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遥
“这么说太不礼貌了,”水月小声道:“很严重,但命还在。”
“吉人天相,”沈拂笑了笑:“如果是好人,上苍会保佑她的。”
似乎是劝慰的话,但水月觉得听上去有些刺耳。
……
真正的刺耳的声音在另一间房中响起,女人的声音有惊恐,更多的是愤怒。
在她的脸上,皱纹正在疯长,从前看上去是一个吸引人的妙龄少妇,如今的模样和老妪无异。
迟风跪在床边:“我去检查过,金花很虚弱。”
女人揪住他的领子,嗓音尖锐:“我不信!”
“小声些。”迟父冷冷道:“我看你是想把外面的人都引来才罢休。”
他的话很有威慑力,女人瘫软在床上,手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流出:“变成这样的又不是你,又怎么会明白我的感受。”
迟父嫌恶地别过头:“也许是反噬。”
女人疯狂摇头,眼眶潮湿道:“不可能,反噬都是出现在一百多岁以后。”
迟父:“也不是毫无办法。”
女人擦干眼泪。
迟父缓缓说了一句话,女人和迟风同时一怔,过了一会儿双双点头。
他们打如意算盘的时候,沈拂正在逗弄蛊虫玩。
没有活人血肉的滋养,虫子无精打采地在瓷瓶中蠕动,沈拂滴了几滴鸡血进去,才微微有了活力。
晚饭是在迟家吃的,沈拂没有感受到多少规矩,饭桌上就他和柳雪两个人,金花没有胃口,水月跑去外面泡澡堂子。
至于迟家人,一个也没看见。
他吃的不多,饭后散了会儿步提早上床睡觉。直至半夜,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像是谁在哭泣。
沈拂掀开被子准备出门查看。
“别去。”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他这才注意到异常,月光倾泻下,身旁还躺着一个影子,胳膊的部分搭在自己腰上。
想到前半夜和一个影子同床共枕,沈拂脸色也不由有几分难看。
“去了也没用。”影子说道。
在不知名的呜咽声中,沈拂最终还是没有下床。
“睡吧,”影子哄着他。
沈拂了无睡意。
影子诱惑道:“你闭上眼,我带你去另一个世界。”
“……”沈拂冷漠道:“你是死神么?”
意识到话有歧义,影子道:“也许你看了会有些领悟。”
沈拂想了想,让他的手安分些后,依言躺下。
一个玄妙的世界就此展开。
画魔终于不再是以黑影的形式出现,薄唇紧抿,目光逼人,让人无法和那个不正经的影子联系在一起。
身体尽可能朝沈拂贴过来,毫无意外被推开。
沈拂:“为什么缠着我不放?”
画魔:“我说过,你很好闻。”
沈拂:“卤肉一样很好闻。”
画魔严肃道:“你比任何食物都诱人。”
这一次他们没有停留在桥上,画魔带着沈拂走到桥下,岸边正停着一艘破烂的旧船。
一踩上去,老旧的木板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活像下一秒就会裂开。
无人划桨,船顺流直下,中途有无数怨鬼想要爬上船,俱是无功而返。
沈拂想要凑近一些看,身体才探出去一小部分,受到巨大的吸力拉扯,连忙又坐了回来。
画魔见状,伸手在水里拨拉了两下,轻而易举捞上来一个鬼爪,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给你。”
这只鬼爪还能动,细长的指节正在拼命挣扎。
“方才便是它想拖你下水,”画魔将鬼爪轻轻一折,它顿时丧失攻击力:“现在交由你处置。”
沈拂盯着无力垂下的惨白手骨,嗤笑一声。
画魔会错意,以为他喜欢,邀功道:“这东西不好抓到完整的,我可以再给你捉几个。”
沈拂摆手拒绝他的好意,醒悟这世上原来还有比送人头更让人难忘的礼物。
【系统:鬼爪要好一些,可以啃着吃,嘎嘣脆!】
眼观如何也爬不上的怨魂,沈拂问起它们的来历。
画魔:“多数是外乡人。”
沈拂直白问道:“他们的死可是跟西沉镇的人有关。”
画魔颔首:“人死后积怨不散,便会化为厉鬼,后来镇上的人想到用魔来镇鬼。”
沈拂低头沉思,谁都不会被人平白无故利用,那么画魔图的是什么?
“怨气能让我的力量增长,”画魔仿佛看穿他的想法,给出答案:“等到怨气积累到足够,我便可以用本体现世,届时……”
他的目光阴狠而毒辣:“就能吃到更为可口的食物。”
皑皑白骨不断受河水冲刷,怨气常年不散。
沈拂毫不怀疑,画魔一旦出去,西沉镇的人会无一幸存。
在他看来,这些人死不足惜,不过界网既然会发布任务,说明镇上还有命不该绝之人。
“你想怎么阻拦我?”画魔一点点靠近他,“要不要出去告诉镇子上的人?”
沈拂冷笑,倘若那么做,非但没有人会信,恐怕还会引起一些害怕暴露罪行人的杀意。
画魔这次有了分寸,在不会被推开的位置停下:“等我消化完这里的怨气,便不用寄居在影子上和你交流。”
【系统:心灵上的沟通转换为身体与身体的交流,这个我懂。】
沈拂很想用鬼爪堵住它的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停留多久,沈拂更多的时间用来了解画魔。
他开始打听画魔的来历。
“太久远,记不清了。”
“那……名字呢?”
画魔突然露出一种怪异的神情:“知晓吾名,便要结永世之好。”
本来想封系统嘴的鬼爪伸到他唇边,阻止画魔继续往下说。
“西沉镇的人如何做到逆天改命?”
画魔只是笑了笑,轻轻捏了下他的指尖:“你该走了。”
沈拂抬目看去,这才发现船已经行进终点,漂浮的头颅、碎骨又按照原路返回,像是一个无止境的轮回。
醒来时大约是早上六七点,月亮已落,太阳还未升起,没有光照下,身边的影子也不存在。
怀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钻,惨白的手骨被折断的地方已经重新连接好,没有再进行攻击,像一个醉汉跌跌撞撞来回移动。
沈拂将‘定情信物’用白布裹好扔到一边,头隐隐作疼。
佣人正踩着梯子挂红灯笼,不时有人抬着箱子进出。
沈拂走过去帮忙分担重量,“这是有什么喜事?”
佣人面无表情道:“夫人病重,少爷要娶妻冲喜。”
“冲喜?”
佣人没再理他,放下箱子后继续去忙。
厅堂里,迟风等人都在,就连金花也坐在一角,她倒挺聪明,不时咳嗽,装出一副神情恹恹的样子。
水月:“婚姻大事,起码要通知父母。”
柳雪笑容依旧明媚:“我是孤儿。”
包括迟风在内,众人都朝她投去不敢置信的视线。
柳雪:“不想招人议论,所以就没和你们说。”
沈拂走进来,打断他们的交谈。
面朝迟风,道了声恭喜,“新娘是……”
柳雪害羞地低下头。
金花捏了下柳雪的脸,笑着道:“虽然是因为冲喜,但你们两个从前就互有好感,也算是天赐良缘。”
各怀鬼胎,场面却出乎意料的和谐。
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沈拂多少都能猜出来一些,唯独柳雪,一时还真的不太好判断。
裁缝上门,众人都在讨论嫁衣的款式,沈拂见太阳已经出来,撑着巨伞出门。
外面人不是很多,空气清晰。
卖伞的老头正打着瞌睡,一道身影挡住他的去路,老头抱着一大摞伞放在地上:“还没开张。”
沈拂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买。
对面墙上趴着一只野猫,长相很是喜人,正巧停步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