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层深海鳕鱼堡
客厅里有一台看起来很老旧的空调,幸好还勉强能用,宋砚珩将空调温度调高,在衣柜里翻了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件还算厚实的冬衣给他套上,手臂上还搭着几件宽松的卫衣和长袖T恤。
“走得匆忙,东西来不及拿,”宋砚珩将那几件衣服递给他,“好在衣柜里还有些没有带走的衣物,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穿一下。”
许知礼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内搭的白色衬衫不知什么时候被染上了血,外套也乱糟糟的皱成一团,看起来像个逃命中的通缉犯。
他抹了把脸上的灰,知道这衣服估计是穿不了了,不甚在意地接过宋砚珩递来的衣物,“有衣服穿就行。”
“不过,”许知礼顿了顿,忍不住问,“我们大概要在这里待多久?”
他倒不是因为嫌弃这里的条件不好,主要是今天距国内的除夕就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就算除夕赶不回去,他正月里总是要回家一趟的。
听见他的话,宋砚珩垂下眼,神色再一次变得歉疚:“抱歉,我也不能确定,但一周内应该没办法结束。”
至少一周的时间,那就是除夕和初一都要在这里度过了。
许知礼能理解,毕竟宋城旭计划没成,事情又已经闹得这么大,他肯定会趁着这段动乱的时间,掘地三尺地把人给找出来。
而宋城旭不傻,他自然知道此次出行是宋砚珩和许知礼一起的,如果许知礼不小心被发现,那后果恐怕和宋砚珩差不了多少。
不过这算得上是许知礼第一次不和家人一块过年,一起的对象还是宋砚珩,他总觉得心情有点微妙。
他拍了拍宋砚珩的肩,宽慰道:“没事,先查清楚这件事,保证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许知礼扫了眼空荡荡的家,白墙木具,看起来死气沉沉的,“附近有超市什么的吗,毕竟马上要过年了,我们要不要一起置办点年货?”
宋砚珩愣了愣,似乎是对这个词感觉新奇:“置办年货?”
许知礼点点头:“对啊,买点灯笼、春联、彩灯和糖果,把家里装扮一下才有年味嘛。”
宋砚珩低眼看着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沉沉地盯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笑起来,看起来像是真的很高兴,连眼尾都沾染了些许笑意。
“好,”宋砚珩没头没脑地回答,“一起过年。”
宋砚珩的手受了伤,行动不方便,许知礼先按照医嘱为他换了药,又从楼底的便利店买了两包最简单的意面,或许是因为经历了上午的惊心动魄,两个人很快光盘。
吃完饭,宋砚珩还想拿走盘子去洗,许知礼惊恐地抓住他:“大哥,你都成这样了还想着洗碗呢?赶紧回房间躺着去吧。”
宋砚珩坚持着摇了摇头,手伸向水龙头,还想继续洗:“没事,我”
许知礼觉得他是真的不要命了。
于是他懒得跟宋砚珩废话,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将人强制闭麦,然后半拖半抬地把人送回了房间,并威胁道:“乖乖在这儿坐着,不然我就不管你了。”
宋砚珩嘴巴被堵住,漂亮的眼眨巴两下,像是被他的话震慑住,真的没再动作。
许知礼将碗洗完,擦干净手上的水,走到宋砚珩房间门口,感觉到里面静悄悄的,看见门没关,就伸进头去看了一眼。
果然,人已经睡着了。
许知礼轻手轻脚地走近,他睡得很熟,呼吸匀净,脸颊微微发红,纤长的睫毛偶尔不自主地颤动两下,身子半蜷缩着,像是感觉有些冷。好乖。
许知礼忽然想起来,宋砚珩今早才刚刚退了烧,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现在又因为他受了枪伤,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
