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团子
商池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无意中向窗户下方望去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他这才发现窗户下面正蹲着一个村民,不知道蹲在这里盯着看看了多久。
以这个角度看过去,并不能看到这个村民的全貌,只能看到他半张狼脸以及张开的血盆大口,以及上体型上能判断他比别的村民要小一些。
商池心里转过了很多猜测,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就是这个场景中特殊的那个村民,也是五个病人中的一位,而他已经通过面前这个人的举动猜出了他是谁。
然后这个村民发出了声音:“我窥探秘密,却不保守秘密,言语带来罪恶也带来利益。我潜伏在阴影中,呼喊狼群的到来。我将为圣母献上双唇。”
商池认出了这个声音,果然是五号病人,也只有他会躲藏在阴影里进行窥视。
随着五号病人的话语,地面忽然震动了起来,不,是整个房子都在震动,本来质量不佳的房屋疯狂地抖动着,灰尘和木屑一起从顶上落下。
角落里女人张开了她唯一拥有的嘴,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商池站在原地没有动,落下的东西穿过他的身体,完全没有伤害到她,他也没有尝试拯救什么人,只是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态发生。难道这个场景中女人的死法是被房子压死?但似乎和之前第二个女孩的死法有些重复了。
但很快,一个惊雷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这个xx都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想跑了!还去和别人说话想打电话!给我开门!”
门被剧烈地拍打着,震动得更加厉害了,整个房子都开始破碎。
外面的人一边咒骂着一边来回走着,刚才的震动声其实是外面的人走路时的脚步动静,而随着他尝试开门的举动,整个房子开始大面积的坍塌,房顶都砸了下来,但并没有砸到房间内的商池,甚至也没有砸到躲藏在角落里的女人。
在这片混乱中,商池转头却看见窗户旁边的五号病人伸手偷走了房间内的那餐饭,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利益。
外面的人继续在咆哮:“我都知道了!有人告诉我了!你这个贱人!”
但无论他怎么拍打门,这扇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门都没有被打开,只是房屋破碎得更加厉害,几乎支撑不起框架。
女人没有耳朵,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只是感觉到了房屋的震动而不断尖叫着,她的尖叫声几乎要压过了外面人的咆哮声。
整个房子都在慢慢下陷,似乎要沉入地面。
然后,水出现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从底下冒出来,漫过了地面,床,以及尖叫的女人。
在水出现的刹那,门外的声音消失了。
水面继续上涌,即将淹没房间里的一切。
但商池却没有被水吞没,这些水甚至都没碰到他的鞋面。他站在水面上,低头看着慢慢被水淹没的女人。
她还在因为恐惧而尖叫,似乎除了尖叫她已经没有神智去说别的话了。但是水面已经慢慢涌了上来,这让她的尖叫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她完全落入了水中。
她张着嘴,或许是想要继续尖叫,但只能吐出一串气泡。
女人在水中竭力挣扎了片刻,也不再动了。
她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微微飘荡着,她闭着眼睛,同样也闭上了自己一直尖叫的双唇,这样的她看起来甚至像是陷入了一场长久且安静的梦中。
一张画从女人的脸部上方出现,最后慢慢上浮,浮在了水面上上,画上画着一张嘴唇。
商池走了过去,水面对他来说像坚硬的地面,他弯腰触碰了这幅画,被画吞没了之后,重新回到原来的房间。
桌子上第五张牌上出现了嘴唇的图画。
现在圣母像上,女人的五官已经完整了,她的双眼注视着商池,微微侧着耳朵像是在听着什么,饱满红润的嘴唇勾起一丝神秘且悲悯的微笑。
商池站在最后那面墙之前,等到这面墙也被推开,整个房间就几乎被拆个精光,只剩下他脚下支撑着的地板了。
但他并不觉得紧张,毕竟这些墙本来就是虚假的。
商池转头看着那个阶梯,每次看到这个阶梯,都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他几乎神智动荡,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阶梯,就像多年寻找女儿的父亲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自己的女儿
他曾经用饶榕女儿给出的小镜子中照出过黑雾,毋庸置疑当时他找出来的就是这第五个房间。从第一个房间到第五个房间其实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初始和终结相连的时钟曲线。
