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弦
江代出正蹲在地上教富贵和小旺握手,闻言回了一下头,打量一眼贺繁又别扭地抓了抓后脖颈。
他可是比他妈还早发现贺繁腿又细又长又很直这件事了。
想到明天正好周六,年美红从身后用拖鞋尖儿碰了碰江代出,说:“大年,明天你陪小繁去买几条裤子吧,我看现在大街上人都穿那种瘦腿的破洞牛仔裤,挺时尚的。”
贺繁听见觉得没必要,“不用了阿姨,你找几条贺年穿着短的给我就行。”
他不是很注重打扮这方面,只要衣服干净整洁就好,时不时尚的无所谓。
年美红倒摆着手一脸嫌弃,“算了吧,他那些破破烂烂的运动裤,踢球打球在地上滚得全是洞,给要饭的,要饭的都不穿。”
当然这是年美红夸张的比喻,实际上江代出不邋遢,审美也好,大高个儿穿运动服很精神,只是天性好动就难免废衣服。
江代出莫名遭到殃及,摆出委屈脸,“妈,怎么别人裤子上有洞就时尚,我裤子上有洞就要饭的都不穿了?”
年美红又笑着逗他几句,临了提醒道:“记得啊!你眼光好还会砍价,陪小繁多逛逛,多试几条。”
江代出好久没跟贺繁逛过街了,还挺期待,睡前一直在想贺繁适合什么样的风格,要给贺繁挑什么样的裤子,一直想到睡着。
结果当晚的梦里就没裤子了,一直抓着贺繁匀亭修长的两条腿,还握了贺繁的脚踝,简直是又刺激又不堪回首。
醒来后口干舌燥,浑浑噩噩,游魂似地去洗脸刷牙吃早饭。
油条咬到一半,感觉碗里豆浆的颜色不太对,抬手一抹,发现是鼻血滴进去了。
江代出直接傻了,觉得自己就像个臭流氓,今天还是不要看贺繁试裤子了,不看贺繁的腿了,以后也得保持一点距离。
他饭也吃不下去,扔下油条去洗手间洗脸。洗完脸上还滴着水就进屋拿手机,靠着床沿坐到地上,给正在上课的贺繁发短信。敲敲打打想了个说辞,说突然想起来下午有个重要的足球赛要踢,改天再陪他买裤子。
坐了好半天,收到贺繁回过来的一个“好”字。
江代出反手把手机朝后一扔,丢到床上,又开始为自己的不正直深刻检讨起来。
第74章
贺繁周末的补课是半天,到家时候年美红在忙着,江代出已经出去了。
他回房间把初一初二的课本和笔记都找出来,想着晚上再劝劝江代出复习中考,都整理好了,就去阳台收晒好的衣服。
晾衣杆上挂了一副鞋带,是江代出从一双球鞋上拆下来洗的,已经干了,贺繁拿着去门口找那双鞋,想顺手帮忙穿上。
走到鞋架前,一眼看到了江代出的钉鞋摆在上面。贺繁站在那愣了一下,才蹲身把鞋带穿好放回去。
进房间又看了眼衣柜,发现江代出的球衣也在。
贺繁心情复杂地翻开江代出上午给他发的短信,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过去,说自己到家了,问他是不是在踢球。
江代出很快回过来,说是啊,就要上场了。
贺繁心一沉,不是因为两人说好的事江代出临时变卦,他一点不在意去不去逛街买东西,是江代出明明球衣和钉鞋都没带,却要说他去踢一场重要的足球赛。
贺繁合上手机,没再回复江代出,深吸了口气拿出一张卷子做。
手在纸上写着字,心却静不下来,被这段时间所有的不解和疑虑缠住思绪。
他实在想不出他跟江代出到底怎么了,或者江代出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忽然就总躲着他。先前还觉得是自己多心,现在他很确定,江代出是遇上了什么事。
要真是遇上怕他担心而故意不说的事,就一定不是小事,他不可能袖手旁观地装不知道。
江代出趁贺繁回家前出了门,没地方去,也没心思约人玩,就来离家不远的网吧打发时间。
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贺繁再回消息,想着自己这会儿应该“在踢比赛”,关了手机接着看不知所云的外国电影。
早饭的油条没吃上,这会儿午饭时间都过了,江代出只能靠着网吧清汤寡水的泡面填肚子。边吃边觉得自己活该,要是没对贺繁动那种歪心思,他这会儿就可以缠着贺繁给他煮碗色香味俱全的面,再配两颗煎蛋。
正索然无味地吃着,QQ的提示音响了。
江代出点开一看,是个陌生人的好友申请。
