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花阳焰 第24章

作者:空菊 标签: HE 近代现代

“全酒店都知道我昨晚带了一只兔子回来。“

低头看了看卫衣上的胡萝卜图案,白昙意识到崔灼口中的“兔子”是在指自己。他正想说会用大衣遮得严严实实,却见镜子里的帽子飘带被绑在了一起,不爽地说:“你把我耳朵系起来干什么。”

“碍眼。”崔灼说。

等白昙对着镜子解开飘带,崔灼也洗漱完了。他把白昙带到衣帽间,找了顶棒球帽扣在他头上,又翻出件宽大的飞行员外套,扔到他身上说:“穿这个。”

白昙需要溜到员工休息室换工装,即便用大衣把卫衣捂严实,也很容易被同事认出来。但换一下穿衣风格,就很难把他和昨晚的兔子联系在一起了。

崔灼的尺码比白昙大了两个号,外套穿在他身上连手都没法从袖子里伸出来。他对着穿衣镜调整起了袖长,谁知崔灼就在他身后脱掉了睡裤。

“你能不能注意点啊。”白昙皱眉看着裹在内裤下的曲线,突然想到上次崔灼对他的揶揄,心想终于有机会反击回去,说,“你还好意思叫我嫂嫂呢。”

不料这反击打在崔灼身上不痛不痒,他换上工装制服,漫不经心地说:“你里面我都进去过,注意什么。”

可恶。今早崔灼说话比平时还要毒。

白昙去了衣帽间外面,习惯使然,他打开了紧闭的窗帘,简单铺了铺床,这时崔灼也从衣帽间里走了出来,扔了一条黑色领带到白昙怀里:“要打就趁现在。”

“你自己没手吗?”白昙抱怨了一句,深知他要是不打崔灼就懒得打了,而他实在看不惯崔灼不好好穿工装的样子,便还是规规矩矩地给崔灼打好了领带。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出门上班了,白昙去茶几上拿新口罩,突然发现袋子里有一盒超大size的安全套。他一边戴上口罩,一边回头看向崔灼:“你昨晚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啊?”

崔灼瞥了眼安全套,说:“凑单用的。”

至少在下单的时候,他真没别的想法,但白昙显然不信。

“我醉了你都不叫醒我。”

“有必要吗。”崔灼语气平平地说,“昨晚谁在装睡你自己心里清楚。”

白昙一刹那又红了脸。今天的崔灼真的有点可恶,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惯着你”的气息。他怎么能把这种事情都戳穿呢?现在白昙也没法否认是他对崔灼图谋不轨了。

不过图谋不轨也好,迷茫动摇也好,都仅限于昨晚。尽管昨晚在崔灼怀里睡得无比安稳,但一觉醒来,理智已经驱散了白昙心中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懒得理你。”反正永远都说不赢崔灼,白昙干脆先去玄关打开了房门。

两人一前一后从3905出来,白昙第一时间压低了帽檐。他做好了可能会碰上客房部PA的心理准备,也不意外走廊上会有其他人走来,但他着实没有想到,朝两人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涵。

认出自己上司的瞬间,白昙吓得汗毛直立,差点没原地去世。

他下意识想往回走,但秦涵已经看了过来,他要是太过慌乱反而会显得很可疑,所以只能强装镇定,躲在崔灼身侧,埋头朝电梯走去。

两兄弟爱答不理地道了声“早”,来到电梯间一起等电梯。崔灼的表现和往常无异,站在秦涵和白昙中间,阻挡着秦涵的视线,而秦涵对白昙的长相毫不关心,并没有要窥探的意思,因此直到三人走进电梯,都还相安无事。

然而就在白昙以为可以成功躲过时,秦涵突然开口道:“下次开房去别处,别来自家酒店,员工会议论。”

白昙还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秦涵对崔灼的说教,若是放到之前,他应该不会有任何想法,但在得知这两兄弟不对付的情况下,他的心里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崔灼短暂地沉默了一瞬,突然圈住白昙的肩膀把他往前带了带,对秦涵说:“给你介绍下,我的乖宝,以后要进我们家门的。”

白昙:“?!”

他可以理解崔灼看不惯秦涵那副说教的模样,但没必要拿他当趁手的武器吧?!

