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执灯
楼远试图找到一个委婉的开场白，可惜他大病第二天，脑子锈死了一样卡顿，没法像平时一样转得飞快，一时间沉默下来，与付之予不尴不尬地互相对视着。
屋子里只剩下静默中的两道呼吸声，楼远一咬牙一狠心，干脆实话实说：“你昨天是不是不高兴？”
“嗯？”付之予愣了一下，没料到他是要说这个。
“从医院出来，我说要回学校之后，你就没有怎么和我主动说话了。”楼远说。
付之予盯着他的眼睛，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了一下。
“是不是？”楼远问。
付之予不知道该怎么答。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性格与情绪而让楼远不开心，可楼远太敏锐，他又太不自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付之予很少为了什么事而挂脸，他对许多事的心理预期很低，因此出现再糟糕的情况他也能够冷静应对。
可对上楼远时，他的情感波动变得异常大，开心与不开心都浓烈又直接，直白地反馈在当下。
但付之予并不知道这些情绪出现在自己脸上是什么样子的。
他想起来以前文承对其他人介绍他时，说：“他没挂脸，他就长这个样子，他也没办法。”
付之予眨了下眼，走近一些，说：“我没不高兴。”
“你就是不高兴。”楼远皱起眉，“为什么要说没有？”
这样的问话让付之予招架不住了。
“我……”
楼远问话时的语气里没有不耐和质问，只是困惑与好奇，他并不咄咄逼人，因此付之予其实有许多种说辞可以搪塞过去，哪怕他避而不答，只坚持说“没有”也可以。
但付之予知道，楼远是掏出真心在问他，如果他说“没有”，他们之间会像一大片粉色海洋球里掉了颗小蓝色球，混在一起时看不出什么异常，小小一个差错也无伤大雅，可它客观存在，一想起来心里总是膈应别扭，恨不得能一头钻进去刨出来，可也很难翻找到了。
但付之予没法实话实说，他不高兴在楼远不愿意和他住在一起，但楼远压根没有必要非住去他家里。
是他卑劣的占有欲作祟，他不能把这些阴暗的心思拎到楼远面前。
“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以为你不想和我呆在一起。”付之予说。
“我没有不想和你呆在一起。”楼远几乎在下一秒就说道，像是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
付之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楼远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心里火上浇油，他其实想说得再直接一些，明明白白地告诉付之予，他非常愿意，恨不得一天24h都黏在一起，一点也没有不想。
但这话太超出他们的关系了。
他挠挠耳朵，憋出一句稍微矜持些的说法：“我去你家住，你还要照顾我，不方便。”
付之予闻言，疑惑地歪了下头，看向楼远怀里的面条。
不住一起不是更不方便吗？
楼远意外地读懂了他的眼神。
他只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为什么他非得付之予来照顾，但怎么也想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对：“呃……其实我觉得我病已经好了，你不用这么……”
“那晚上和我一起去吃饭。”付之予说。
楼远立刻点头：“吃，这次肯定不睡过头。”
付之予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退到门外后才问：“和我做朋友是不是很累？”
楼远才刚咬一口面条，含糊道：“？没有啊。”
“我感觉你有很多话想说，但你都憋回去了。”付之予不是很想承认，但还是坦然问了出来。
毕竟楼远平时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性格，很少见他隐忍不发。
楼远低头嗦面条，心说那是我怕把话说出来吓到你：“那倒没有，憋回去很不爽，我一般不会让自己不爽。”
他低下头时，T恤领口随着动作垂落些，露出线条清晰的肩颈与锁骨。
付之予收回视线：“那就好。”
他正要转身，眼角余光却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看起来鬼鬼祟祟。
付之予定睛去看，覃然实在无处躲闪，只好装作路过的样子，一边东张西望看风景，一边在原地打转走来走去。
付之予知道他是来找楼远的，对方也并没有要与他打招呼的意思，便径直离开。
覃然直等到付之予消失在走廊尽头，才风风火火地冲到楼远的宿舍门前，瞧都不瞧推门而入。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他怒喝一声。
楼远正捧着面条吃，见到他心虚地背过身子，闭嘴不说话。
覃然见他这样子，怒从心起：“你怎么不说话，他怎么你了？楼远！”
他直呼大名，喊得楼远连忙扭头叫他闭嘴：“你再大点声，让整栋楼都知道！”
“知道什么！”覃然的表情变得扭曲，“老大，跟谁谈都行，跟他谈要三思啊！你看看他那张冷脸，如果全世界所有人都是恋爱脑，那他付之予肯定已经不在地球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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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小米粥
楼远听他喊得脑仁发疼，一拍桌子：“你喊，你把他叫回来问问呗？”
覃然一脸恨铁不成钢，却还是贼眉鼠眼地转身扒在门框上四处看，确认付之予已经走远，这才溜进来，压低声音道：“哥，你跟我交个底，你是认真的吗？”
