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喜水木
可能别人都不知道,在大家眼里厉家那位金贵无比的太子爷,其实习惯了仰望。
他的前半生都用来仰望和追逐另一个人的存在。
在他眼里,他就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他需要很努力、很认真才能够勉强追上他的脚步。
可今天一起坐在这里时,他才知道,原来那座高不可攀的山,那抹他触不到的月光,其实也跟寻常人没什么区别。他也会犯错,也会在课堂上偷偷打盹。
他好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遥不可及,甚至只要他……
想到这里,厉潮的手指动了动,伸手抓住了宋时眠。
甚至只要他肯主动一点,就能抓住他。
在青年有些疑惑的目光下,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挑了挑。
——看,我抓住你了。
……
上完课后,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闲逛。
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校园的主干道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宋时眠拢着手对着嘴哈了口气,静静地看着前方,“我有点后悔,当初那场辩论赛我应该去的。”
厉潮的脚步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不清楚。”宋时眠笑了笑,“可能是想更早一点认识你吧,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读大学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
其实也不是全然不知道,至少通过别人,他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厉潮。一个在他跟前完全不一样的厉潮。
他们这些行为说是在治病,其实更像是将当初那些缺失的遗憾一点点填补上。
在宋时眠的设想里,他们估计要在这个学校里耗费许多时光,才能解决厉潮身体里的另一个副人格。
但没想到的是,在晚上的时候,厉潮拒绝了去蒙面舞会的邀请,主动带他来到了学校外面的大排档。
因为天气冷的缘故,大排档那里格外的热闹。一眼望过去全是搭起的红色帐篷,帐篷下面支起无数个烧烤摊,热腾腾的雾气在夜色里升腾。
宋时眠有些意外,“你想跟我吃这个?”
厉潮点了点头。
好久不吃宋时眠也馋了,他在人群里张望了一圈,发现之前爱吃的那家烧烤摊还在。
他拽着厉潮去了那家,熟练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厉潮很少吃这些东西,但每一次的尝试好像都跟宋时眠有关系。
他看着对方熟练地点了一大堆菜,然后又起身去身后的冰柜里拎出两瓶啤酒。
啤酒不是很贵,甚至算得上劣质,可却是深夜大排档里的最佳拍档。
在这样的场合里喝这样的酒才叫畅快。
宋时眠打开两瓶啤酒,把其中一瓶递给厉潮,朝他举了举杯,“我们之间不说那种客套话,干杯。”
男人的眉梢柔和了一瞬,拿起啤酒瓶和他轻轻地碰了一下。
“干杯。”
咚——
清脆的响声过后,辛辣的酒气伴随着烧烤的孜然香味在初冬的街头碰撞升腾。
厉潮仰头灌下小半瓶劣质啤酒,口腔间充斥着不太好闻的啤酒精的味道,但他还是笑了。
“你之前很爱来这里吗?”
“差不多吧。”兴许是这里环境太过于熟悉的缘故,宋时眠很放松,几乎是没什么形象的瘫在椅子上,小半截下巴缩进卫衣的领口里。
“毕竟我读大学的时候也没什么钱,那时候老担心自己眼睛看不见,所以就想着趁能看见的时候多学一点,至少得学到让我在瞎了之后不至于饿死自己。”
说着他仰头喝下一口酒。
“所以来这里吃东西的时候是我最放松的时候,心情郁闷了就喝一两瓶酒,再撸点串,感觉自己顿时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厉潮问他,“那平时都是你自己一个人来吗?还是和朋友?”