而在那个镜子中,房间是不存在的,这个阶梯是镜子里唯一被映照出来的事物。
镜子映照真实,也就是说,只有这个阶梯是真实存在的,其他皆是虚幻。
推开砖头,随后墙壁消失,这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在重现真实而已。
商池没有再看那个阶梯,他转过头,推开了面前画着衣袍的砖头。
和前几次一样的经历一样,砖头落下又消失,随后他就出现在了一个新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一个客厅,看得到桌子和椅子,还有电视机这些家电,虽然房屋看起来装修简陋,但看起来主人的生活还算富裕。
商池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袍的女人,她没有脸,只有应该是眉心的地方有一颗红痣,但她身上的红袍非常的艳丽而美,几乎照亮了整个破旧的房间。
她看着比之前的几个女性都要平静,正挺直着背,端坐在那简陋的椅子上,只是十指互相握着泄露出些许紧张。即使在这种环境里,她的姿态也是优美的,但她并没有保护这份美的能力。
商池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上前看看能不能和她交流。但他才刚伸出脚,就碰倒了一个酒瓶,酒瓶轱辘地滚了过去。
他低头看着这个酒瓶,可以看到整个客厅的角落处都放着这样的酒瓶,有些空了有些还是满着的。
商池已经意识到了这里会出现哪个病人了。
第138章
商池的目光停留在酒瓶上,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病人会拿着这些酒瓶不放,按照之前的规律,接下来这个场景里出现的就是四号病人了。
而这个场景的时间线显然要比病房内的时间更早,因为客厅里还能看到电视机之类的值钱家具,显然这个时候的四号病人还没有因为被一号病人惩罚而赚不到钱。
而在这个时期,一个在四号病人的屋子里等待着什么的女人,她会是来做什么的?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面前这个女人是谁。她应该就是当时被四号病人打死的“狼”,她从三号病人代表的村民家中逃出来到了这里,应该是在她还没逃离的时候就和四号病人有了什么约定。
四号病人原本是准备把这个女人带离这里的,所以后来才会被一号病人惩罚。而四号病人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或许是这个女人说家里有钱可以给他多少钱,让他为利益心动了。
但最后出于某种原因,他认为这个女人是别有用心反而杀了她。这当然不可能是四号病人自己想到了这点,只可能是别人说了什么,从上个场景的情况来看,做出这件事的应该就是五号病人。
毕竟如果真的有人跑了出去,钱能不能拿到还不好说,至少做出这件事的四号病人很可能会被愤怒的其他村民杀死,同样这个村子的存在也就危险了,五号病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也不得不提醒四号病人。
但对现在的情况来说,这个场景的背景故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这个红袍的女人。
女人依然姿态优雅地坐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她身上的红袍颜色浓稠,披在身上,甚至看不到衣服的拼接处,好似天衣无缝。
商池绕过酒瓶,开始在客厅内寻找起自己想要的东西。
面前的女人没有听觉和视觉,没有办法通过语言进行交谈,唯一拥有的只有触觉。但如果他真的这么走过去在女人手上写字,对方估计会吓得半死,根本没法提供什么信息。所以他不能直接接触那个女人,只能让她自己说出来。
商池左右看了一圈,最后从一旁找到了一支铅笔抛到女人身上。
铅笔落在红袍上,然后一路从衣袍上滚下来。
女人发现了端倪,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等待了几秒,然后犹豫不决地蹲了下去,摸到了那只铅笔。
他站在原地没有走过去,防止这个女人摸索的时候碰到了他,毕竟在这些女人的眼中,他是和其他村民一样的狼,如果真的被发现,恐怕这个女人会更加惊恐。
商池也没有主动和女人交流的意思,只是给出了一支笔,等这个女人自己给出信息。以这个女人没有脸无法直接沟通的情况,他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和她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而他更没有交流的时间。按照之前的经历,过不了多久女人就会死去,还不如给出一支笔看看对方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女人摸住了那只铅笔,她明显地愣了一下,握着那支笔又站了起来。明明没有视觉,她却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张望的反应。
商池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心里有些意外,难道在这个场景中,这个女人并不是一开始就失去了自己的五官的?