看着宋砚珩这副脆弱无害的样子,许知礼心里的愧疚和怜悯一起涌上来,将被子展开,小心翼翼地给人盖上,又将被角掖好,确保没什么问题后,才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准备关门时,他余光中忽然瞥见床头边放着一副很小的相框。
他微微眯起眼睛,忍不住悄悄看了眼里面的照片。
盯了几秒,许知礼才发现那好像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副油彩画。
画里是一座庭院,蜿蜒曲折的石子径,种植在径旁的茉莉花,木质的栅栏以及设计造型独特的玻璃罩灯。
花丛旁,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握着一架巨大的捕虫网,不知道在捉些什么。
许知礼握在门把手的动作顿住了。
——画里那座庭院,和他之前的家几乎一模一样。
他在原地呆愣了将近一分钟,脑子里混乱不堪,一边在叫嚣着画里这个男孩就是他,一边又在冷静地说不可能。
蓦地,许知礼想起那天去衡山找宋砚珩时,他坐在秋千上,带着醉意勾起他的下巴,夸他漂亮。
当时他就想着,宋砚珩所在的那座庭院,和他从前家里的构造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画里的庭院应该是衡山,里面那个人应该是宋砚珩小的时候才对吧。
许知礼被刚刚自己的想法逗笑,也是,他和宋砚珩认识才不到一年,那副画再怎么说都是几年前了,怎么可能会是他。———在除夕前一天的晚上,许知礼和宋砚珩一起去最近的一家大型华人超市购物。
虽然身在国外,但华人超市里张灯结彩,灯笼和彩带挂满了整个楼层,就连电梯上都缠绕着一圈闪烁着的彩灯,整个超市萦绕着一股属于新年的热闹气息。
许知礼自从工作后,平时都不怎么能腾出空来给家里添置新东西,冰箱里的食物和菜品也都是保姆定期给他填满,仔细算起来,他倒是也有很久没有自己逛过超市了。
再加上这是他第一次在国外逛华人超市,陌生的地方看见熟悉的商品,许知礼兴致勃勃地从货架那头跑到另一头,什么东西都想拿起来看看。
宋砚珩尽职尽责地推着车,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笑着看他,只有在许知礼犹豫要不要买的时候,才会出声:“我想吃巧克力味道的,不然两个都买吧。”
有了人和自己分担,许知礼美滋滋地应了一声,把牛油果和巧克力口味的薯片一并放进购物车。
等到结账时,许知礼回了下头,才猛然发现车已经被堆得很满,琳琅满目的零食几乎占据了每个缝隙,最上面还坐着一个他美其名曰“辟邪吉祥物”的红色狐狸娃娃。
宋砚珩仍是没什么脾气地笑着,眼角眉梢都挂着愉悦,“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明明说要来置办年货却买了一堆没用零食的许知礼羞愧地垂下眼,摇了摇头。
前面结账的人不少,两人在柜台远处,随着队伍缓慢地向前挪动。
柜台前有一排很高的货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盒子状的物品,许知礼有些轻度近视,再加上离货架很远,他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能隐约看见货架标牌上画着几个不同的水果,应该指的是不同的口味。
前面排队的人路过时,有好几个都从货架上拿了几盒,看起来销量很好。
许知礼记得国内的超市柜台前也总爱摆一些糖果巧克力之类的东西,经常会有人在结账时顺手带几盒,以此来提高销量。
前面有位壮汉从货架上拿了四五盒放进购物车里,许知礼看着标牌上琳琅满目的诱人水果,忽然想起他们还没买糖果。
虽然许知礼认不得这个牌子,但毕竟这么多人买,应该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于是他拍拍宋砚珩的肩膀,指着货架,示意他看过去:“我看到有好多人买,不然我们也买一点试试吧?”
宋砚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在目光落到货架上的一瞬间,忽然僵住了。
许知礼看见他发愣,以为他不爱吃甜食,又不死心地继续怂恿:“哎呀,就算不喜欢,试一试又不会掉一层肉,过年的时候没有它是不完整的!”