宋时眠慢吞吞地打了一个嗝,“有时候是自己,不过大多数是和朋友,和室友一块来,还有和……”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没接着往下说。至于答案,在场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老板娘端着烤好的烧烤放到他们桌子上,瞧见宋时眠的脸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开口,“我记得你,你之前老爱来我这里吃烧烤来着,不过这几年没怎么看见你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毕业了。”
虽然烧烤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但气质独特的青年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宋时眠也没想到老板娘还记得自己。
“已经毕业了,不过又来故地重游了。”
“那看来我家的烧烤还挺让你满意的。”老板娘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看向坐在他对面气质斐然的男人,“这位是你朋友吗?感觉之前没见过。”
“不是我朋友。”宋时眠笑着认真解释,“他是我丈夫,我带他来看看我大学最喜欢吃的那家店。”
听他这么说,老板娘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祝福,“二位一看就很般配,祝你们长长久久。”
宋时眠朝她举了举啤酒瓶,“那也祝你生意红红火火。”
……
宋时眠酒量其实不怎么样,但因为今天厉潮在的缘故,他比平时要放心得多,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一点。
临走时,他拽着厉潮要去结账的手,说什么也要请他吃这顿烧烤。
青年用手扶着红伞的撑杆,从兜里掏出手机,慢吞吞地解锁,然后找到老板的二维码,点开扫码。
厉潮原本是站在他身后等着他的,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往前走了大概五六米的距离,站在一棵大树下,转身盯着还在付钱的青年。
他的身后是大树,大树头顶是路灯,路灯穿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芒。
周遭人来人往,有的甚至从刚刚的蒙面舞会出来,身上穿着礼服,脸上戴着有些滑稽的幽灵面具。
那些戴着面具的人从他跟前匆匆走过,每一张脸都是不同的形状,但落在他眼里,却又是同样的冰冷。
仿佛那个在他记忆里挥之不去的夏夜。
时间在那一刻倒退。
寒冷的冷空气和热腾腾的雾气交汇,交响出了盛夏的蝉鸣,但夏夜是没有蝉鸣的,唯一有的是他喧嚣鼓动的心跳。
可随着青年与他漠然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心就这样由沸腾的夏坠入了寒冷的冬。
那一夜就跟现在一样,他们中间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付了钱,然后走出烧烤摊。他们的视线短暂地在半空中交汇,随即又游离开。
他的遗憾是什么呢?
他的遗憾不是那晚青年没有认出他,而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鼓起勇气往前站出一步。
哪怕是句简单的问好。
一个喝得有些醉的男生不小心撞了厉潮的肩膀一下,他转过头,醉眼朦胧的跟他道歉,然后被朋友搀扶着离去。
厉潮回过神,周围的喧嚣声顿时涌入耳朵。
他看见宋时眠迷迷糊糊的结了账,然后晕乎乎的站在原地,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似乎是在搜寻他的身影。
但他什么都没发现,于是他只能拿着手机跌跌撞撞地朝他这边走来。
厉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缓缓朝自己走来,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他俩几乎面对着面。
但对方始终都没发现他,就这么直直地掠过了他。
他从他身边走过,身上带着微微苦涩的酒气,像无数次在梦里的那般直直掠过他。
而这次……
厉潮转过身,盯着他的背影。
他张了张嘴,身体僵硬得一点都动不了,眼神有些发直,心跳在沉寂过后又开始了如雷声一般喧嚣。
“眠眠……”
他这么喊他。
像是倾尽了所有勇气才能喊出这两个字。
喊完后,他攥紧双手,舌根品到了一点发苦的滋味。
而在他这一声过后,背对着他的青年忽然转过了身。
那一刻,他们的视线在半空直直交汇。
厉潮看见青年的眼底像有烟花绽放,瞬间迸发出绚烂的光芒。
那光芒耀眼到让他有些不忍直视,但同样的,也烫到他的心脏开始颤栗。
宋时眠如同一个小炮弹,直直地扑进他的怀里。
厉潮伸手拥住他,眼眶有些发酸。
“你去哪里了啊?我找你找了好久,我还以为你把我丢下了。”
“抱歉。”厉潮把头深深埋下,“以后再也不会把你丢下了。”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我在找回一些曾经丢失的自己。”
“那找到了吗?”
厉潮将自己身上厚实的大衣裹在他身上,灯光从他们头顶倾泻,橙色的光芒温暖又明亮。
“找到了。”
第140章
过度放纵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宋时眠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晕乎乎的,他站在洗漱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严肃。
他缓缓伸出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