尽管白昙平时不说脏话,但此时也有一万头草泥马在他心中狂奔而过。他赶紧往后退了一小步,在秦涵转头看过来之前,又躲回了崔灼身旁。

“是吗。”秦涵扫了眼把脸遮得严实的人,淡淡道,“看样子弟媳不介意你之前那些炮友。”

这下白昙切实体会到了这两兄弟到底有多不对付。他眼中的秦涵向来待人体面、处事周到,还从没这么mean地说过话——明知是“弟媳”,还故意提弟弟的风流史。

电梯里播放着舒缓优雅的音乐,白昙却莫名感到火药味在升级。他只想当一只鸵鸟,安稳地度过这短短的一分钟,谁知崔灼又把他卷进了暴风中心,问他道:“你介意吗?”

他的语气很是轻松,带着几分游刃有余,明显是笃定白昙会配合他演戏,把秦涵怼得哑口无言。

如果换作其他人,白昙自然会无条件配合崔灼,就像两人初次见面时那样,压根不用崔灼打招呼,他就默契地帮他把人打发走。

但对象换成秦涵,白昙一下就倒戈了百分之二十。再加上是崔灼把他拿出来当枪使,他又跟着倒戈了百分之三十。

现在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再回到问题本身,他介意崔灼过去的炮友吗?

当然介意,介意到百分之两百,足以让白昙倒向秦涵的阵营。

白昙估计崔灼只需要他摇摇头,简单表个态就好,但他偏不,用手压在口罩上,用区别于平时的声音沉闷地说道:“我介意。”

崔灼:“……”

秦涵很轻地用气声笑了笑,嘲讽的意味扑面而来。

崔灼猛地圈过白昙,手臂绕过他的侧脸,食指插入口罩缝隙之中往下勾,略带警告意味地在他耳旁低声道:“你这就不乖了。”

白昙一手死命按住口罩,一手狠狠掐在了崔灼腰上。

是时电梯终于抵达办公楼层,秦涵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白昙立马推开崔灼,生气中带着点后怕:“我差点就暴露了!”

崔灼收回手,懒懒地揉着被白昙掐痛的地方,说:“你不介意就不会暴露。”

“你自己不检点还怪我。”白昙抱怨了一句,不一会儿到了员工楼层,他走出电梯,回头对崔灼说,“帮我看看今天员工餐是什么,不好吃我就不下去了。”

在通往员工休息室的路上,白昙还是碰到了好几个同事,大家都如往常般和他打招呼,很明显没人认出他就是昨晚崔灼带回酒店的那只兔子。

换好工装,拿上手机来到工位充上电,昨晚错过的消息一股脑地弹了出来。

崔灼果然替他给李婉做了报备,明确这一点就什么好担心的了。然而当白昙点开方思源的对话框,看到那句刺眼的【打几把跟我玩】时,他无语得简直想把方思源拉黑。

正想着跟崔灼解释一下,突然有个东西扔到了白昙的办公桌上。

“最后一个了。”崔灼推着自己的办公室门,“赶紧吃。”

扔过来的是流心奶黄小猪包,在员工餐里白昙最喜欢吃的糕点。

看着崔灼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后,白昙有一瞬间后悔,或许他刚才应该无条件地站在崔灼那边,但还未等他好好反省,秦涵便夹着笔记本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说:“开早会了。”

白昙把小猪包放进抽屉中,带上笔记本跟在了秦涵身后。离会议室还有一段距离,秦涵一边往前走,一边转头看向了白昙,用闲聊的语气问他道:“忘了问你,你跟崔灼是什么关系?”

白昙心里一惊,该不会电梯上秦涵把他认出来了吧?

第30章

短短的走廊不适合深聊,顶多再有半分钟便会抵达会议室,意味着这话题只是秦涵随口提起,不会深究。他若是真认出了白昙,那样爆炸般的信息量,应该不会挑在这种聊不了几句的时候问才对。

白昙暂且压住心底的慌乱,神色无异地说:“就是认识。”

“是吗?”秦涵直直地看着白昙,温和的目光中摒除了约会分别时的疏离,也全然看不出刚在电梯里的那般冷淡,又回到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那个他。

会议室的门就在前方,白昙上前两步为秦涵开门,默认“是吗”只是一个语气词,不需要回答。

其他高管包括崔灼陆续来到了会议室,早会如往常般开始,但白昙却没能和往常一样专心做会议纪要。

因为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他和崔灼的关系见不得人过。

兴许是两人一年前睡过,昨晚又相拥而眠,在面对秦涵——自己的暗恋对象——的询问时,白昙实在很难说出他和崔灼没什么。

漂亮但自卑的人说自己相貌丑陋,是因为心里真的这样认为;但明知自己漂亮却非说丑陋的人,排除谦虚的情况,那就是又假又装又虚伪。

白昙自认是个诚实的人,不想说虚伪的话。尽管昨晚只是短暂地偏离轨道,但他也很难就像抠掉一块拼图那样,简单地把昨晚那段时光从他的人生中抹去。

所以的确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白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否则在秦涵的直视下,他不应该感到心虚,更不应该直接回避问题。

