可不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发展久了,总想着试试的。可寇先生那情况——”
她努努嘴,“万一到时候咔嚓一下骨折了,我是继续,还是把他送医院?”
小护士们不笑了。
半天后,中间一个忍不住说:“寇先生真可怜。”
“是啊,是可怜,”另外一个道,“也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天到晚就只能在房间里待着......心里其实挺苦吧?”
哪怕是想看外面的世界也看不到。这世界是钢铁的,他却是玻璃的。他只能被包裹着,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却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去闯、去闹、去肆无忌惮地挥霍青春。
跑,跳。这些对普通人来说很正常的事,对他而言却全是奢望。
小护士叹口气,再抬起头,才发现林医生这么长时间没嗑瓜子,只是坐在椅子上,嘴唇紧紧地抿着,眉宇间都蹙出了几道痕迹。她怔了怔,心头觉着有点异样。
林医生今天怎么不嘴炮了?
她张张嘴,想问。
外头却有人喊:“林医生,林医生,准备做手术!”
林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面戴上手套一面朝无菌换衣室走去。小护士的话没来得及问,又有了新的病人被送了进来,眨眼间也就忘记了。
骨科的工作很忙碌,经手的病人也多。结束了所有手术已经是晚上十点。值班的医生抱怨着还要加班,累都累死了,又把身上脱了一半的白大褂穿了回去,正弯着腰在柜子里头掏东西,肩膀却被人碰了碰。
扭头时,林修就站在他伸手,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
“我和你换。”
那医生受宠若惊,没想到平常嘴上从来不饶人的林修居然也会想着帮人,忙道:“不用了——”
男人上前一步,不容置疑。
“换。”
未完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值班医生依言换回了便装。出门时还有点心中忐忑,“那麻烦林医生了。”
男人垂着眼整理桌上文件,没回答。
等办公室中其他人全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他方才把那些文件一拢,迈着长腿,直直地冲着一间病房去了。
病房里的病人已经休息了。
推开门,青年侧着身子,不压着做手术的那条腿。他睡得很香甜,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了里头米粒一样的牙。
林修看了会儿,就在床边上坐下。
他的手指伸了伸,最后缓缓碰上了嘴唇边缘。
先是按,后头就变成了摩挲。
拿出来时,指尖都微微湿了。
男人替青年掖了掖被子。
这一夜的月光正好,很亮,却不像是太阳那种刺眼的光亮。窗帘没被拉上,它们就从窗户里争先恐后地探进来,好奇地睁着眼睛打量着。这会儿天上的云全飘走了,月光愈发肆无忌惮。
床上的青年也像是感觉到了这光,皱了皱眉,被窝里的手伸了伸,放在眼前挡着。
“嗯......”
林修的身形像是座纹丝不动的山。
他的手指这会儿放在自己唇上,忽然间眉峰蹙了蹙,淡淡说:“走开。”
只有两个字,可月亮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那片倾泻进来的光飞快地沿着窗户攀爬出去,很快便敛去了,回来的仍旧是天鹅绒一般的漆黑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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