他游戏里经常加些乱七八糟的好友,不过除了常一起组队的几乎不聊,就看看空间分享,很无所谓地点了同意。
本来页面都关了,耳机里忽然滴滴地传来那人的消息提示,江代出就随手点开。
对方发来一个系统自带的笑脸表情,说自己是从某论坛的个人简介看到他的QQ,想交个朋友。
那个论坛江代出常去看连载鬼故事,账号注册很久了,从没被人通过这个加好友,都不记得自己把QQ写上去这回事。
江代出态度平常地问了他来意,那人叫他小弟弟,问他是不是“同志”。
被一口面汤呛住,江代出这才回想起,他刚发现自己那破事时特别迷茫,又没人能说,就在这论坛上搜过关于同性恋的帖子,看到有感触的就留了言。应该就是顺着那些,这人点开他的主页,看到了他的QQ。
反正他在留言里表明过自己的取向,对方又是陌生人,江代出不需要对他隐藏,就干脆说了“是”。
没一会儿,那人又发过来问:空间里的照片是你本人吗?
江代出对着屏幕皱了下眉,警惕地打字问他:干嘛?
那人回了一句“哥哥也是同志”,跟着发来一个真人的动图表情,是一个男的对着镜头做舔唇动作。
这么明显的暗示,江代出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图。
这些天江代出没少浏览关于他们这类人群的信息,看了不少,就知道这个圈子其实很乱,那方面开放,可没想到自己有天在网上都会碰上。
那男人见他没回复,又发来一张半身照,打扮得油头粉面,看不出年纪,但至少也有二三十岁,是个引诱青少年的变态无疑了。
江代出的取向确实是男的,也正处于青春躁动期,可对这种露骨相邀非但不动心,还有些恶寒,想把他拉黑算了。
手刚碰上鼠标,那人又发来的一张照片让江代出瞬间瞪大了眼。
那人在照片下问:这是你吧,你照片都好帅,哥哥很喜欢你,能不能认识一下?
看着屏幕上自己抓拍的贺繁,江代出比后悔乱留账号更后悔在空间里放的全是贺繁的照片。
那人似乎对“江代出”很感兴趣,得不到回复还不停自说自话,又把江代出的空间照片发了张过来,称赞他拉大提琴的动作很帅,夸他手好看,还说他皮肤好白,问他是修图还是天生的。
见那人不停发来贺繁的照片,一张一张从头评到脚,配着各种不堪入目的表情,可想而知他此刻在意吟些什么。江代出咬着后槽牙,恨不能从屏幕里把他揪出来暴打一顿。
可就是因为没法打一顿,江代出不甘心就这么拉黑,骂他也没什么意思,想干脆耍他一顿出气。
于是强忍着恶心,回了他一句:你的照片也很帅。
得到回应,那男人似乎很激动,立刻又发来张尺度更大的自拍,又问了一遍江代出要不要“认识”。
江代出故意反问他,认识是哪种认识。
果不其然,那人回道:电话,语音,视频,哪种认识都可以。
江代出盯着显示屏眼冒寒光,假意问他:见面行吗?
那人似乎当了真,回过来一句:有机会的话当然可以啊。
江代出一不做二不休,就问他在哪个城市。
等回复的时候已经打开了搜索框,想着无论他在哪,都说自己也一样,把他骗去个“好地方”见面。
当看到那男的说在首都的时候,不由觉得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他一年在首都呆两三个月,好吃的好玩的,了解得可太多了。
可还是故作吃惊,说了句:这么巧!我也在首都。
那边立刻发来一串“真的吗”“太好了”以及一串感叹号。
之后江代出引着话题,两人围绕着哪家餐厅好吃,哪里适合周末去聊了很久,似乎很投机。他问出了那人住在哪个区,而他的“活动轨迹”也没令那人怀疑,两人顺理成章聊到了见面那一步。
江代出沉着脸打字,听身后有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大概是被人挡了路,想叫那人借过。
网吧的过道狭窄,他习惯性地往前挪了下椅子,莫明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下意识转过头,人一下傻了。
怎么也想不到此时应该在家的贺繁会出现在眼前。
他愣了愣,意识到贺繁可能看见他和那人的聊天内容,惊慌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摘下耳机,话都说不完整了,“贺......贺繁,你怎么来了?”