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白昙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会议内容,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写下毫不连贯的词语,心想或许在他心里竖起的铜墙铁壁并没有他想象当中那样坚固,而他也不适合“传说中的一夜情”,偶尔放纵之后还能毫不留恋地拍屁股走人。

突然,白昙的脚尖被撞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接着就见坐在他对面的崔灼正歪起脑袋看他,眼神里带着询问和提醒:你在干吗?专心开会。

打好的领带还是被拉松了,不过和之前相比已有七分收敛,至少还能看出结的形状。崔灼歪头的样子懒散又不羁,一副谁都管不住他的模样,说白昙不认真开会,明明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白昙不由得想起昨晚两人的默契——他装睡,崔灼任由他装,又想起崔灼温热的胸膛和浓烈的气息,再看看四周,所有人都在认真开会,就他在想旖旎之事,这让他莫名感到一股难为情,却又生出了无法言说的隐秘的禁忌之感。

所以和“坏孩子”混在一起就是这样,好学生都会被带得上课开小差。“老师”和“同学”都在认真探讨问题,白昙却被崔灼扰得思绪杂乱,没法专心。

白昙也不知道秦涵讲到了哪里,这当然得怪在崔灼头上。他干脆也不记了,躲着秦涵的视线,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猪头。这猪头姓崔。

“圣诞节的装饰不要太夸张,今天就到这。”

早会结束,秦涵站起身朝会议室外走去,白昙也不知在磨蹭什么,习惯性地慢了两步,跟在崔灼身边,只是还未等他和崔灼说什么——实际上他也没什么想说的,走在前方的秦涵突然回头叫了一声“小白”,接着偏了偏头,示意他跟上。

不寻常的气息弥漫四周,今早的一切似乎都偏离了正常轨道。白昙看了看身旁似乎完全没受到昨晚事情影响的崔灼,已经不想去想心里的不祥来自何处,视死如归地跟去了秦涵的办公室。

“昨晚睡好了吗?”秦涵拿起喷壶,走到办公室一角给他养的绿植浇水。

白昙目前是躺平摆烂的心态,反倒比先前镇定了许多,说:“睡好了。”

——有崔灼抱着他,又安心又暖和,能睡不好吗?

“我看后面下了好大的雪。”秦涵看了看白昙,说,“你昨天好像穿得不多。”

白昙回道:“开车不冷。”

——那可不,大衣里就一件卫衣,要不是崔灼把他带回来,估计就冻死街头了。

“你多久到的家?”秦涵又问。

摆烂的咸鱼突然嗅到了一丝警觉,白昙在心里肆无忌惮地吐槽自己,纯粹是建立在他认为秦涵没有认出他的基础上。但现在看来,秦涵的问题似乎都别有深意。

白昙不由收起了“随便吧”的心态,在心里做起了算数:“八点多的样子。”

秦涵点了点头,放下喷壶,转过身来面对白昙说:“昨晚分别得有些匆忙,还没有问你,你跟崔灼是怎么认识的?”

和之前在走廊上随口一问不同,现在两人有大把时间对话,白昙心中不妙的预感也愈渐放大。

所以秦涵对他和崔灼的关系不仅仅是好奇,很明显已经到了在意的程度。

那种见不得人的感觉又出现了,白昙垂下了眼眸,像是想要对抗那股感觉,证明自己没什么好心虚似的,迎上秦涵的双眼说:“去年我去留学之前,在外面租房租了三个月,碰到了崔灼。”

“你跟崔灼一起住了三个月?”秦涵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像是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是。”白昙说,“但是我跟他,”知道这么说是又假又装又虚伪,但他实在没法抑制那个恶劣的自己,“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听到这四个字,白昙自己都愣了愣。

他恍惚间意识到为什么他会觉得他跟崔灼见不得人,甚至到必须隐瞒的地步,是因为他的心态跟之前不一样了,他真觉得他跟崔灼有了什么。

就好比漂亮但自卑的人,打心底里就不觉得自己好看,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丑一样,无论客观事实如何、别人会如何看待,只要白昙坚信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他就能堂堂正正地说他和崔灼只是朋友。

但他现在却变成了明知自己漂亮的那种人,由于心态发生了变化,同样的话说出来就有了不同的味道。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秦涵问。

“真的。”恶劣只有坚持到底才能心安理得。

“也是。”秦涵笑了笑,说,“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