“废话。”楼远说，“你有什么诉求，一口气说完。”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吃饭只是为了填填肚子，此时只吃了一半就感觉噎得慌，便把碗放回桌子上。
覃然咽了口唾沫，搬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盯着他看了会儿，才问出一个沉重的问题：“其他的先往后稍稍，你俩撞号了吧！”
楼远莫名其妙地看他：“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像是在下面的样子吗！”覃然拍案而起，“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必须弄清楚，这关系到你们关系的可持续发展。”
楼远摸摸下巴：“呃……”
覃然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恐惧：“你在想什么？”
楼远没有想什么污秽不堪的事情，他在想他居然从来没有考虑过会撞号这件事。
他从前太傲气，身边的人里合适的看不上，不合适的更看不上，从来没想过谈上恋爱后是什么样的。
他觑了眼覃然，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和对象撞号了怎么办？
“哥！”覃然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我对他这个人没意见，但你要是跟他谈那就另说了，你能确定他喜欢男的女的吗？”
楼远把满屏幕“为爱什么都能做”关掉，严肃道：“这个我知道，他喜欢女生。”
覃然张了张嘴，竟然没说出话来。
“因为他还准备去相亲……你什么表情？”
覃然漠然扭开头，满眼是失望，仿佛今天走出这道门就不再认这个哥。
“你不懂。”楼远说，“给哥接个水，谢谢你。”
他把水杯抛进覃然的怀里，想了想，又说：“哥今晚要去和付之予吃饭，你自己去食堂对付一下吧。”
覃然闻言，脸上悲愤交加，一句话憋了半天，最后才挤出来：“哥，你不要变成舔狗，你幸福就好。”
“放屁，得不到结果的才是舔狗，是付之予邀请我一起吃晚饭的。”楼远把药片抠出来，对着说明书研究着，“不要诋毁我，哥一般搞强制爱……你别那个表情，明天赔你一顿不行吗！”
覃然收回脸上怨毒的神色，看着楼远桌上的面条和粥，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怎么感觉付之予今晚这饭请的不安好心？
覃然兀自思量，越想越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付之予直男一个，难不成还能图楼远什么？
他想着又看了一眼楼远，总觉得自己哥们要被骗，可他到底并不了解别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好发表评价，只好憋了半天把话都咽了下去。
楼远倒不觉得对方会对他图谋不轨，下午四点左右他爬起来跑回汇腾科技去看店，肚子里扭曲着传出一阵饿意，按照他自己的经验来看，感觉到饿了那就是病快好了。
小店恢复了运营，楼远不在的这段时间托了覃然和几个朋友帮忙看店，他翻了翻近期的流水，经营的还算不错，只在最初几天受到了楼安那场架的影响。
付之予和他约在了晚上六点，快到时间时楼远准备收拾一下自己再问问约饭的地点，却见小店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怎么过来了？“楼远一下子从躺椅上爬起来，看着付之予，没忍住露出了一个笑。
“给你带点儿吃的。”付之予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楼远这才发现他提着两个食盒，付之予把其中一个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一层一层揭开。
“大夫说你最近得吃点清淡的，肠胃炎不好养，肉蛋奶先算了，水果也不能吃太寒性的。”付之予念叨了半天，见楼远不动，又问，“愣着干什么呢？”
楼远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以前肠胃炎我基本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
付之予问：“你以前肠胃炎也吐成这样？”
“好吧，那倒没有。”楼远帮他一起把食盒揭开。
饭食都很朴素，一碗清汤面调了咸口的汤汁，葱花飘在上面，看起来量不大，第二层是花卷，刷了一层葱花油，连咸菜也是自己切的萝卜丝。
楼远欲言又止，看了会儿付之予，又看看自己：“你这架势，我还以为是什么饕餮盛宴。”
“比喝小米粥强，我要是不管你你就要喝三天小米粥。”
楼远心道那应该不会，我可能明天就去吃辣椒炒肉了。
付之予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又提出另一套食盒，一揭开便是色香味俱全的辣椒炒肉，辛香扑鼻，立刻挤满了整间小屋子。
楼远看得眼睛都直了，却见付之于将第二层揭开，里面是牛排意面。
“你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就是你说的和我一起吃饭？”楼远目瞪口呆。
付之予搬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那明天带点好吃的。”
楼远捕捉到他话中意思，倒吸一口凉气：“这都是你做的？”
“嗯。”付之予不动声色地拿出筷子。
楼远把筷子伸到辣椒炒肉的碗里，悄悄夹起一块肉：“你还挺喜欢做饭的——”
“不许吃。”付之予一筷子拍掉他的肉，“可以吃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