他不敢细想贺繁在他身后站了多久,看到了什么,会不会已经知道他是同性恋了,欲盖弥彰却浑然不觉地用身子挡住屏幕。
两人对视了或许一秒,或许很久,江代出感觉自己血液都凝固了,听贺繁问他:“江代出,你是不想跟我呆在一块儿,故意躲着我吗?”
“没有!贺繁,我没不想跟你呆一块儿!”江代出急切地否认,感觉自己像个被抓包还狡辩的无赖,有苦说不出。
他怎么会不想跟贺繁在一块儿,他恨不得永远跟贺繁在一块儿。可他总也管不住自己,他不敢喜欢贺繁还是喜欢,梦里还对贺繁做那种事,跟对着贺繁照片意吟的变态没有两样了。
惶然不知该怎么办,见贺繁瞥了眼他身后的显示屏,又问他:“那人是女生吗?你是不是在和首都的女生网恋?”
江代出绷着的神经一下松了些,庆幸天还没亡他,贺繁没看到前面那一段。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也不想让贺繁往这个方向误会,否认道:“我不是网恋。”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真不是女的,是男的,不信你看。”
江代出迫切想要自证清白,但不敢往上拉聊天记录给贺繁看那人的照片,匆忙关了聊天框,点开那人的资料给贺繁看性别那一栏。
贺繁看到了,但脸色并没缓和。
心里有鬼,江代出本来就紧张,偏偏这时那人见他半天没回,又发了信息过来,聊天框闪动个不停。
江代出哪敢再点开,动作迅速地关了QQ,还是不安心,又把电脑主机也给关了,说:“我不和他聊了,我们回家吧。”
贺繁感觉自己的心掉进了冰窟窿,冷声说:“不用关了,我看到了。”
江代出身子一僵。
“你说你也在首都,可以经常找他吃饭。”贺繁的喉咙里像卡着什么,“江代出,就算你打算去首都了,交了首都的新朋友,也没必要现在就不跟我来往了吧?”
江代出一愣,顿时明白贺繁误会了什么,忙否认道:“不是!我没有啊!”
这一声引来不少人扭头围观,贺繁不想和他在网吧里争执,沉着脸转身往外走。
江代出赶紧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网吧,江代出不知所措地从身后拉了下贺繁的胳膊,却被贺繁甩开了,认识这么多年,他还从没见贺繁生过这么大的气。
江代出蒙了下,不敢再去拉贺繁,苦巴巴地在后面跟着,“我冤枉啊贺繁!我真没打算去首都!”
他又不敢细讲述和那人的来龙去脉,只能避重就轻地解释着:“那人就是网上随便加的,我跟他胡咧咧呢,我才不会跟他一起吃饭!”
贺繁全身不住地发抖,回头瞪视江代出一眼,“我是盼着你好的,你要去首都我第一个不会拦你,真没必要骗我。”
他心里酸楚得要命,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江代出见他眼圈通红,难受坏了,急得上前拉他又不敢使劲儿,“贺繁,你不能这样。怎么我和别人胡说一句你就信,我跟你说过那么多次我不去首都你就是不信?”
边说就更觉得心里委屈,扳过贺繁的肩膀硬让他对着自己,“贺繁,你自己说,我对你什么时候说一套做一套过了?”
江代出的手劲儿特别大,本来被他抓着就很难挣脱,激动起来更是箍得人动都动不了。
贺繁无奈地只能抬头,可与江代出一对视,看着他真诚又带着祈求的目光,原本像被揪住一样窒息的心好像缓和了些。
他定定看着江代出,慢慢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确是一时钻了死胡同,不是不信江代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