宋砚珩的视线从货架处缓缓收回,眸色沉沉地盯他几秒,终于意味不明地开了口:“你确定吗?”
许知礼觉得莫名其妙,点了点头:“这有什么不确定的——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们多买几盒。”
身边的男人又陷入久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许知礼才听见他声音很低,轻声开口:“味道不重要吧。”
“当然重要了,”许知礼瞪大眼睛看他,似乎是觉得奇怪,“有的味道很难吃的。”
“”
宋砚珩那双常年懒散下垂的淡漠眼睛终于起了点波澜,他微微睁大双眼,有些震惊地看向许知礼。
许知礼看着他这副样子,一边心里想着这家伙是不是发烧烧傻了,一边推着车往前走。
“让我看看,青柠味的应该——”
下一秒,许知礼的步子顿住,接下来的话被他猛地被封在了嘴里。
随着距离的接近,他终于看清了货架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根本不是什么好吃的糖果。而是。
一整排,不同味道的,套。
第64章
【64】
从超市离开后,许知礼的头再没抬起来过。
他沉默地握着方向盘,在红灯前停下,斑斓的霓虹灯倒映在眼睛里。
脑子里不停回放着在超市时,他手里握着一盒青柠味的套,大摇大摆地转过头,对上在他们后面排队的一对中国夫妻。
男人看着他很隐蔽地扬了下嘴角,女人则放肆地捂嘴笑起来,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许知礼木着脸将东西放回货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缓慢挪动到宋砚珩身边,然后轻声开口:“宋砚珩,我不想活了,请你不要拦着我。”
宋砚珩用明显在憋笑的声音安慰他:“没关系的,你刚刚的声音不算大,应该只有后面的两个人听到了。”
许知礼信以为真,刚准备傻傻相信他的安慰话语,结果就看见了前面一位带小孩的母亲默默把捂在孩子耳朵上的手移开了。
“”许知礼心如死灰,痛苦地闭了眼,“我真的要去死了,你给我想个死法吧。”除夕当天。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新奇的过年体验,这天许知礼起得很早,兴致勃勃地拿出昨天买好的春联和灯笼,拿去门外贴。
宋砚珩听见门外传来的动静,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就看见许知礼穿着一件红色的连帽卫衣,头上还顶着一个昨天从超市买来的圣诞小熊帽子,冲他转了个圈:“怎么样,我这身是不是很喜庆?”
宽大的帽子将他的半个额头完全遮住,许知礼的皮肤本就白,鲜艳的红色将他衬得更加生动艳丽,像朵旺盛生长的玫瑰花。
“嗯,好看。”
宋砚珩低低地应了一声,顺带接过他手里的胶带和剪刀:“是要贴春联吗?一起吧。”
宋砚珩的手臂不好活动,就在一旁负责打下手,许知礼把福字倒过来,转过头问:“你站远点看看呢,这个位置正不正啊?”
宋砚珩听话地退了几步,微微俯下身,看了几秒:“还要往左边一点。”
“这样呢?”
“有点过了,要再回去一点。”
“现在呢?”
“稍微靠上一点。”贴了半天,终于算是弄好了,许知礼又踩着梯子在上面挂了两个灯笼,大功告成,他拍了拍手,准备从梯子上下来。
宋砚珩站在椅子下面,伸出手,以防许知礼踩不稳。
这时对门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许知礼顺势转过头去,发现是邻居打开了门。
邻居是位中国女人,看见宋砚珩,她明显愣了愣,过了会儿才惊讶地叫了一声:“是小宋吗?”
宋砚珩显然也没想到这么多年,她竟然还住在这里,笑着点了点头:“王姨?好巧。”
“昨天我就听见你家有动静,”王姨上前拍拍宋砚珩的肩,“还以为是有人新搬进来的,没想到是你回来了。”
看见他缠着绷带的手臂,王姨讶异道:“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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