女人很快就意识到给出铅笔的那个人并不想直接和她交流,而她也聪明地没有过多浪费时间,伸手找到了桌子。这个桌子是最简单的那种木桌,甚至都没有打蜡,她手中的铅笔也能在上面留下痕迹,于是她拿着铅笔开始在上面动作。
商池无声地走到了边上,开始看女人写下来的内容,他原本以为面前这个女人会问说一些求救的话语,但这个女人只是大概摸索着画了一张画。
因为看不见外加动作匆忙,她的线条画得很是凌乱。商池看了许久才认出来这是一张脸,而这章脸旁边还有几根长线条,应该是长头发,或许是在表示这张脸是一张女人的脸,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红袍女人会画这样一幅画。
女人继续往下画,似乎还想要画什么。
但这个时候,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四号病人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起来,眼睛因为宿醉而带着猩红。
红袍女人虽然没有听觉,但还是从门打开的风动中感觉到了异样,她松开了手中的铅笔,开始慢慢往后退。
但她还没退几步,四号病人就走过来开始粗暴地拉扯女人身上的红袍,女人立刻开始往回拉,拼命想要保护自己。
那件色泽浓稠艳丽的红袍在拉扯下也没有出现褶皱,依然是那样美丽无双的模样,美到不似真正的衣服。
商池尝试着伸手,却发现手指穿过了四号病人的身体,也就没有了阻止的意思。他站在一边,目光落在了被争抢中的那件红袍上,这当然不是当时的那个女人身上真正穿着的衣服,而是这个副本里的一种指代物。
之前那些人的死法也是,这个村子想要杀人不会选用这么复杂甚至带有一定宗教意义的死法。以商池之前和病人谈话的情况来看,他们也想不到这样的杀人手法。所以这些的场景都不完全是过去的重现,而是某种带有象征意义的场景。
可是这件红袍在这段故事里又能代表些什么?
四号病人扯了几下没把红袍扯下来,终于不耐烦了,他松开了手,拿起旁边椅子往女人身上重重一砸,女人被砸得鲜血四溅,往旁一倒,正好倒在桌子上。
她身上的鲜血滴落在桌上,那张空白平整的脸也正好贴在她自己画出来的脸上。但她却顾不上身上的痛苦,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桌子,另一只手则摸着自己那张脸。
女人指上的鲜血因为她的动作在脸上抹开,给这空白画纸一样的脸添上了颜色。
她应该是想通过这个动作向商池表达一些什么的,但她没能做出更多的动作,因为很快她就被四号病人的下一次袭击砸到了地上。
又被砸了几次之后,她彻底委顿倒地,无法起来了。
商池注视着女人画下的那副画,女人自己没有脸,却在桌上画出了一张脸,她到底想说明什么?
忽然他注意到了桌上的鲜血,刚才女人被四号病人砸了几次,身上的鲜血正好溅在了桌上,落在了画中人脸部下方的位置,像为画中的人穿上了一件红袍。
商池忽然明白了这幅画画的是什么,这又是一张圣母像。
这时,四号病人也发泄了自己的怒气,然后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绳索套在女人身上,慢慢收紧。
重伤的女人无力地挣扎着,她的红袍因为她剧烈挣扎的动作而翻滚着,但这件红袍依然是美丽的模样,印衬着这将死的女人也是美的。
但很快女人的动作就变慢了,接着她本来抓在自己脖颈处的手臂自然垂落下来,死去了。
四号病人丢下了绳索,然后剥下了女人身上的红袍,本来怎么都拽不下来的衣服在女人死后轻而易举地被剥离了,他举起那件红袍骄傲地说道:“我狩猎祭品,再为降世的神明披上羽衣。”
红袍在半空中微微舒展着,上面还残留着死去女人的鲜血,但这鲜血在这红袍上却并不起眼,甚至让这红袍变得更加艳丽了,或许这个红袍本来就是吸取了别人的鲜血才有这样饱满的色泽的。
商池低头看着地上女人的尸体,失去了那件红袍之后,这具尸体也失去了之前的美丽色彩,变得苍白而可怖。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古代传说,说的是一个人走在路上看人一群鸟脱下羽衣变成了女人在洗澡,他偷走了其中一件羽衣,等其他女人都洗好了穿上了羽衣变成鸟飞走,只有被偷走了羽衣的女人留了下来,成为那个人的妻子。
商池意识到了这个衣服在这个世界里代表着什么。是与外界的联系,又或者是通往外界的想法。
但是这个女人失去了这件衣服,她失去了离开的机会。不止是她,之前场景中的每一个女人都没有那件红袍,因为她们都没有了离开的想法,也没有了自己的神智。
这红袍真的是要献祭给神明的吗?可是这样残酷地从那些女人身上榨取出来的祭品,能带来什么结局?
红袍从四号病人手中轻飘飘地落下,再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张画。
商池伸手去触碰这幅画再次回到了房间里,他能看到画像上圣母已经有了一件衣服,一件艳丽的红袍。
现在的圣母有了完整的五官,也有了一件红袍,和那个女人在桌上画出来的模样看着殊途同归。
还差最后一张画,但是商池并没有找到最后的那张画,也就是剩下的二号病人会出现的场景。
他原本以为按照墙面上有画的规律,最后一张画应该出现在地上,可是等他从这幅画里出来再进行寻找,也没有能够找到那最后一幅画的画。
他甚至不知道圣母缺失的第五样宝物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他之前猜想的圣子,为什么之前的四个场景里任何一个场景都没有出现圣子之类的存在?但如果不是圣子,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